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田君,刚刚……刚刚主上大人……主上大人的脸色好可怕……呜……”

  我向来控制不好脾气,尤其是遇上让我大为生气的事情。

  我把鹤丸的房间的门用力打开,里面没有人在,我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把我手中画了将近两个月的画像“嘶啦”一声撕成两半,然后继续撕,直到我再也撕不动了,我才把手中的碎片一股脑地扔在他的房间里。明明撕完我更加解气才对,看着地上掉落的碎片,喉咙突然就哽咽了,然后眼睛开始发热。我讨厌这种感觉……我把脸埋在手中,但是难受像一只关不住的野兽,在我心里乱窜。我用手臂挡着眼睛转了个身,死死地咬了咬牙,擦了擦泪,想快些回到自己房间。

  可是我发现自己根本撑不到回房间,眼泪快要止不住了,于是我随便拉开了一扇门,躲在了角落里抱膝小声地哭。可是哭完我又后悔了,这有什么好哭的呢?大不了再画一张好了……

  我正擦着眼泪,然后抬头就看见了我对面角落里一双漂亮的大海蓝的眼睛,但是那双眼睛只和我对视一会,立刻低下去了。我这才发现他把自己裹在一张白色的布里面,那张白色的布,说准确一点,是他的斗篷,可是他的斗篷……未免有点破烂……难道他也受欺负了吗?

  “那个……对不起,突然闯入您的房间……还很无理地在您的房间里哭。”我干巴巴地道歉,“您也被谁欺负了才躲到这里来的吗?”

  “……不是。”他缩了缩身体,闷声回答我。

  我伸了伸自己蹲的发麻的脚,慢慢地站起来了:“那么还请您不要把我哭的事告诉其他人,非常感谢!”

  “……”那人沉默了一会。

  “拜托您了。”我向他深深地鞠躬。

  那人猛地站起来也向我鞠躬:“没,没什么,你不要放心上,对我不用客气,毕竟我只是个仿制品。”

  我微微抬头,对上他美丽的蓝眼睛,又揉了揉自己干涩的眼睛,那白色的斗篷下是淡金色的头发,看上去柔软无比。

  “您这么漂亮,怎么会是仿制品呢?”我有些不解,“就算有人说您是仿制品,我也是不同意的。”

  “……请不要说我漂亮!”他突然大声说起来,“……请你离开这里吧。”

  刚刚平复的心情被他这一句话又搅乱了,我压抑着心里的情绪,低了低头:“打扰了。”

  “反正你也想不起我。”他语气低沉地说,很小声,但是我还是听见了。

  我放在门上的手也停住了,一种又气又悲伤的情绪再次将我的理智吞噬。嘴里泛起了苦味,我不由得捂住嘴,防止自己吐出早上药研给我炖制的药膳以及不久前和小乌丸喝的茶、吃的丸子。

  “喂!”我身后那个人问,“你没事吧?”

  我答不出一句话,胃里在翻江倒海,心里的郁闷也就越多。

  “你这样我会很困扰的。”那个人的手扶住了我的肩膀,又用手试探了我的额头,“……很烫。”

  我转过身用力地抓住他的衣服,泪水不断地从我眼里流出来:“我说你很漂亮就很漂亮,别人承认不承认都无所谓……什么仿制品真品的,厉害不就好了?就是啊,为什么非要得到别人的认可呢?”

  他碧蓝色的眼睛里有些为难,更多的是惊讶。

  “就算别人不认可,也有我认可啊……你可比我幸运多了……”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了,“为什么要否认自己呢?为什么要和别人比呢?明明自己就是在做……做自己的事啊……这样比就真的能让自己做到吗?就算……就算真的只是个仿制品,也要……也要努力活出自己的样子,而不是这样自卑……”

  我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说他还是在说自己。我是家中最小的一个女孩,本来这样的孩子应该受到宠爱,但是因为家族的没落,我们家的女孩子被主母培养成能够嫁给达官贵人的贤良妻子,男孩子则努力和上面的人打好关系。我是最差的一个。论和歌,我比不过三姊姊;论插花,我比不过大姊;论写字,我也比不过最小的那个姊姊。主母对我一直恨不成钢,给我找亲事的时候也是说,我们家的“次品”配不上您家的公子。从我记事起,我就比其他人更难做到让主母和家主满意。从来都是……

  “今天的字怎么写这么差?”

  “这个姿势已经教过你很多遍了。”

  “句子太柔弱了,你应该多学学你的姊姊们。”

  我做不到……所以我逃离了那里。我把这些东西都紧紧地放在心里面,所以我从来不说我的心情,也不表露,可是今天却……打乱了我所有的平静。

  一只手轻轻地拍着我的背,我也稍微从回忆里脱离了出来,慢慢地松开了他的衣服,习惯性地揉了揉眼睛。

  最先找到我的还是鸣狐身边那只小狐狸:“主上大人!主上大人!您在里面吗?”

  我有些羞愧地低下头,那人也开口说话:“你在期待些什么吗?”

  我轻轻地抬了抬头看他。

  “我是山姥切国广,虽然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如果我努力能帮上你一点什么的话……”他把手收回去了,把斗篷拉得更低了,“我会的。”

  “主上大人?”小狐狸的声音更近了。

  门被鸣狐拉开,我不敢转头看鸣狐。

  “主上大人?主上大人您……您哭了?是谁欺负了您吗?是山姥切国广吗?诶?不对啊……”小狐狸立刻跳到我的肩上,担忧地询问。

  我低了低头,忽然一个白色的东西罩在了我的头上。

  “这样你就不会被其他人看见了……既然我在努力,你也稍微努力一点吧。”山姥切国广把他的白色的斗篷搭在我身上说。

  我抬头看了看他,他避开我的眼神,又蹲在了我刚来时看到的那个角落里。我拉紧他的斗篷,深深地向他鞠了一躬,又歉意地看向鸣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