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小青看出师傅神色不对,双手似在颤抖,试探地问道:“找到张叔叔了吗?他......” “找到了,他没事,现在很安全。”师傅平静地道。小青又小心地问:“那,问到关于王叔叔的消息了?这些信是……?”师傅沉默了片刻,依然平静地道:“是。密信中的那个王金,就是你王叔叔,已经被金兀术的护卫杀死了。这是他这些年留给我的信。”小青听了,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哭道:“师傅,我们替王叔叔报仇吧,杀了秦桧父子和那几个金人!”

  师傅揽过小青,痛心道:“是,咱们是要报仇,不仅为你王叔叔,还为你的父母,岳飞将军,以及我们所有被奸臣和金人所害的人。你王叔叔和你张叔叔他们是因为拿到了秦桧私通金国的罪证,准备回来替岳飞将军洗清冤屈而被金人追杀的。他没完成的事业,为师要替他完成。”说着也突然忍不住崩溃,泪流满面。

  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王经的消息,她伤心过、失望过甚至绝望过,却从不曾流过泪,心底仍藏有那么一丝期盼,盼着什么时候能有奇迹出现。刚才在听张正诉说时,她最后一点希望彻底破灭,强忍着悲痛听张正讲完了他们的经历,刚才读信时的肝肠寸断让她也一时无言无泪。这会儿小青的哭勾起了她强压在心底的痛,于是她彻底崩溃了。

  而小青则因为从小失去父母,孤苦飘零了好几年。后来跟着师傅和姐姐,她内心深处一直把师傅当母亲,想着王叔叔如果找到了,她就像找回了父母。可是,如今这个小小的希望又破灭了,她仿佛再次失去了父亲,忍不住大哭起来。

  师徒俩抱头哭了好一会儿,情绪才渐渐平复。师傅一抬头,见白福白禄他们几个人都站在门外,面带悲伤地静静看着她俩。忙擦擦眼泪,意外地道:“白福,你怎么来了?你姐姐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白福忙道:“没有,没有,白姐姐那边很好。只是...只是...我今天在保和堂外看见法海了,不知道他又跑来想干什么,就赶紧来跟师傅说一声。”师傅听了,想了想道:“法海......他的目的倒很明确。这样,白福你赶紧回去,见了法海,告诉他,明天中午,我在钱塘门等他。就说我有重要的话告诉他,他必定会去的。”

  白福答应着,又道:“我是中午看见他的,他并没有进门,只在外面转了一圈,此刻回去不知道还能不能遇到他。”师傅道:“不要紧,如果今天碰不到他,改天再碰见他,你就这样告诉他。”说着在白福耳边耳语一番。白福答应着去了。

  晚上,吃饭时,师傅道:“明天见过法海,为师要去一趟苏州,替你张叔叔他们办一点事。小青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仍不可大意,不要随意外出。说起法海,为师倒有了一个想法。我此去苏州,快则半月,慢则二十天,必定会在你姐姐生产前赶回来。这段时间,为防万一,咱们不妨也利用一下法海制造的谣言。”

  小青不解道:“关于我和姐姐是蛇妖的谣言?”师傅道:“没错,这谣言如今已经传遍了临安,别人能利用,咱们自己为什么不能利用?不能白白背了这个妖精的名声。”小青:“怎么利用?”师傅道:“白寿白禧你们哥俩明天出去到集市上买些蛇回来,注意别让人看见了,就说是你们自己买来玩的,让卖蛇的把毒牙给拔掉。然后交给白福,让他隔三岔五放在李家附近。”

  小青吃惊道:“啊,放在姐姐家附近?那要是吓着姐姐和许家姐姐两个大肚婆了呢?再说,这也吓不倒法海啊?他又不怕蛇,也知道我们不是蛇妖。”师傅摇头道:“这蛇不是用来吓唬法海的。自然也不能吓着你姐姐她们,所以,提前得给她俩讲清楚。这些蛇拔掉毒牙之后就无毒了,再让白福在她俩的房门口窗台都撒些雄黄,提醒她们两个孕妇注意不要碰到雄黄了。这蛇嘛,是用来震慑秦桧的那些爪牙的。他们之前就知道了关于蛇妖的谣言,以秦桧的脑子,自是不会轻易相信的。如今咱们就让他们见一点半真半假的东西,也不指望他们因此相信,只要让他们心里产生那么一丝疑云就够了。再加上瘟疫的威慑,晾他们近期不敢轻易上门生事。过了这段时间,我从苏州回来了,你姐姐平安生产了再做其他打算。”

  小青几个答应着。师傅又道:“青儿你切记,伤口完全愈合之前,不要出门。这段时间也不要再女扮男装了,以免被人认出。等再过十天八天,你姐姐临产前,如果我还没回来,你就去李家先照应着,就以小青从前的装扮回去。万不可让她们两个被蛇或者雄黄伤了胎。另外,如果外面查的太紧,躲在你姐姐家,对你也是一个保护。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小青答应着,又道:“要不要让白禄陪着师傅去苏州?好有个照应。”师傅道:“不必,我之前并不常露面,除了法海,没人认识我,我明天就去会会那法海。”

  第二天,白秒一用过早饭,简单收拾了一下,骑着马就出发了。快到中午的时候,果然在钱塘门等到了法海。白秒一开门见山地道:“法海,你答应过我,在素贞生产之前不再来生事的,为何又去了保和堂?”法海也不客套:“白大夫,老衲是答应过你,可老衲总要看看白素贞到底生产了没有吧?而且,据老衲所知,现在盯着她手中之物的可不仅是老衲一人,老衲也不想被人捷足先登。白大夫,你们这是何苦呢,把那画交给老衲,你们不就解脱了?”

  白秒一不露声色地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画。不过,我倒是有几句话,是你所关心的。”法海:“什么话?”白秒一肃然回道:“你哥哥临终前留下的,也是关于一幅画,我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那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时候?”法海紧问道。“我认为合适的时候。”白秒一正色道,说完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在这之前,不许你找白素贞夫妇生事,否则你会后悔的。”

  师傅走后,小青按照师傅的嘱咐,躲在家里养伤。白素贞和许宣一家的生活在瘟疫和时不时出没的蛇的掩护下也一派平静。但秦桧父子的家里这段时间却不平静。

  自那日密信被抢,梁王爷金兀术的使者被杀后,秦桧坐立不安。如今朝野对他的风评本就不佳,他虽然利用手中的权利极力压制,但如若他和梁王爷的那些信件此刻泄露,那将对他大大的不利。

  此刻,他正在室内来回地踱步,儿子秦熺坐在一旁也是一筹莫展。旁边两个人垂手而立,正是那日小青碰到的秘密会面的三个人中的两个,另一个自然是被小青杀了。

  秦桧道:“都搜了十多天了,难道就没有一点线索?”

  站着的一个人道:“没有,城里城外都没发现任何踪迹,附近的住户也没有见过那个人。”说话的正是秦桧的秘使,叫高益恭。这些年,秦桧跟金国之间的秘密交往,一直是他在负责接头传递。

  另外一个站着的自然就是金兀术的护卫,他也开口道:“当时那人低着头进来纠缠一番就出去了,还戴着面罩咳嗽着,浑身脏兮兮的。我们一开始还以为是患了痨病的叫花子,并没有在意,因此没看清他的脸。后来我那位兄弟追上了他,跟他对打,可是又被他杀了。从伤口看,一剑封喉,显是那人功夫了得。可是看他身材瘦小,又中了我那兄弟一刀,从刀上的血痕看,入刀颇深,况且目前外面也没有关于信中的消息传出,会不会那人也已经重伤身亡了?”

  秦熺道:“死要见尸。这些天了,找到尸体了吗?”

  秦桧一边踱着步一边道:“你们俩都是往来多回的老手了,竟然在一个小叫花子手里失了手,给老夫和王爷惹下这么大的麻烦。老夫刚刚处理了一批心怀异心之人,又禁止了野史,让熺儿任秘书少监,监督史官之笔,并烧毁了自罢相以来所有涉及老夫的诏书和奏章,眼看就要处理干净了,你们却给老夫捅出个这么大的篓子。那密信内容一旦泄露,胜过烧毁的所有诏书和奏章。”

  那金人道:“在下虽然没看过信,但听王爷大致说过,信里主要是谢大人上次献的两件宝,并要大人加紧追查清明上河图,还有就是,请大人协同追查王府逃跑的那几个人。前几天在下已经派人回去禀报王爷,重新写信了,想来不日即可收到新信。”

  秦桧厉声道:“这还不够吗?王爷的信老夫早看晚看,看不看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别人不能看到。”停了下又道:“熺儿,再去多找几个画师来,让他俩仔细回忆,正面背面都要画,互相对比识别,务要画出那凶手的真实模样。外面的搜查,也不要停止,同时扩大搜查范围。”

  另外三人同时道:“是!”

  于是,小青几人住的地方,先后迎来了两次搜查。此时小青早已换回寻常百姓家的女子装扮,身上的伤也已经好了。白禄他们几个男孩子,身材与小青有差距,不必太担心。家里的剑按照师傅之前的嘱咐,已经撒上了一层灰尘,像是许久没用的样子,小青换下的衣服已经烧掉,因此几人倒也轻松应付过去了。

  但是白禄却不放心道:“如今搜查的这么紧,小青你不如去姐姐家去吧,别忘了师傅说的,最危险的地方可能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姐姐家现在有瘟疫掩护着,他们应该不会进去搜查。”小青一听也是,姐姐最多还有十来天就要临产了,况且她好久没见姐姐了,早就有些想念了。于是简单收拾一番,换上小青的一袭青衣,回到了李家。

  多日不见,许娇容见小青回来,高兴地道:“青姑娘你可回来了,找到你家人了吗?这段时间你不在,我们都挺想你的呢。尤其我们姐俩,都挺着个大肚子,你这一回来,我们可就享福了。”小青道:“正是呢,小青就是专门回来照顾两位姐姐生产的。家人还没找到,不过快了,有了些眉目。师傅还在外面找,不过也会在姐姐们生产前赶回来的。”

  回到白素贞的房间里,白素贞急忙拉起小青的手上下看道:“怎么样?身上的伤都好了?”小青笑道:“你看,我这不是都好好的了吗?”于是姐俩在房间里说起这段时间的遭遇。

  白素贞听完叹道:“师傅说的很对,如今就算咱们想与世无争不被卷入也不可能了,既然这样,不如放手一搏,跟他们拼到底。我只是为师傅担心,师傅当年也不过你我如今的年龄,只身带着我逃难长达两三年,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在青城山安定下来等着王叔叔,却一等就是这么多年,如今对王叔叔的最后一线希望破灭了,师傅的心里还不知道有多痛呢,还要面对这些奸臣贼子。但,既然师傅要完成王叔叔未完成的事业,我们姐妹自然要与师傅同舟共济,为了岳飞将军的冤案,也为了咱们自己的冤屈。官银失窃,捐宝却成了盗宝,还有这莫名其妙的谣言。”

  过了会儿又道:“青儿,论起来,姐姐不如你刚烈,也没有师傅的坚韧和深思熟虑。姐姐从前有些随遇而安,一心只想着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没想过为他们报仇。可是,现实却事与愿违,有人偏让咱们的小日子都过不安身。”

  小青道:“姐姐不要这样说,姐姐你最大的好处是善良仁义啊,又温柔贤惠,不像小青老是惹是生非。你会在路上救下打劫你的小青,会救下素不相识的张叔叔,会把珍宝拿出来救助说你是蛇妖的老百姓,会为了许官人不管不顾,这些,小青自问都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白素贞笑道:“论起这些,姐姐又不及咱们师傅了。师傅一个年轻的单身女子,与你我还有白福他们都非亲非故,却收留养大了我们。教我们读书识字,谋生技能,还有为人处事。姐姐做的那些,不过是师傅从小的言传身教罢了。”

  小青道:“那倒是,遇上师傅,是我们七个人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作者有话要说:  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四十、一喜一忧

  白素贞和小青在说着师傅的时候,师傅白秒一正在返回临安的路上。按照张正说的地方,她果然找到了一包信件。一路上,她思考着该怎么保护利用这些证据。以秦桧的势力,她们师徒几个加上张正,都无疑是羊入虎口。秦桧随便捏造个什么罪名就可置他们于死地而不会引起任何波澜。那样一来,他们不仅不能完成王经的遗愿,更是亲手将好不容易获得的证据拱手送到了秦桧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