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丧瞪圆眼睛:“你住在这里?”

  他确认这层数字是「5」,高兴道,“就在我楼下!你怎么不和我说?”

  周拙抬手开了门,说:“总会碰见的。”

  “嘿嘿嘿……”南丧跟在他后面,站在门口,和他不太讲礼貌地商量着,“我进去看下好不好?”

  周拙不置可否,顺手从门口柜子里取出食物,换完军靴后没关门,南丧就脱鞋赤着脚踩进去,发觉周拙家和自己那个新房空的如出一辙。

  原来不是每个人家里都和阮北一样温馨。

  “穿鞋……”周拙拿出一双毛拖鞋,南丧低头看了看,总觉得这鞋和周拙家格格不入。

  如果他再仔细些,就会发现拖鞋根本不是周拙的尺码。

  周拙背对着他脱掉外面的军装,精健的肌肉轮廓透着白色衬衫露出来,最后又被古板的皮带束缚住,收进严谨的腰线中。

  南丧喉结滚了滚。不懂风月的人也有一双欣赏的眼睛,他巴巴地盯着周拙挺括的肩背和细窄腰身,一动不动。

  “看什么?”

  南丧眨了眨眼睛,确认周拙没有回头。

  “你怎么知道我在偷看?”南丧不打自招。

  周拙转过身,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走进厨房。南丧习惯跟着他,看见周拙拆开了食物袋子。

  “你要吃饭吗?”南丧喝完水,摸摸肚子,“我中午都没吃饭……”

  “拓荒处不是供应午饭?”周拙用尖刀将牛肉切成小粒,整齐地码在碟子里。

  南丧挤在一边,陪着周拙备菜:“有吗?”

  “在你培训的那栋楼后面。”周拙轻轻碾碎香草,“下次吃饭积极点。”

  南丧「哦」了一声,听见黄油在锅里滋滋作响,他咽了咽口水,问:“你这是做什么啊?”

  “牛肉……”周拙把那些牛肉粒都放上去,不到十秒,气味便怦然散开,黄油的乳香味飘在空气各处,香草撒上去,糅杂进牛肉粒的焦香中,馥郁芬芳又不失一份清甜。

  牛肉粒煎到外焦里嫩,周拙顿了顿手,说南丧:“你口水快流到地上了。”

  南丧摸摸嘴角,明明什么都没有。不过他大度原谅了周拙的造谣,小声请求:“我能不能吃一个?”

  周拙撒一点盐上去,用叉子递给南丧,不等提醒一句「很烫」,南丧已经放进了嘴里。

  “嗷……”牛肉粒在舌尖打滚,齿肉被烫得发红,南丧抓住周拙的手臂,指自己的嘴巴。

  周拙将纸递到他唇边:“吐出来……”

  南丧低头,啪嗒一下吐出来,舌尖红红地露在空气中,让周拙感觉他像一只小狗。

  周拙强迫自己挪开眼,丢了害人的牛肉粒以后,将其他牛肉粒夹出,搁在碟子上放凉。

  “周拙……”南丧抽气,说,“这个,太热了……”

  “不是太热了,这叫太烫了。”周拙背对着他说。

  南丧:“可是很香……”

  周拙把放凉了的碟子给他:“吃吧……”

  他卷起衬衫袖子,从箱子中捞出虾,轻而易举地剔了虾线。

  周拙用刀的样子让南丧想起了他在维阙用军刀割破那些丧尸喉咙时的利落手法,不由得问道:“周拙,你可以教我用刀吗?”

  去头的基围虾入锅,很快蜷成橘红的虾球,周拙给它们翻了个面,没问为什么,只说:“可以……”

  “真的吗?”南丧端着盘子走近,挨着周拙的肩膀,“我想打丧尸。”

  周拙单手打了两个鸡蛋倒进碗里,侧目看南丧一眼,说:“先把鸡蛋打散。”

  两个蛋黄在碗里格外可爱,南丧端着还没多久,周拙就用一个勺子打破了美丽幻想。

  “像这样搅拌。”周拙演示完,递给他,“十秒……”

  在周拙开始倒数前,南丧哗哗哗地开始转,最后一秒时递给周拙:“我好啦!”

  周拙接过倒进平底锅里,等了一会儿,发现南丧还挨着自己,偏头看他,露出持续期待的眼神。

  “……”周拙被迫干起了小学老师的活儿,贴小红花似的,说,“干得好……”

  南丧笑了两声,说:“我可以吃吗?”

  最后南丧把周拙做的菜都吃光,还不舍得离开周拙的家。

  “打算留下来洗碗?”周拙问。

  南丧拿通讯器给他看:“我想接这个任务,你觉得怎么样?”

  任务列表刷出来,南丧找到自己相中的那条,周拙快速扫完,大致确定他们任务的地点,言简意赅道:“还可以……”

  “那我报名了!”南丧立刻就做,等待队长的回复。

  周拙倒是沉默了一会儿,问:“无尽领域非常危险,就算是专业的士兵也会丧命,你做好准备了吗?”

  “嗯……”南丧拖长音想了想,说,“可我以前在维阙也是这样啊。”

  周拙看着他的眼睛,最后微微点了点头,转身把将碗筷都收拾了,换上相对宽松的风衣。

  南丧仰头问:“你要出去玩吗?”

  南丧吃饭时热得脱下的羽绒服,被周拙捡起。

  “你也要出门。”周拙递衣服过去,“穿上……”

  南丧套上羽绒服,跟在他后头:“我们去哪里?你要带我出去玩吗?”

  门外风雪依然大,到了夜里更是厚厚一层地积着,军靴踩过一阵嘎吱声,周拙取了自己的私车,一直开进了一处地下车库。

  凉飕飕的,南丧揣着口袋,下巴缩进领口里,问:“这里是哪里啊?”

  “训练基地。”

  训练室厚重的白色大门打开,内里足有一个足球场大,最中间是个偌大的黑色训练场,左右两旁一边是枪械和方形靶,一边是各类武器和训练人偶。

  南丧一双眼睛都看不过来,不知不觉间已经跟着周拙走进了训练场。

  “你不是想学军刀吗?”周拙说。

  南丧回神,被两边的阵仗迷了眼,移情别恋的势头相当猛,仰头问:“我一定要学军刀吗?”

  “……”周拙负手站着,“这些你都可以学,但前提是你要有能够使用这些武器的体能。”

  南丧脑袋一歪:“我不行吗?”

  “不确定……”周拙脱掉风衣,只单穿里面衬衫,下巴朝他点了点,“来……”

  南丧学他的,把羽绒服脱了,走过去。

  “打我,试试。”

  南丧眨了眨眼睛,停顿两秒,伸手在他胸口,轻轻的,拍了一下。

  “……”周拙两根指头把他推远了,变成世界上最严格的老师,板着脸说,“南丧,再开玩笑滚出去。”

  南丧立刻站直了,周拙说:“把我当成丧尸,用最大的本事来。”

  如果丧尸都像周拙这么威猛,南丧八成只能往地上一躺,等着被咬了。但现在他还是要努力挣扎一下的。

  南丧吸了口气,握着拳朝周拙冲过去,力道不可谓不大,可刚比划到周拙颈侧,就被周拙拧着手腕翻倒。

  不过周拙还算有人性,南丧感觉自己脸朝下要磕到地面时,揽着他腰把他拉了起来。

  南丧刚站稳,周拙退后半步打量他的身形,说:“我还手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要相对做出反应,而不是等着被我摔在地上。”

  “可是你太快了。”南丧说。

  周拙张了张唇,想顺着他的话说。但又不知为何莫名地被噎了一下。

  “再来一次?”南丧伸出一只手指强调,“这次你慢慢的。”

  周拙喉结滚了滚:“……”

  南丧比上次更快,冲着周拙挥拳,不出意外被周拙包住拳头,下一瞬,南丧抬腿冲周拙身侧踢过去!

  周拙偏了偏身,用膝盖抵上去,二人力量相当,发出肌肉撞击声。

  但很快,周拙掌根在南丧后背轻推一下,同时松开腿,南丧便被自己的力道带着,完成了一个完美的侧滚……

  训练室地面是特殊处理过的,加上毛衣厚实,南丧没有摔得很痛,可还没来得及翻身,周拙扣着他右手手腕,胸膛快速压下来。

  南丧立刻抬腿踩住他胸口,用力蹬了出去,借着反作用力往上蹿。

  但身体刚出去一点儿,手腕处的桎梏就像钉死一般,让他又回到周拙胸膛下!

  南丧仰着上半身,抬起还能活动的另一只手抓向周拙的脸,但忽略了压在周拙胸口的腿。

  周拙握着他的脚踝,让南丧用自己的腿压住了自己的上臂。

  小臂在空气中晃了晃,够不着周拙的脸,怎么挣扎都显得徒劳无功。

  他们缠斗过久,南丧胸口剧烈起伏,瞪着眼睛气势汹汹地看周拙,看上去不服输。

  “干什么?”周拙见他还不说话,“在想什么?”

  南丧颊上泛着湿热的红色,他喘着气,说:“在想怎么打你……”

  周拙怔了怔,说:“这种时候,你可以把两条腿都放在我肩上。”

  周拙眸子垂下来,等南丧按照他的说法,折成一只可爱的小动物。

  南丧照着他的建议抬起腿,周拙才发现如果场地里多一张床,他们这个动作有多么的离谱。

  偏偏身下这人一幅纯洁无知的模样,用圆溜溜的灰色清瞳问他:“然后呢?”

  “然后一只脚固定我的左边肩颈,另一只脚踩着我的左侧脸……”周拙镇定地描述着,“脚跟用力往右踩断我的脖子。”

  他说完,与南丧四目相对,喉结像是干渴极了,艰涩地滚动。

  南丧眼珠转了转,抬起自己的右腿,企图真的踩周拙的脸。

  张狂的思想很快被周拙遏制了,周拙将南丧往后一推,看着他翘着脚,虾球似的往后一滚,吧嗒倒在地上。

  周拙起身,整理自己的衬衫,居高临下地看着满头凌乱的南丧,深吸一口气,闭眼皱了皱眉,扫走那些奇怪的念想,招呼南丧:“再来……”

  训练室的打斗声一直到深夜。

  南丧身上的毛衣不知什么时候脱掉了,穿着白色的T恤像只小疯狗一样冲周拙动手,而周拙时而不留情面地把他打趴在地,时而放放水和南丧过得有来有回。

  训练室里只余喘气声,南丧躺在地面,眼神迷茫地看着高高的天花板。

  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颊和额头,他慢悠悠地问周拙:“我什么时候才能打赢你……”

  周拙在他身边蹲下,伸手。

  南丧看着在自己身侧的手心,问:“干嘛呀?”

  “来……”周拙说。

  南丧不明所以,戳了一下他手心。接着,周拙顺着他蚂蚁般的力气将手垂落在地上,说——

  “现在赢了。”

  -

  后日清早。

  南丧按照要求准时来到拓荒队,他是第一次出发,阮北操着老妈子的心,给他整理了一个生存包,还有一大把急救药物。

  周拙则把南丧最开始想要的军刀送给了他,告诉他:“长按手环五秒,是紧急求救信号。”

  南丧问他:“求救信号会发给谁啊?”

  他说:“周拙……”

  于是南丧这几天都小心避开了手环,防止自己误触,让周拙以为他还没出发就已经凉了。

  此次任务的队长是一名普通身材的Beta,名叫贡文光。

  南丧到时,院前已经站了七八个人,有的和南丧一样装备齐全,有的真是空手而来,晃晃悠悠地站在原地。

  时泽也在。

  他看见南丧时就挥了挥手,排队时站在南丧前面,说:“你还背了这么大个包啊。”

  南丧没来得及展示自己的装备,队长贡文光站在一个台阶上,点了点人头,大声喊道:“好了,都安静一下!”

  他绑着象征队长的红色肩袖,拎着两袋东西,扔给队头的人:“一人发一个记录仪和应急组件,然后是配备的镭射枪,进入无尽领域后,与望城的通讯就会被切断,到时用本地联机的通讯频道号进行交流,频道号就是任务号:PCC2033。这次任务为期一周,进入无尽领域后,不得擅自行动,一切听从指挥!”

  装备分发完毕,南丧的生存包重了很多,他抽紧了束绳,听见时泽问:“你真是第一次参加?怎么感觉装备比我还全?”

  “朋友帮我准备的。”南丧拿着水壶,咕噜噜灌了一口,心中颇有些期待。

  周拙说回来以后,奖励他一顿晚饭。

  “我们的短程机里有水,你带这么多水多重啊。”时泽说,“我帮你拿吧。”

  南丧摇头,把水壶塞回书包外侧:“没事,我带着。”

  装备清点完毕,一行人跟着队长上了短程机。

  队伍一共十三人,大都是结伴而行,上机以后便低声聊了起来,队长也不如在地面时那么严肃,说起目的地四周有小队早前搜寻过,物资还算丰富,此次不至于空手而归。

  短程机起飞,南丧抓紧背带,享受起飞的过程,时泽看着他那幅期待的模样,笑道:“很喜欢坐飞机?”

  南丧睁开眼:“嗯,起飞和降落的感觉很好。”

  “你之前坐过飞机?”时泽说,“除了拓荒队,普通人好像没有机会可以使用望城的飞机了,你都没出过任务,怎么能坐飞机。”

  南丧拖长声音「嗯」了一句,说:“我不是望城人,我是从维阙来的。之前维阙有丧尸的时候,军队救了我,带我到望城。”

  时泽恍然大悟的模样,点点头:“难怪你有军队的手环。”

  南丧笑了笑,脑袋往后靠,手指隔着防风的外套摸到内侧口袋里的军刀。

  “所以说特别奇怪啊,他们都说是周拙做的。不然怎么会那么凑巧任务失败啊……”

  南丧耳朵尖,睁开眼睛往自己左手边看。

  那是两个人年轻男人,正肆无忌惮地谈论着军方最高执行长官。

  “什么是周拙做的啊?”南丧问。

  对话被打断,男人们顿了顿,扭头看他,另一人嘴快,说:“就是前段时间维阙的丧尸围城啊,都在传是周拙做的。”

  南丧瞪大眼睛:“啊?”

  “就军方封锁消息的那段时间,城里人不是传周拙任务失败,死在无尽领域里了嘛……”

  男人从鼻腔里哼了一声,“要我说,也就是军方演的一场戏吧,周拙怎么可能会死,无尽领域里的丧尸看见他都要绕道!”

  “不是……”南丧摆手,“你说的这些什么意思啊?”

  男人欲言又止,多少觉得他有点蠢,解释道:“明面上是任务失败,其实周拙是去祸害维阙了,放了一堆丧尸进维阙,听说火光烧了整晚,维阙死了好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