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很快过去,没有人如约回来,山上两只兔子也都沉浸在麻痹自己的忙碌里,一开始还有人不停地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四处请人打听,却都鲜有音讯。

  黑兔子每日都好说歹说要跟小山神睡一张床:“你是山神嘛,我现在很不安,你肯定要庇佑我安慰我的啊。”

  温小辉抱着自己的窝,很快就变成兔子睡在了邵群每夜睡觉的位置上。

  “这样就不怕我翻身碰到你肚子了。”黑兔子眨眨眼,伸出爪子在他腹部摸着,“应该就快生了吧,你要给他叫什么名字啊?”

  “还没有想好……”

  小兔子抿住唇,孩子爹爹又不在,何况,也不知道生出来是一只妖精还是别的什么,并不着急要名字。

  或许就是黑兔子的乌鸦嘴太灵验了,今夜似有异象,星月藏匿,十里天边黑云压境,雷鸣不绝,诡异的紫黑闪电似是地狱来的邪恶诅咒,如同恶鬼在凄厉哀嚎,愤怒将仇恨融进瓢泼大雨,冲刷这片土地。

  偏偏在这样一个连屋子都要随着骤雨狂风散架的夜晚,小公子在一道石破天惊的轰隆声中猛然惊醒,仿若做了一个万劫不复的噩梦,通红的眼中满是泪光,随即腹部一阵痉挛般的绞痛。

  那惨烈的叫声传遍了整个酿泉山,所有躲藏起来的动物都忍不住探出脑袋。

  屋外几只狼妖赶来询问,只有温小辉在屋里忙碌的声音,并嘱咐他们烧热水来。

  阴云层层压下,黑兔子的预感也不好,他手忙脚乱地伺候着,内心已然乱成一团。

  黑玉的红光竟在明明灭灭。

  这种怪相……千万不是他们那里出了什么事,千万不要……

  “程秀,程秀你再坚持一下……”

  榻上的小公子满头大汗,汗水泪水沾湿了软枕,他死死咬住下唇,满屋都是他喉间沉闷的哭声,与外头的轰鸣声杂糅成一曲悲歌。

  夜不平静。

  在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屋外的妖怪只能干着急,毕竟里面是夫人和未来的小少爷,有心无力,帮不上忙,只好不停地让人去厨房准备吃的。

  屋内的人已经累晕过去了。

  温小辉满眼通红地打开门,正看见几只期盼好消息的妖怪,气得伸手把他们挨个儿一推,带着哭腔大吼:“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你们老大呢!人呢!!报仇就有那么重要是嘛!!都是没用的废物!”

  他吸着鼻子,胳膊一横擦干眼泪,心脏压抑得快要喘不过气,甩手将两扇门哐啷砸上。

  世间万象,没有人可以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没有人可以解释,即将出生的孩子为何会消失……

  他只是希望他们之间有一个斩不断的羁绊,证明他们之间是有缘分,可以走到最后的……

  只怕是自己早就不配做一个神仙,已经被命运诅咒了。

  药很快被送进来。

  即便被骂了,他们照顾夫人的任务还在。

  温小辉端着碗舀了一勺汤药吹了吹送到他嘴边。

  “我没事。”

  “……”温小辉顿了顿,换了一张看上去比较喜庆的脸,“等他们回来,我帮你找他的麻烦,要他好看,质问他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出来祸害我们小兔子……”

  “我真的没事的。”小兔子笑了笑,只是笑里无神,“我不是凡体,很快就会好的,真的。”

  温小辉搁下碗,叹气:“那你多少吃点东西。”

  “我不饿,你也累了,先去吃吧。”小公子翻过身,将自己埋进被窝里,“让我再睡一会儿。”

  合上门,黑兔子也没有走多远,竖起耳朵还能听到屋里传来的低低啜泣。

  肯定是躲在被子里哭吧……

  一次又一次,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这十几天下来,不论黑兔子找多少有意思的事儿给他做,他也只是假装很感兴趣,做出的饭菜依旧很美味,甚至教温小辉织毛衣的时候十分地有耐心,还会笑着安慰他,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然后接着捏小兔子,捏出来的兔子也依旧生龙活虎。

  只是他自己,一点也不活泼了。

  偏偏他自己假装不在意,黑兔子也不能主动提,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希望他们两个赶紧回来。

  小山神在后山拾取落花,天气转凉,这些树的花期都该过了,今年应该只能再做最后两坛了,一定要更用心些才行。

  日渐黄昏,天幕澄澄。

  小公子敲敲肩膀,搁下竹篮,靠坐在树下,与以往每一次一样,仿佛背后不是坚硬的树干,而是爱人暖热的胸膛,那阵温暖的气息流窜进身体,烧红了眼角。

  这回的预感是那么强烈,强烈到他自己都不想去怀疑了。

  我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

  好可怕……

  夜里,他想到顾老板对他说的话,想到这预想即将要成为事实,便害怕得浑身发抖。

  这一坐,便坐了两个时辰,他迷迷糊糊之间打了个盹,再醒来,星河已悬挂在夜幕,仿佛伸手便可触及。

  我不要孩子了……

  求求你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