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到那个人向她走了过来,“你看不见?”,他问到。

  楚楚机械的点点头,他抬了抬手,丝绸的触感传来,又软又痒,是他在擦她脸上的血迹。“受惊了”,他说。

  她努力睁开失焦的眼睛想看清眼前的人,但仅仅看到一个隐约的白色轮廓。她僵硬在那,不敢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擦完了她脸上的血迹后,将她从地上扶起,拂袖而去。

  回水云坊的路上,她仍然惊魂未定。说书人到底说错了什么,招来了杀人之祸?为什么那个人放过了她?是不是她家那片地是凶宅,所有在出现的人都不得好死?

  正思忖着,一个女孩的哭声夹杂着叫骂声传到了她的耳中。“别打了爹,疼!”“我打死你这个赔钱货,白养了你这么多年,卖都卖不出去!”

  “作孽啊,亲生闺女都拿出来卖”,路人叽叽喳喳的议论飘进了她的耳中。也不知道马老头怎么样了,有没有又欠了赌庄的钱。

  楚楚不忍,循着人声走了过去,将手镯卸下,摸索着放入女孩手中,紧紧握住:“跟你爹回家去吧,不论是遇到什么坎了,这些钱足够你们父女再熬个三年五载了”。

  女孩父亲千恩万谢的磕头,拿着手镯带着女孩走了。

  旁边马上有一个大婶好心提醒她:“小姑娘,可别乱发善心,这人是个老赌棍,你的钱可经不住他花”。楚楚笑笑:“无妨”。

  一个熟悉又清冷的声音响起:“这等买卖子女的禽兽,枉为人父。你今天救得了她,明天她照样还会被卖掉”。是茶馆里的大开杀戒的那个人,他一路跟着她吗?

  “也许明天她仍然逃脱不了被卖的命运,但今日我撞见了,力所能及帮她一把,至少能保她一段时间安稳的好日子,总是好的”,楚楚回道。

  “天下间,这种事多的很,你帮的了一人,能帮的了所有人吗?”冷漠的声音。

  “小女子蒲柳之姿,如何敢妄想拯救世间所有苦命的人呢?不过是一个不幸的女子不想看见这世界上有更多的不幸罢了”,楚楚苦笑。

  “好,我帮你”。他话音未落,就大步流星的离开。

  她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连忙惊呼“别杀他!”

  那人已经走了几丈之远,闻言停下来,“你不想帮她?”

  “上天有好生之德,杀人总归,总归是不太好的”,她有点怕,怯懦着说。但她心理很清楚,只有那女孩的渣爹死了,她才真正逃离被卖的宿命。

  “如果我说我偏要逆势而为,偏要和老天爷对着干呢?”这么猖狂的话,在他将来,竟有种狂放不羁的味道。

  “可是,可是总有别的办法”,她词穷了。

  “你在自欺欺人”,那人说完后就不再停留,飒沓而去。

  须臾之间,她重新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她知道是他回来了。

  他一直不说话,“恶人谷?”,她问。

  “你很聪明”,对方赞赏。

  “我可以跟你走吗?”她问。直觉告诉她,她对他来说有点特殊。

  “为什么?”对方有些意外。

  “恶人谷恶人谷,一入此谷,再不受苦。”她隐猜测这中年男子是王遗风本人,她想和上天赌一把,甩脱这零落成泥的人生。

  \"你不怕我连你也杀了?\"

  “怕,但我更怕任人摆布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我想要有选择的权力,想走自己的路,更想给爹娘报仇”。

  “你为什么哭?”对方沉默了许久,久到楚楚以为他已经走了。

  是因为她在茶馆哭了,所以才放过她一命吗?她想说自己可怜那对苦命的恋人,但想起说书人的遭遇,怕自己说错话遭来祸事,终究不敢说。“我想死去的爹娘了”,也算是诚实的回答。

  “傻丫头”。他答应了,楚楚喜极而泣。

  方轻崖

  

  又是一年春天。洛阳城,夜未央。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距离楚楚跟随王遗风入恶人谷已经五年有余。马老头还在城西的南山巷乞讨,但洛阳的年轻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换了一波又一波。

  凤翔赌庄的赌徒也换了一波又一波。前几个月,赌庄来了一个年轻护卫,据说是纯阳弟子,功夫了得,连庄主觉得很是长脸,经常对人吹嘘。此时这个年轻人正愁眉不展的独行在深夜幽静无人的街道上。

  他的面貌说不上俊朗,但自有一股浩然正气,兼有一丝的稚气,令人一见便想亲近。他刚从城外见过马老头回来,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