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四个人在家里瘫了一整天,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司云汀颇为满足地说:“这是我梦想的生活。”

  胖子道:“你也就这今天一天能够享受一下了,接下来,你就会感受到什么叫做长辈的力量。”

  司云汀一下子没弄明白,然而到了第二天,她就清楚了什么叫做长辈的力量。

  来的客人很多,都姓张。张海楼打量着她,开口问道:“这位,是不是就是失踪已久的族长夫人?”

  司云汀一脸淡定:“是啊,我叫司云汀。”

  张海琪把手里的礼品盒放下,过去和张起灵打了个招呼就站到院子里,她穿着一身旗袍,外面披了一件绒毛大衣,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来的都是成熟女性的风流韵味。

  司云汀把目光从张海琪身上移回来,眨眨眼,看着小张哥,小张哥看着她,说:“其实我不太知道怎么和族长夫人说话。”

  司云汀问:“那你知道怎么和族长说话吗?”

  小张哥诚实回答:“族长他一般不理我的。他只会嫌我烦,然后叫我回乡下。”

  司云汀:“……”

  张起灵看他一眼,又有一种叫他回乡下的冲动。

  海外张家这几年陆续回来,到吴邪那儿做登记,司云汀清点着人,一个一个地认,吴邪就说:“你不认得也没事儿,反正小哥到现在一个都没记住。”

  司云汀苦大仇深:“就是因为他没记住所以我才记,不然以后碰上了不认识多尴尬啊。”

  张起灵默默看吴邪手里的本子,两秒钟之后看向天花板。

  有人帮忙记,为什么还要麻烦自己。

  初三的时候黑瞎子来了一趟,拎着一袋吃的,进门先把东西往地上一放,然后拖张椅子过来坐下,翘着二郎腿道:“这路是不是该修一下了?我骨头都快颠散了!”

  司云汀从厨房探出头:“我小姑姑呢?”

  “你小姑姑还等着你去看她。”黑瞎子道,“她说她回伏门了,叫你去的时候把你相好带上。”

  司云汀“哦”了一声。

  临近晚饭的时候,解雨臣带着霍秀秀进门,解雨臣一见屋里坐着的司云汀,先是一愣,然后挑起了眉头:“您这是?”

  司云汀摆摆手:“养老。”

  霍秀秀坐在她身边,打听她的名字,和她说话。

  吴邪有点奇怪,拉了解雨臣问道:“你们认识?”

  解雨臣道:“二爷还在世的时候,她来看过几次,就连二爷的葬礼,也是她一手包办的。”

  “秀秀,帮我端一下盘子。”司云汀招呼道。

  霍秀秀应了一声,钻进厨房里,过了一会儿端着两盘菜跟在司云汀身后出来,这几天的饭菜品类异常丰富,叫人烫破了嘴也不想吐出去,直往肚里咽。

  来的人多了,就有点住不下,于是分出去一拨人到司云汀家住着,行李放好后,又回来放鞭炮。

  几个人好久没有凑在一起了,坐在甲板上举杯邀明月,一群人喝得酩酊大醉,呼呼作响。

  胖子叽咕叽咕地讲着梦话,吴邪昏着脑袋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洗澡,半路上差点摔一跤,瞎子一把抓住,笑骂了一句“窝囊”,给塞回房间里。

  秀秀也有点醉,赖在司云汀身上哭哭唧唧的,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还不让别人碰,就一个劲地往怀里钻。

  解雨臣有些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蹲下身子低声哄道:“秀秀,秀秀,看我,别赖在姐身上,要睡觉了。”

  瞎子道:“扛起来走就是。”

  解雨臣没理他,轻轻拉了拉霍秀秀,霍秀秀把手一甩,嘀咕:“别碰我!”

  然后抱着司云汀:“我要睡觉了。”

  司云汀拖着一个小拖油瓶起身,看了眼解雨臣,道:“走吧,我把她送过去。”

  秀秀醉了,不闹,就是赖。

  司云汀把她放上床,施了一个清洁术,又给她换上睡衣,她咕哝着拉住她的手不放,司云汀好不容易扯下来塞进被窝里,她翻了一个身,鸵鸟一样把脑袋扎进了被子里。

  司云汀好笑地给她整好被子,把灯关上,自己去洗个澡,然后出门去找张起灵。

  屋子里安静得只听得见胖子的呼噜声,司云汀蹑手蹑脚地开门走进去,扔下外套,快速地爬上床。

  张起灵侧着身子,不声不响地看着她,司云汀往被子里缩了缩,小声道:“我没有地方睡觉了……”

  语气委屈得很,眨巴着眼睛看着闷神,假装自己无辜又可怜。

  没听到张起灵表态,她就自动翻译为同意,得寸进尺地往他的方向靠了靠,张起灵正要往里让一点位置,就被她猛地抱住腰。

  肌肉瞬间紧绷,他皱着眉头:“别闹。”

  司云汀缩在他怀里,道:“没闹,我冷。”

  她确实手脚冰冷,凉得和冰块一样,与他身上的温度截然不同,光是碰着,就冷得人骨子疼。

  张起灵沉默地任由她蹭来蹭去,司云汀抬起下巴,看着他,小声嘻嘻道:“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同枕而眠,为了配上这美好的气氛,你要不要做点什么?”

  张起灵:“……”

  “哦,对,你还喝了酒呢,”她眼睛亮得很,“你要不要尝试一下那个什么?酒后乱唔……”

  张起灵捂住她的嘴,有点恼了:“睡觉。”

  熊孩子亲亲他的手掌心,乖巧地点点头——

  屁呀,乖巧个毛线,都成山大王了,压着他的肩膀直接亲了上来,一点招呼都不打。

  他下意识地偏头,却被人按住了脑袋,柔软的唇瓣两两相撞,磕得她嘴巴有点疼,她搂着他的脖子,问:“怎么样?”

  张起灵感觉自己引狼入室了。

  他的手摸上她的后脖子,司云汀连忙抓住,道:“不许按晕我!”

  计划被识破,张起灵想,好,不按晕,敲晕总可以。这熊孩子太皮了,没点分寸。

  司云汀往他身上挂:“不许弄晕我,怎么都不许。”

  “别乱动。”他扣住她的肩膀,皱着眉头。

  司云汀一愣,接着道:“你又没那个,我干嘛不能乱动,运动运动还暖和一点呢。”

  张起灵的思绪在“那个”上停留了一会儿,想明白了,立刻按住她的肩膀,把被子给她裹得严严实实的,自己下床重新拿了一床被子。

  司云汀被裹成个蛹,看着他回来,道:“我不能动了……”

  张起灵道:“暖和。”

  司云汀道:“你是柳下惠吗?”

  张起灵把她往床里面推了推,让出位置,躺下,侧头看她,说了一句经典名句:“你还小。”

  司云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多小?一百岁,算小吗?我都是吴邪奶奶了,你都是吴邪爷爷了……”

  张起灵听得头疼,头一次觉得这个人十分吵,但是骂又骂不得,打又打不得,真让他憋屈。他觉得喝了酒的不是他,是她。

  司云汀自己在被子里折腾,把自己折腾出来,倒是没做别的了,打了个哈欠,闹了半天,身心俱疲,她转身便睡过去。

  张起灵听着耳边平缓的呼吸,在一片黑暗中松了一口气。

  就这样吧。谁与谁都不要有过多的联系,他还缺失着记忆,他还背负着责任,他没有未来,没有光明,他能做的,只有往前罢了。

  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

  第二日司云汀起床后煮了一锅蜂蜜柠檬水,一群人丧尸一样揉着脑袋出来,到客厅里首先拿一杯水醒醒酒。

  吴邪道:“每年新年都要喝醉……”

  胖子道:“一年一次,一年一次。”

  司云汀抬头看窗外,小满哥立在薄薄的一层雪上,毛上落了雪,灵灵端坐在他身边,一猫一狗,一动不动。

  司云汀走过去把灵灵抱起来,看着天空,眼里平静得有些过分。

  “要打雷了。”她突兀地说。

  吴邪在她身后“嗯”了一身,尾音上扬,抬头看看天空,道:“不至于吧?之前不是下过雨了吗?”

  司云汀摇摇头,摸了摸灵灵的后脊背,长长的睫毛落下来,盖住眼里的风雨。

  是天雷来了。

  一道响雷在他们头顶炸开,声音之大,蜿蜒曲折的紫色雷电劈了下来,砸在司云汀身上,那前一秒钟,司云汀把灵灵放下,金色长链带着她远远离开了这个小房子,逃向广袤无垠的天空。

  吴邪愣愣地看着,屋里的人全部出来,第二道雷再一次响起,再一次劈在她的身上。

  她面色惨白,紧接着是第三道雷,撕裂着天际,像是带着天神的暴怒,穿过她的整个身子,一口血从她嘴里吐出来。

  三道雷落完,司云汀抹了一把血,使用复原符将身上的衣服复原,脸色黑得和墨一样,往特案局的方向飞去。

  三道天雷,毫无规律,只有短得要命的预警,来势汹汹,攻击性极强。这分明是被人引来的雷。

  她一向做事光明磊落,斩草除根,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有能力有时间有闲心这么做的,就只有那个尽会给她招惹麻烦的邪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