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泽尔主君生病卧床, 原本他的体质一向极好,可能是爱妃与他打定主意离婚后,人从精神上伤了元气, 稍微吹点冷风便容易感冒。

  何况主君现在也不能再叫主君, 而该叫圣父了,圣父如今正把皇室全部的成员,凡是能招来的全部都喊到病床前面逐一叮嘱, 场面搞得跟立刻撒手人寰一样严重。

  其实如今的科技早已经进展到人类历史的新台阶, 尤其是医学领域方面,人类的寿命早能延长到130岁左右, 保养到位的话160岁也不成问题。

  此刻无论大的,小的,男的,女的,满满当当站了一屋子,画面十分隆重。

  海兹尔圣父大约见自己前三分之一的寿命里, 已经开枝散叶到如此惊人的程度,对于娜迦王妃闹离婚的事情, 差不多也填平了一半幽怨。

  招手最先喊着桃乐丝站到他身边去。

  目前为止, 桃乐丝是他最小的公主,容貌与雀利尔越长越像, 都是他的心头肉。

  口口声声道,“我最亲爱的小公主, 快到这边来,让我摸摸你漂亮的小脸蛋。”

  雀利尔暗中摁住桃乐丝的肩膀, 恭敬地颔首致意, “父亲, 您正在感冒发汗,桃乐丝刚从外面玩沙子回来,不要把细菌沾给您了。”

  圣父思索也是,万一给小公主过上病气也很不好,不由伸手递给一旁安静待命的索伦达。

  “原本打算找个机会,咱们一家人再举办次家庭形式的郊游的,去临近的比克赛星球,那边的海水蔚蓝沙滩迷人,咱们全家也好久没有到大自然中好好度一次假了。”

  索伦达赶紧应称,“父亲说得既是,等您身体稍微好些,我一定谨遵您的提议,以我们的家庭为单位,做好全家出行的规划。”

  圣父原本宠爱娜迦,总怕小王妃嫌弃他老,日常保养做得极好,穿衣打扮富有皇族般的高雅气度。

  此一时非彼一时。

  圣父自从懒得打理仪容,外加病态缠身,真的觉得他下一秒快咽气了。

  为此谁也不敢忤逆他的意愿。

  于是圣父继续朝主君说道,“你登基一年,雀利尔也授封亲王了,你们两个打算什么时候成婚,为皇室血脉添砖加瓦?”

  雀利尔立刻心说,您一个人生就行了,难道皇室的人口需要从这个房间满到溢出去,才算可以?

  索伦达眸光闪烁,不停抚摸父亲的手背,“我的事情,害您和母亲一直操劳,是儿子的大不孝了。”

  总算又糊弄过去一次。

  索伦达与雀利尔送走哥哥弟弟姐姐妹妹嫂子侄子,比日常完成帝国重任还累几分。

  索伦达用手摸摸桃乐丝的头,叮嘱道,“去那边玩会儿,我跟哥哥们要聊两句。”

  桃乐丝站在病床前,听圣父一个人一个人地倾吐心声,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好不容易得了空闲立刻飞奔向陆即墨,被对方卡住双臂,悠起来转了几圈。

  索伦达意味深长地看两人哈哈大笑。

  突然道,“这都几年了,你打算跟他一直死耗下去?”

  说的是谁,雀利尔心知肚明。

  “父亲刚才催婚的人可是你吧?”巧妙地将重担抛给索伦达,雀利尔低头不停摆弄手指间的手套,虽然皮手套已经完美地贴合每根手指,突然又不舒服极了。

  跟他的情绪一样。

  雀利尔不得不承认,他对桃乐丝的占有欲变得突飞猛进起来,像今天这种场合,小公主每叫圣父一声父亲,他都能心梗到当场去世。

  原本他对娜迦的恨意还没有什么你死我活的程度,如今每到这个部分,真的恨不能把对方给活劈开。

  这是我的女儿,虽然我没有很好地把她生下来,可不代表我没认真地爱过她!

  冤有头债有主,心如止□□厉风行的亲王大人此刻又将目光狠狠锁死在某个不知危险将至的男人脸上。

  陆即墨抱了一会儿桃乐丝。

  如果桃乐丝是个小王子的话,他的态度肯定会严厉很多,然而小公主实在太萌太可爱,抱在怀里软软的,笑起来甜甜的,很难不宠爱她。

  陆即墨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魔障了,距离他上一次不要命的魔障,已经过去好几年了。

  亲王大人磨平了他意气猖獗的棱角,令他有机会沉淀下来鞍前马后。

  桃乐丝虽不是他的孩子,但他却视如己出,疼爱备至,身份攀比不上便用更多的耐心与毅力去让小公主更加依赖信任自己。

  如此畸形的关系,无论在哪个人心底都会是不一样的煎熬。

  原本他认为自己可以心平气和的。

  可是当海兹尔圣父叫小公主的名字时,陆即墨感到了深深地嫉妒,这种扭曲的感情更加难得到谅解。

  他的自我谅解。

  我为什么会落得这样一个可怜的下场?

  如此想法硬让这个SSS级的Alpha以自赎又自虐的心态,来折磨自己,厚待别人。

  雀利尔看着玩耍的二人,忽然意识到主君似乎有什么主意,问他,“哥哥有什么事吗?”

  索伦达直言不讳道,“我想借陆即墨几年。”

  雀利尔倒是没料想到这一点。

  索伦达自己笑起来,不过笑得不怎么自然,“陆即墨从各个方面都很出色,当然这并不是为了给他加分,只是我需要去卡隆索一趟,身边理应带一个各方面都很精明沉稳的帮手。”

  雀利尔又是一个没想到的眼神。

  索伦达的小秘密一直保持得极好,其实他可以安静地等待谒莫莉的大军,他已经宇宙里知道并没有什么可可王妃了,一直与他以书会友的人,是卡隆索的主君本尊。

  他可以一直卧薪尝胆,韬光养晦,等谒莫莉亲自来向他讨回那一刀的怨恨。

  同时,他也可以主动出击。

  谒莫莉留在兰斯特的检验石被激发后,雀利尔将那颗小碎片与神殿的大碎片摆放在一起严加看守。

  他也只是很巧合地去看了一眼,透过那颗小碎片看到了一些惊人的景象。

  我总该为自己做出的事情负责的。

  无论是刺伤谒莫莉,或者深度标记了对方。

  战争并非良策。

  何况罪魁祸首正是他本尊,身为帝国的主君,不该将灾祸带到每一颗热爱和平的星球。

  雀利尔的差异更胜,他很难想象主君要亲自前往敌人的星系,而且还带走他最得力的助手。

  咳咳。

  最得力的助手之一。

  雀利尔脑海里反复思量了很多问题,还包括帝国的政务交给谁来处理等等。

  终究只问一句,“你会把陆即墨带回来的吧?”

  生怕自己的问话太无情,居然第一次没有考虑到主君的安危。

  连忙改口,“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索伦达居然被他无意识流露的小心思笑到,应声回复,“肯定全须全尾。”

  .

  雀利尔并未跟陆即墨提到这件事,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每天除了军务繁忙,也能抽出空来陪伴桃乐丝,给她完整快乐的童年。

  直到一晚,雀利尔洗了澡,一边用干毛巾擦拭金发,一边往自己的卧床上迈步。

  陆即墨的信息素气味与他融合太久了,以至于连亲王大人自己也闻不出任何区别的存在。

  所以陆即墨从厚重的床帘后面钻出来,一把扯住亲王大人的腰身,使劲将人摔进蓬松的床垫间,像个气恼的毛头小伙子一样压制着对方。

  那一双逐年深沉的琥珀色眸子里满是愠怒、不甘和哀愁。

  张嘴便问,“我不会再偷偷问小公主那种问题了,真的不会,所以亲王大人能否网开一面?”

  雀利尔摔得人有点晕,手里的湿毛巾掉在地面,宽松的浴袍大敞,露出精瘦腰肢和起伏的胸膛。

  “陆即墨,你脖子上的狗链子是不是松了?该紧一紧了!”

  说是咆哮,其实被陆即墨压制到纹丝不能乱动,才是真正恼火的根源。

  “你跟桃乐丝问什么了?”

  陆即墨毫无遮掩说,“就是问她,我和她父亲,她更喜欢谁?”

  在皇室里问这种问题,值得死一万次了。

  雀利尔蹙眉,“她怎么说?”

  陆即墨摁住亲王双臂的手指松开了,嘴角划过一点浅浅的笑弯。

  结果不言而喻。

  “为什么安排我跟索伦达主君离开主星,难道说你有心仪的对象,需要我不在身边更好......”

  他话没问完,雀利尔的巴掌很好地给了他一下,搓了搓手腕的淤痕,“你的机械臂是不是应该去检修一下了,你看,这红印子,根本消不下去!”

  洁白细腻的手腕间,很容易留下红色的痕迹,而陆即墨在极度的情绪混乱中,把几根手指印全摁在上面了。

  仿佛盖了私人印戳一般清晰可见。

  陆即墨没摸脸侧,雀利尔打他的次数蛮多的,每次都照脸扇,但也没有很疼,而且最近还变轻了一些。

  仿佛亲王大人开始舍不得痛打他了。

  陆即墨缓慢地思考着自己的冲动行为,确实蛮该打的,全凭自己的主观猜测,居然敢夜袭亲王大人讨说法?

  不由试图转移话题道,“机械臂我一直保养得很好,我会回去好好反思的,请您原谅我的粗鲁。”

  执起亲王大人的手腕,吻了又吻。

  雀利尔看着他的头颅恭顺地低垂,安静且执着得道歉。

  忽然不知哪来的情动,用手摩挲进他的鬓角,贴着头皮,指尖一直在每一根发丝间环绕揪扯。

  而后道,“即墨,你长白头发了。”

  陆即墨抬脸凝望他,狐疑得模样夹着面颊间泛起的红潮,“你刚叫我什么?”

  “我才33岁。”

  雀利尔用被他舔湿的手腕磨蹭着他的面颊。

  忽然气哼哼说,“我也33岁了,都怪你。”

  而后从眼眶慢悠悠滚下一道泪痕。

  陆即墨的反应比脸上挨那一巴掌更疼。

  不由抱紧亲王大人不知是冷,还是气,或者是怨的颤抖身躯,不停吻他泛湿的嘴唇,意外吮吸的泪水苦涩到令人窒息。

  “我对不起你。”

  “你让我去哪儿,我就去。”

  又说。

  “我爱你,糖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