天快黑的时候,师傅带着小青消失在暮色中。白天搜查了一天,这会儿街上停止了搜查,城门口也已经关闭。师徒二人匆匆走着。小青道:“师傅,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去你韩叔叔家。”“啊,去韩叔叔家躲?那万一?”“不是去躲,是去找他商议对策,咱们难道要坐以待毙?或是躲一辈子?”“是,咱们不能躲一辈子,更不能坐以待毙!”小青愤愤道。

  不一时,师徒二人来到韩府,师傅敲了敲门。小青看了看周围:“这不是凌波门附近吗?”师傅:“没错,是凌波门附近,我从苏州回来时特地来找过了,你韩叔叔家就在这里。”“这么巧?上次救我的那个韩公子,也说是住在凌波门附近。”小青小声道。正说着,门开了,白秒一叫了一声“韩叔!”韩叔道:“快进来,将军在家等了你好几日了呢。”师徒二人跟着韩叔进了门。白秒一环顾了下院子,只见院落虽然不大,倒也干净别致。三人穿过第一进房屋,来到后院的一个正房里。韩叔让两人先坐下喝杯茶,他进去叫韩将军。

  不一会儿,韩将军出来了。白秒一起身,抬眼看去,只见眼前的韩将军已没有了昔日的意气风发、雄壮威武,完全是一副乡野村夫的模样。白秒一不由心下一酸,一时说不出话来。小青忙上前施礼,脱口喊了声:“韩叔叔!”

  韩将军见白秒一带着一个少女,又听少女叫自己叔叔,不由得一愣。白秒一知他心中疑惑,忙道:“这是小青,是梁小芸的女儿。几年前我们在成都府遇见在外流浪的她,就将她带在身边。”韩将军闻言,打量了小青一番,不由的一声叹息:“原来是小青。当年,我们还以为你随你母亲一起牺牲了,或是被金人虏去了,怎么会到了成都府?还这么巧遇上了白姨娘?”三人正说着,只听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小青?是小青妹妹吗?”

  白秒一闻声扭头,只见一个年龄跟小青相仿的青年公子正从里屋出来。韩将军忙道:“子温,快来见过你白姨娘。”一边对白秒一道:“这是我的长子,叫韩彦直,子温是他的小字,比小青年长一岁。”

  白秒一知道,堂姐当年与姐夫成婚多年,但姐夫一直在外打仗,堂姐好不容易育了一个女儿,又夭折了。后来靖康之乱时,堂姐带着家眷在逃难途中因病早逝,便不曾留下儿女。这个子温自己倒是知道,只是之前从未见过。

  子温来到近前,朝白秒一施礼道:“子温见过姨娘。”白秒一忙扶起他:“子温,你认识小青?”子温未及回答,直看着旁边的小青,脱口道:“是你?”韩将军在一旁代他答道:“他俩从小一起在军营里长大的,小时候天天混在一处。”

  小青也认出眼前的少年公子正是那日在路边救她离开,并送她回家的韩公子。不禁也惊喜道:“原来你是子温哥哥?我正想着什么时候来凌波门打听一下韩公子,好登门致谢呢!刚才师傅说这里是韩府,我还在想怎么这么巧,没想到真就这么巧!”

  子温看着她道:“是好巧。那日我送你回家,听见那个白禄叫你小青,我当时就纳闷了,年龄名字都对得上。只是,他说你是他妹妹,我就......”

  小青忙道:“白禄是我的结义兄弟,是我在流浪时认识的。”说着又扭头对师傅道:“师傅,那日就是他在路边救了我,又划船送我离开的。”

  子温目不转睛地看着小青道:“想不到,几年不见,当年的假小子出落成了这么漂亮的姑娘。”小青含笑的脸不由得微微一红,羞涩道:“子温哥哥又来笑话我,几年不见,哥哥的武艺练的如何了?”子温有点难为情地搔着头道:“让妹妹见笑了,哥哥我如今只怕比不上妹妹了……”

  韩将军和白秒一在一旁见他二人的情状,不由互看一眼。韩将军道:“子温,你带小青去一旁叙话,我和你白姨娘有事商量。”子温闻言带着小青去后面的花园里去了。白秒一看着二人的背影,问道:“子温如今不习武吗?”韩将军叹道:“日常倒是还习着,只图健体防身罢了。我与岳飞从武一辈子,一心保家卫国,却落得个如此下场,习武有何益?孩子们将来如能从文便罢,如无才干,倒不如做个普通百姓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也落个清净自在。”

  白秒一知道姐夫此时的心境,一时也无言。韩将军又道:“这么多年,你……还是孑然一身?”白秒一苦笑道:“这些年我带着素贞和小青住在青城山上一个道观里,倒也自在。”韩将军疑惑道:“你是怎么遇上小青的?怎么知道她就是梁小芸的孩子?素贞......又是谁?”

  白秒一先简单讲了自己当年如何受托带白素贞与一批珍宝逃难两年多的经过和遭遇,然后才又将如何决定带素贞回蜀地避难,在城门口遇见梁小芸和襁褓中的小青,后来在成都府,白素贞如何救回小青的经过一一道来:

  那是建炎三年五月,白秒一带着小素贞逃难了两年多了。来临安找姐姐姐夫一家,没找到,小素贞却在此落入人贩子之手,幸亏得到钱塘县的许宣和他爷爷相救。安全起见,白秒一决定带着她回蜀地老家。

  那天正要出城,突听身后有人喊道:“白姑娘,白姑娘!”白秒一驻马回头,只见一个年轻妇女同她一样骑着马,怀里兜着个小孩,正有些迟疑地望着她。白秒一停马待那人渐渐走近,定睛一看,原来是姐夫二夫人梁红玉身边的一个姐妹名叫梁小芸的。

  梁红玉当日家中败落,身边唯有这个昔日的丫鬟相伴,二人一同流落到烟花之地。后来梁红玉遇到了姐夫韩世忠,得以赎还自由身。这梁小芸就一同被赎了,跟在梁红玉身边一起在军中效力,武艺颇精,后来嫁给了军中一个小将领。

  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碰到她,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小芸姐姐,是你!”那妇人也道:“果然是白姑娘,你怎么在这里?”白秒一也急道:“你怎么在这里,姐姐姐夫呢?”二人一瞬间均有很多疑问想问对方,就干脆就近找了个茶棚坐下来详聊。

  一番长谈,白秒一才知道,梁小芸是三月随二夫人梁红玉来杭州府协助姐夫平定苗刘兵变的。兵变平定后,二夫人即和姐夫韩将军将军队驻扎在城外不远的一个乡村,前几天才又开拔到北方抗金去了。姐夫大军开走后,皇帝就移驾到建康去了。梁小芸因为怀中的孩子病了,才暂未随军走。这几天孩子渐好,这才准备去追韩将军的队伍。

  白秒一问起堂姐和家眷以及父亲在军中的情形,梁小芸道:“白姑娘放心,白老大夫在军中一切安好。韩夫人和家眷现在都在建康府落脚。韩夫人如今被封为秦国夫人了,上个月还来信报过平安,还问过白姑娘你的消息呢。你瞧,我们小青出生时,夫人还赏了这个玉坠子呢。”说着,从怀中孩子的胸前掏出一个青翠欲滴的玉坠。

  白秒一伸手就着那孩子胸前看了看,忆起果然曾是姐姐之物。佩戴在那孩子雪白细嫩的颈脖之下,越发显得剔透青翠,甚是好看。乃随口问道:“她叫小青?多大了?”梁小芸道:“正是,这孩子是两年前我随夫人逃难到应天时生的。因出生时夫人赏了这个青翠的玉坠,众人都说她带着甚是好看,这孩子也像是很喜欢,总用小手抓着不放,就给她取名叫小青了。”顿了一下又道:“也正因为她出生,我们在应天停留了好几个月,建康元年年底才从应天逃到建康,之后夫人和家眷就一直呆在建康了”。

  白秒一恍然道:“难怪我那年九月去江宁,哦,也就是如今的建康,找你们却怎么也找不到呢。”梁小芸道:“是了,当初我奉二夫人之命离军回家一是为待产,也顺便护送家眷到应天逃难。刚到应天不久,小青出生,那时是六月,我暂时行走不便,家眷中其他女子又多不会武,行走不安全,就暂时躲在一户僻静的人家避难。直到半年后才动身去建康,当时将军说建康还算安全。把家眷护送到建康安顿后,我就去找二夫人随军队走了。”

  说完又问起白秒一面前的素贞,白秒一简要把素贞的来历和两人这两年多的经历说了一番。梁小芸安慰道:“如今天下未定,金兵到处作乱,姑娘带素贞回蜀地安身也是上策。到了蜀地,要常托人来信才好。”白秒一道:“自然,也请转告姐姐和王经,常给我来信。”梁小芸笑道:“那是自然,姑娘想知道王经的情况吧,告诉你,王经现在跟随宗泽将军的旧部岳飞一起抗金。听闻那岳飞武艺超群,侠肝义胆,定非池中之物,王经跟着他不会有错。”

  白秒一道:“我不期望他建功立业,他有功可建,就意味这世道尚不太平。这几年亲眼见了那么多百姓流离失所,我只希望哪一天能天下太平,我等百姓能安居乐业。”梁小芸叹道:“是啊,我等生逢乱世,有国无处避,有家不能归。”二人一番详聊,白秒一总算知道了家人的情况,心下安定不少。一抬头见时间已不早了,二人起身道别,各自策马奔去了。

  后来,白秒一就带着小素贞回到了蜀地,因山下的白家老屋破损又被土匪烧了,就带素贞上了青城山,在一个道观里隐居,教素贞学医习武。

  大概是绍兴九年底,素贞十六岁,临近春节时,素贞应邀独自一人去成都府城内一户人家行医,回来时天有点晚了。师傅一向嘱咐她,外出行医时一定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山上,以免让师傅担心。

  因此素贞正急急往回赶,突然从街边跑出一群少年,有人抱住她的腿,有人从后面抱住她的腰。她正自惊骇,见一个瘦小个子的从前面伸手向她身上乱摸,素贞心道:“原来是群小贼。”自小习武的她自是不怕这群小贼,三下五去二就脱身跳出来,还顺手擒住了那个在她身上乱摸的小个子,其他人见状一哄而散。

  她把那个小个子抓到路边,只见这少年十一二岁的样子,衣衫单薄,浑身滚的黑黢黢的,几乎看不清长啥样。她正想伸手打他几下,见那少年一副桀骜不驯的眼神看着她,居然先开口道:“没想到小娘子长这么漂亮,还会功夫,小弟今日佩服了!”这一开口,白素贞忍不住笑道:“原来是个姑娘,还自称小弟,也不害羞!”那姑娘嘟囔道:“这么快就被你认出来了?”白素贞又问道:“你家住哪里?父母何在?为何在此打劫?”

  那姑娘见问,突然大哭道:“好姐姐,饶了我吧,姐姐功夫这么了得,以后再也不敢打劫姐姐了。再说,我们也没抢到姐姐什么。”白素贞没好气道:“不敢打劫我,那是要继续打劫别人了?你家住哪里?父母何在?”那姑娘哭道:“我没有爹娘,两天没吃饭了才出来抢点吃的。”

  白素贞听了,心下一软,又见寒冬腊月她穿的如此单薄,忍不住道:“那你跟我回家吧,我身上既没多少银两,也没有吃的。我家有吃的,我家在青城山上。”那姑娘疑惑道:“姐姐不骗我?”白素贞笑道:“骗你你再打劫我如何?”那姑娘破涕为笑,跟着白素贞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四二、小青身世

  白素贞带着那姑娘回到道观,天已黑了,师傅正站在门口望着,见她带回个乞丐样的少年回来,不禁问道:“怎么现在才回来?出了什么事?这是谁?”白素贞把路遇这个姑娘的过程说了,师傅道:“可怜的孩子,带她去洗个澡吧,我去给你们准备吃的。”

  素贞很快烧了一桶热水,带那姑娘去房里洗澡。倒好水,素贞转身找了几件自己穿过的旧棉衣,回头见那姑娘已经脱衣跳进桶里去了。她站在旁边,想帮她把头发洗洗,不想那姑娘回头见她站着看自己洗澡,急道:“快走开!快走开!不许耍流氓!”素贞笑道:“好,我走开,不耍流氓。”说着顺手抓起姑娘换下的脏衣服拿到外边扔了。

  不一会儿,姑娘洗完澡,换上她给的棉衣出来,走到房间门口,突然大叫道:“我的玉呢,我的坠子呢,是你,一定是你刚才拿走了!”白素贞愕然道:“什么玉?什么坠子?没见到啊,我只把你换下的衣服拿出去扔了。”那姑娘道:“扔哪儿了,快去给我找会来,那是我娘留给我的,是我的命根子。”白素贞忙提着灯带着她来到扔衣服的地方,两人好一番找,终于从丢衣服的不远处找到了一个翠绿色的玉坠子。那姑娘宝贝似的拿着擦了又擦,一边走进屋来。

  这会儿白秒一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在旁边一直看着刚才这一幕。看着那姑娘手中青翠的玉坠子,仿佛在哪儿见过。待那姑娘坐下,她一边照顾她吃饭,一边问道:“姑娘说这玉坠子是你娘留给你的命根子?可以让我看看吗?”那姑娘看着她,很是犹豫。白素贞在一旁笑道:“放心,我师傅是不会要你的东西的。”那姑娘才从脖子上取下坠子递给白秒一。

  白秒一见那坠子剔透而青翠欲滴,似曾相识,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于是问那姑娘道:“姑娘家住何处?你娘叫什么名字?”那姑娘边狼吞虎咽地吃饭边道:“我也不知道我家是哪儿,小时候我跟着我娘骑马到处跑。我娘叫梁小芸,已经死了几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