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眼镜觉得这实在太丢人了,想装傻,又接收到解语花锐利的眼神,只能很无奈地一脚踹在羊屁股上,立刻一大片倒了下去。

  山谷里像在打一场混战,三个北京城里身手数一数二的人在奋力做羊倌,成排的绵羊像泥石流一样顺着山坡汹涌地滚了下去,羊叫夹着回声在耳边回响,听起来无比滑稽。解语花在高处笑得肚子疼。不一会儿,原本水泄不通的山路就空空荡荡了,只剩下一辆遍体鳞伤的小面包车,还有一地混乱的羊毛。

  解语花这才跳下来,脸上还止不住笑意。黑眼镜无奈地看着他:“花‘二’爷,您玩够了?”他把中间那个“二”字发的特别重,还特意读成了四声。

  解语花刚才狠狠耍了一把人,现在心情好,也不跟黑眼镜计较。他走到崖边往下看,刚才跑下去的羊没头苍蝇似的窜来窜去,大团白色的毛球把山谷堆得满满的,像小时候看的胡同里弹棉花。他微微一笑,舒活舒活手指,道:“——走吧,准备干活了。”

  车开着开着就开不动了,因为杉树林和灌木愈加茂密。解语花就叫他们都下来,让司机看车,其他人把东西都背着,往林子里面走。走了约莫半个钟头,就来到一处崖壁,直上直下的。

  黑眼镜抬头往上看,倒不是很高,就是这么直的很少见。虽然被各种植物覆盖,但还是能看出这山体跟地面几乎是九十度垂直,而且光溜溜的,像被斧子当空劈开一半。

  “你说这墓主人生前是造了多大的孽,”黑眼镜仰着脖子啧啧叹道,“……死了还要被雷劈。”

  “……先生,您说话还是忌讳点儿。”小软的表情不大自然,“这种地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黑眼镜笑笑:“你都跑来挖别人祖坟了,还有这个忌讳?”

  “小软,这地方好像和你说的不大一样啊?”解语花没跟他们混扯,一个人往上面看了很久。山壁被厚实的苔藓覆盖,只有有经验的人能看出那些错综复杂的蕨类植物后面,依稀有一个个半平方米大小的洞穴。

  “这家人好多啊,整座山都给他们占了。这么多洞,葬刚刚那群羊倒是正正好。”黑眼镜粗略扫了一眼,嘿嘿笑道。洞穴的数量非常多,大大小小,总有百来个。

  “这地方虽然有些蹊跷,可山头就这么大,里面能修建墓室?”解语花回头问小软,“你别打听错了,让我们白跑一趟啊。”

  小软一脸无辜:“东家,您别看我,我也是听下面的伙计一层层送上来的消息。我不也说了,不然我先来探探虚实,是您一定要亲自……”

  “好了,别说了。”解语花轻快地打断他,他又抬头看看百米之上的那些若隐若现的洞穴,“既来之则安之。爬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花儿爷,您亲自来?还是我来?”黑眼镜自告奋勇。

  解语花想想,对小软道:“你在下面守着。”然后随黑眼镜道:“你跟我上去。”

  说的容易,这百丈石壁,光溜溜的全是青苔,连个抓的地方都没有,怎么上去?他们绕山脚下走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个朝阳地,太阳晒着比较干燥,也没有那么多青苔腻手,就是下面一大块山体都塌了,得想办法腾空三、四米才能开始爬。

  解语花把对讲机别在腰间,拿出自己那两根棍子,拼起来照地上一撑,整个人倒立在半空中,双脚卡进石缝,再向上翻正过来,棍子打横够着岩石,几下子就窜老高了。

  小软在下面由衷地鼓掌。黑眼镜笑嘻嘻地欣赏着,默默赞叹花儿爷好腰力,然后冲上面吆喝道:“花儿爷!我可没你这个腾云驾雾的本事,怎么上去啊?”

  解语花正单手吊在石头上,听到往下看看,道:“小软,你帮他一把。”

  “好嘞!”小软笑呵呵的撸起袖子走上前来。

  黑眼镜还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觉得自己被人一把抱了起来。小软牛一样的胳膊抱着黑眼镜毫不费力,然后他往下蹲了蹲,吸一口气道:“黑爷,你可看准了抓啊——”

  下一秒,黑眼镜就觉得自己被用力抛了起来,眼前一花 ,瞅着鼻子就要撞上坚硬的岩石,他赶紧伸手险险抓住山壁,挂在了半空中。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黑爷您身手也不输当家的!我扔了这么多回人,就您是个一次成功的!!”小软在下面再次由衷地鼓掌。

  黑眼镜刚才给吓出一身不大不小的冷汗,差点想骂,不过手能抓住东西,就觉得踏实许多,也懒得发火了。他抬头看看解语花又开始往上爬了,飞檐走壁身轻如燕,心里不由赞一声,也迅速跟着爬了上去。

  解语花正在专心攀岩,一边计算离到达那些洞穴还要多久,突然就觉得身边有很怪异的动静,扭头一看,那黑瞎子居然已经追上来了,一脸很恶心的笑容看着自己。

  “你爬得还挺快啊?”解语花咋舌。这是真心话,他对自己的敏捷度和灵活性向来很有信心。

  “就许花儿爷你会爬,不能别人也会爬么?”黑眼镜笑着反问。他攀爬的方式和解语花完全不同。解语花靠的是惊人的柔韧性和弹性,才能在多个借力点之间跳来跳去。黑眼镜则是真正的如履平地,基本直线向上。有时候明明根本没法抓的地方,他竟然能只靠第一个指节抠住岩石表面轻松地上来,所以就比解语花少走很多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