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丧作为早睡早起星人,在夸完周拙后不久,就盯着那些「0」和「1」昏昏睡过去。

  再醒来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抱着周拙的胳膊,脑袋枕在周拙肩头。

  “嗯?”南丧蹭了蹭额头,有点不舍得起来。但发现周拙一动不动以后,他还是凑了过去,用迷迷蒙蒙的眼睛仰视周拙的脸,“怎么啦?”

  周拙摸了摸他光洁的额头:“答案解出来了。”

  南丧打了个哈欠,低下头看那非常大篇幅的「0」「1」方阵,从旁边摸起周拙写的简易版答案,皱着眉说:“这是化学方程式吗,我怎么一点都看不懂。”

  周拙神情格外严肃,他望着那两行方程式,如同自言自语一般:“也许这是辛辅博士真正的死因。”

  “什么?”南丧问。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周拙将那张草稿纸捏出很深的痕迹。

  南丧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焦急地等在一边。

  周拙撕掉之前的过程草稿,只剩下最后的方程式。

  他非常严肃地告诉南丧:“不要和任何人提起今天的事,尤其是这张纸。”

  南丧重重地点了点头,继而担忧地问:“周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没有立刻得到解释,而周拙的目光充满了不确定和摇摆,让他慌得手心冒汗。

  “周拙……”南丧小心地问,“周拙,什么叫做真正的死因,你告诉我。”

  周拙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脸颊,轻声问:“马上开学了,忘记春节以后发生的事,开开心心去学校,好吗?”

  南丧摇摇头。

  “嗯……”意料之中的回答,周拙抬头,眺望远处岗哨上的灯光,轻声问,“辛辅博士的事,你一定要知道?”

  “是……”

  周拙了然,让南丧安心坐好,说:“第九研究所的大火、辛辅博士的死,也许都不是意外。但我没有拿到切实的证据来证实猜想。所以你也不要在心里过早地下定论。”

  周拙把草稿放下,“我不是很懂生物学,这上面的东西,大概率和丧尸病毒的血清有关。”

  “不是意外……”南丧心跳得很快,“不是意外的意思是,有人害死了爸爸?”

  周拙牵过他的手:“只是猜想。”

  南丧反抓住他,握得很紧:“是谁?”

  周拙摇摇头:“不确定……”

  他在南丧气愤的目光中,低声道,“我不希望你卷进望城的纷争里,但恐怕你不愿意。”

  “我要找到是谁。”南丧咬着牙道,“我一定要找到是谁!”

  周拙将他拢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别急,凡事都要一步一步来……”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总会,有个结果。”

  南丧怒不可遏地掐紧了拳头,抵在周拙的肩胛骨上,许久才落下。

  他尽可能地想办法:“我们把这个拿给夏夏。”

  周拙却难得地犹豫了,南丧问:“夏夏没有办法吗?”

  “不是……”周拙看着那张纸,良久,“暂时先不要给他,也不要和他提及这件事。”

  南丧不解他的用意,周拙却说「信我」。南丧沉默了两秒,点了点头。

  周拙问南丧是不是已经背下了那两行方程式,南丧点头,周拙便把草稿撕碎了放进裤子口袋里。

  “周拙,我想去研究所,你可以让列塔尖的士兵给我开门吗?”南丧问。

  周拙眉头轻皱:“你不是不喜欢那里?”

  “现在喜欢了……”南丧捏了捏手,“那里是爸爸工作的地方,我喜欢。”

  今晚的周拙格外冷漠,似乎那张答案盖住了他温柔的一面,夜晚的风一吹,没把纸吹走,反而压得更实了一些,让南丧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也许我在研究所里,可以想起以前的事情。”南丧摇摇他的手,很理所当然地撒娇,“周拙,可以想办法让我去吗?”

  周拙叹了口气,揉了揉他后颈。

  “南丧,我可以让你去,但是——”周拙让他看着自己,“如果真相残忍,超过你的想象,你是否又愿意承受?”

  南丧双手骨节泛白,哑声:“嗯……”

  “好……”周拙说,“你去第九研究所的事,我会和夏维颐商量。但我有一个要求,最近新兵在训练营练习,你既然没有开学,就跟着新兵一起,把你的枪法和格斗都精进精进。”

  “可是我要去研究所,怎么去训练营?”南丧问。

  周拙非常不通人情:“你想查这件事,就要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如果你做不到,我会代替你查。”

  “我会去的。”南丧立刻说,“我都会去的。”

  周拙点头,拍了拍他后背:“睡觉吧,今天太晚了,你要做的事我办好了会告诉你。”

  南丧瞥了眼时间,竟然已经过了四字头。

  他探头往窗外看,空中寒鸟于黑暗中飞过,留下了很轻的煽动翅膀声。

  “怎么到这个点了。”南丧转过身,有点儿着急地说,“你还没睡觉呢,怎么办啊。”

  “我睡两个小时够了。”周拙回望南丧的床沿,“在你这里将就一会儿,行吗?”

  南丧忙推他:“快,快睡。”

  周拙被他按住躺好,伸手搭在床沿边,说:“上来……”

  “我想擦擦脸,你等我一下。”南丧跑出去,用热水冲湿了毛巾,简单抹了两下脸,又跑回去脱掉衣服裤子,跨过周拙躺进里面,“好了,你快睡。”

  完全没有想过,为什么周拙又宿在了自己家。

  他们同盖一床被子,周拙翻个身,便和南丧的脸凑的很近。

  被子下膝盖相碰,南丧察觉了,但没太有所谓,反而抬手压住周拙肩头的被子,拍了拍:“不准睁眼睛,快睡觉。”

  他装作比周拙成熟的模样管束周拙,却让周拙都觉得格外可爱。

  “闭上了……”周拙说。

  南丧侧着身,双手放在胸前,静静地看着周拙,像等待主人睡着的乖巧小狗。

  周拙突然说:“你让我闭上,自己还睁着。”

  南丧被抓个先行,立刻心虚地闭上眼,小声抱怨:“怎么不看都知道。”

  不知是不是周拙信息素的原因,靠近了竟然有点儿发热,南丧往墙壁边蹭了一点,还没凉快两秒,就被周拙揽着腰拉回来。

  “去哪里?”

  他弄出的动静很大,南丧一下贴得很近,胸口靠在了周拙的胸口,下巴磕在周拙的肩膀上。

  “有点热,我就想……”南丧动了动,被周拙按住。

  等了一会儿,南丧在他颈窝里闷声道:“周拙,你好累了。”

  “嗯……”周拙轻轻放下他,转而搂着他的腰,将头搭在他肩上,“我睡一会儿。”

  南丧很认真地躺好,做周拙的代理枕头。

  周拙睡沉以后,南丧低声说了句「周拙,谢谢你」。

  -

  周拙依旧是很早就走了,南丧睡过了午饭的点,起来时通讯器里很多信息。

  第一条是周拙说已经帮他安排好去第九研究所了。但只是作为临时的后勤人员,第二条是新兵训练营明天早上九点开始,要去报到,第三条是说这两天不回家。

  南丧一一回复了,又翻到时泽的消息。

  时泽:【还出去吗?】

  时泽:【怎么不说话,通讯也没接】

  南丧给他电话,说昨天睡太晚,现在才起来,又说最近都不出去了,要忙着去研究所和训练营。

  时泽问他去研究所是不是为了辛辅,南丧承认了,他便说自己也会尽力帮南丧打听关于辛辅的消息,南丧谢了他,时泽反而有点儿磕巴地挂了电话。

  南丧花了今天剩余的时间把那本介绍二进制的书读完了,觉得颇有些意思,又去图书馆借了几本关于计算机和机器人的书回来。

  洗澡时突然摸到后颈一块类皮肤的贴剂,他照了照镜子,是块信息素抑制贴。

  不知什么时候贴上去的。

  他从浴室出来,给周拙一条消息,问是不是他趁自己睡着贴的。但一直到睡前,南丧都没收到信息。

  翌日醒来,他收到周拙凌晨两点回来的消息:“我贴的,还有一盒新的放在你的衣柜下层了,只要去训练营就都贴上。”

  南丧摸了摸后颈,他没记错的话,抑制贴是针对要发情的Alpha和Omega的,难道自己要发情了?

  他摸了摸额头,也没有发热啊,莫名其妙了一顿后,南丧给自己贴上一块新的抑制贴,准时去训练营报到了。

  他不是第一次来训练营,接拓荒处第一个任务之后,周拙就是带他到这里来训练的,所以他还算熟路。

  这一批训练的新兵大约五十个,正零散地分布在训练场上,南丧拾级而下,在人群中看见了一个许久没见的熟人,季凡湫。

  季凡湫手里拿着名册之类的东西,似乎因为登记而忙碌,不停地拉住身边的新兵。

  目光散落在南丧身上时,他眼睛飞快地亮了,冲南丧招了招手,南丧也高兴地快步过来。

  还没等他走近,季凡湫就激动地说:“我今早看到名单上有你的名字,还以为是重名,没想到真的是你!”

  “是我……”南丧笑着,“我也来参加训练。”

  “没看出来你还有当兵的潜质。”季凡湫握着笔,“我帮你签?”

  南丧拿过笔:“我会写字了。”

  他写好自己的名字,骄傲地放在季凡湫面前:“好看吧……”

  看着签字栏里的狗爬的季凡湫沉默了两秒,违心地夸奖道:“不错……”

  季凡湫本就是这次训练的负责人,南丧在他身边很容易成为焦点。

  不多时就有新兵过来签到,手上拿着笔,眼睛却直愣愣地盯着南丧。

  “看什么?!”季凡湫冷面道,“他脸上有签到表吗?”

  新兵百分之九十五都是Alpha,脾气都不算太好,而且都还没养成严肃的军人习惯,被季凡湫训斥了,也无所谓,三两下签完名,溜达两步到旁边。

  “你好……”

  南丧新奇地看过去,说:“你好……”

  “你是负责这次训练的后勤人员吗?”

  南丧立刻否认:“没有,我也来参加训练。”

  那Alpha打量他两眼,露出些荒唐和鄙夷的神色:“现在Omega都能当兵了吗?”

  季凡湫呵斥他:“签完名字就回队里站着!”

  Alpha咧嘴一笑:“是,季中士。”

  他走过南丧身边时,嚣张地说道,“我叫曲修齐,希望一会儿实战演习的时候,可以和你交手。”

  训练营为期一周,第一天是摸底测试,分别由枪械持控、轻型武器操作、实战搏斗三部分组成。

  南丧在一堆强壮的Alpha中显得格外瘦弱,身旁经过的Alpha看他都跟看个绣花枕头一样,很轻易地猜测他是塞进来混训练时长的关系户,怕是等训练一过,就摇身一变做了军队里的文职,最后还要压他们这些靠本事吃饭的士兵们一头。

  第一项测试,南丧按照顺序排队,弯腰看射击用的枪械,竟然大半都是他不爱用的,南丧叹了口气,觉得颇为惆怅。

  身边的Alpha看他这幅颓丧模样,眼神更是极其轻蔑,走过时刻意撞了撞他的肩,回头刻意地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我没想到Omega这么弱。”

  南丧想到了在维阙时,奥迪尔那些人也是这样欺负自己。

  他看着那个Alpha的背影,揉了揉肩膀。

  新兵们好歹是从军校里毕业的,虽然说操作的枪械都是正经作战淘汰下来的,但换上高新武器,准头也不赖。

  撞过南丧的那个Alpha就是十六项枪械定向打靶都达到了9分以上,迎来一阵喝彩声。

  但一进移动靶,分数就直线下降了,平均都在7分左右,但也算是新兵中的佼佼者。

  他下场时从南丧身边经过:“你不会脱靶,一发都中不了吧。”

  南丧挺直了腰,毫无示弱地回应:“我比你厉害。”

  “哟……”那Alpha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左右吆喝了两声,“听听,这个走后门的Omega说他会比我厉害。”他鼓了鼓掌,“勇气可嘉啊!”

  四周都是Alpha们的讥笑声,还有几个让南丧别来这里浪费时间,早点回家生孩子。

  季凡湫忙过来骂道:“谁再他妈吵一句就扣训练积分!”

  “季中士,他不会是走你的后门进来的吧?”

  那个最先挑衅南丧的Alpha「啧」了一声:“怎么说话呢,要走后门也是季中士走他的后门啊!”

  季凡湫一棍子挥起来,就要打在那个开黄腔的Alpha头上,被柔软却有力的手握住了手腕。

  南丧让他放下,看了眼那个Alpha,还是那句话:“我比你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