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大师兄逃难记【完结】>第四十章

  眼前的气氛诡异。

  以前涅初很少会这么亲近我,今天却十分反常。

  而奇怪的不止涅初,还有盛孟商。

  盛孟商平日里很少说话,总是一个人待着,脸上更别提能有啥表情。

  我是从来不见他笑过,下人们有时候窃窃私语说他阴沉,被我听见过那么一两次,也没在意。

  今日看着盛孟商逐渐沉下去的脸色,我突然感受到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反应过来又觉得懊恼,我为什么要怕他?

  “这是涅初。”我说:“一个朋友。”

  盛孟商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涅初后转身就走,与迟迟赶来的谢夫人碰上。

  谢夫人看他头也不回的离去,有些懵的一步三回头到我房里,看见涅初,也只当是我朝中的友人,友善的笑了笑。

  “看你晚上回来没用膳,商儿就在厨房忙活了半天呢,出去吃点东西吧。”

  谢夫人说罢,就要过来拉我和涅初,过份的热情把涅初的思绪拉回来,他将搭在我腰上的手挪开,说:“我还有些事情,得走了,玉儿,近日如若没什么事,就不要出门了。”

  涅初向谢夫人点点头,还没等我的答复就出了房门,谢夫人见状,只是催促我快些去,然后也顶着寒凉夜风离去。

  周遭陷入了幽静,我看着窗户外摇曳的树枝,说道:“既然来了,躲着干嘛?”

  “我只是在想,好一出大戏,”那人说:“我还是第一次见涅初这么慌神。”

  来人一袭浅金色长袍,坐在月色隐透的枝丫间。

  他便是后来掌管青云宗的掌门,昊天神帝最小的弟子,仙帝唯一的儿子,司蒙。

  司蒙是仙界仙力最强悍的仙尊,虽说地位远不及涅初和师父,却在神界也无人敢惹,如今能力更是扶摇直上。

  我少时被他照顾过很多次,与他虽说存在能力上的悬殊,但地位也算得上旗鼓相当。

  司蒙嘴硬心软,要说他全身上下最铁的,就当是那张嘴。

  他三两步从树上跳下来,来到窗边,将一枚紫色的剑穗从窗户外伸手递进来,道:“涅初给你的。”

  “他给我的?”我有些奇怪的接过来:“为什么不自己给我。”

  “他!?”司蒙仿佛听到笑掉大牙的笑话,呵呵两声说:“得了吧,胆子比星河里那几尾鱼都不如。”

  我不清楚司蒙说的到底是哪层意思,只是问他来找我的目的,毕竟神族不可能轻易下人界。

  司蒙先是沉默片刻,又指了指谢府的上空,说这里整个区域被涅初布了结界。

  我把头伸出窗外往上看了一眼,确实有结界。

  “这是做什么?”我问。

  “你的上神之劫显现了。”司蒙叹气道:“涅初是想把你的雷劫自己全给挡下来。”

  我:“……”

  原来刚才让我不要出门是这个意思。

  但原就是占着涅初这半颗心的便宜,修为突飞猛进还轻易封神。

  如今不得不经历的雷劫他还要替我去挡,我不知道他做这么多到底想要什么。

  可是上神之劫千奇百怪,也不一定就是单纯的雷劫,司蒙看破了我的想法,提醒道:“天机不可泄露,你的上神之劫一片雾障,目前除了眼前随时都会劈下来的雷劫,看不清还有什么。”

  我点点头,道了谢,司蒙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化为灵体回了神界。

  上神之劫避无可避,一不小心就是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当年司蒙历劫时也是从死劫中逃生,之后更是养了百来年才把身体养好。

  这个雷劫我是不可能让涅初帮我挡的,但以我现在的凡人之躯,应付起来肯定也不容易。

  就这么想着时,我已到了用膳的小厅,厅内只有坐在椅子上撑着手打瞌睡的谢夫人,和几个下人还在,盛孟商看样子已经回了房。

  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我和他之间的气氛,就宛如在外征战多年的兄长与家中出门时尚在襁褓中的弟弟,多年归来已经长大成人了一般。

  已经不是隔阂的一点点。

  于是我退缩了,想着日后会好一些,等到人界灭世相消失,我找到师父,就给盛孟商找个仙族中人,带他修炼。

  总有一天,都会好的。

  谢夫人被我惊醒,我看她脸色极差,就让人送她回房休息,等到饭桌前只有我一个人时,我刚拿起筷子,就听到下人急匆匆来报,说元辅召我入宫。

  我只能无奈的放下手中的筷子,这一来二去,天都该亮了。

  宫内早早就有宫人四处洒水研洗,空气中湿漉漉一片。

  元辅找我无非就是城中瘟疫的事情,他说他已经下令让我全权负责此事,百姓一听,都在感恩戴德。

  这么一来,我就骑虎难下,他真是给我挖了好大一个坑。

  自从元辅继位以来,虽说勤政爱民,但是朝中多方势力依旧暗潮汹涌。

  有人同意就有人反对,这场聒噪从天还没亮吵到了又是一个黄昏。

  大殿内换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来来往往,口中总是说着为天下百姓着想,其实就是为了自身蝇头小利争破了头。

  当门外没了谁再来上奏时,天色阴沉过后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雨滴从小变大,砸在地上噼里啪啦,元辅穿着龙袍负手而立在门口,看着外面什么也看不清的皇城,道:“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大旱过后是大涝,紧随而至的就是各种各样的疾病。

  南临这半年多好像就没太平过。

  “天色也不早了,国师不如陪朕用了晚膳以后就歇在宫里,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你若是着凉了可不好。”

  元辅背对着门口的天光,屋内有些暗,我看不清他什么表情,但他不过就是眼角一派讥诮,脸上总是笑着。

  谁也不能妄想从那张皮囊下能看出其他的东西来。

  “臣家中还有事。”我说。

  元辅听罢,并不意外,只是装作一副很可惜的样子,道:“朕本来还想和国师好好谈谈你府中那位有趣的人,想来你也不乐意多说,不如找个时间,带进宫来让朕瞧瞧。”

  “……”

  我突然觉得讽刺至极,当初看似是送个情面将盛孟商送给我,实则不过就是先放在我身边,然后有一天用来当做牵制我的棋子。

  皇宫内的尔虞我诈,只是人性贪婪的一个小小缩影,可现在,我却只能逆来顺受,别无选择。

  神族,也并非能只手遮天的不是吗。

  一旦妄想违背天道,只会加剧乱象的发生,到最后一步步推向自己最不想看到的结局。

  一介生灵,不过都是天地命盘上的一枚棋子。

  出了皇宫上了马车后,身上大半都是湿的,赶回去的路上更是坑坑洼洼,马车晃来晃去。

  我撩开帘子抬眸看了一眼乌压压的天,还有远处几声闷雷,暗叫倒霉。

  这里离城中不远,但是一道天雷劈下来,马车都能变成灰,不能拿其他人的人命冒险,于是我拿了伞让马夫先回府,自己则徒步到郊外。

  要真是雷劫,也只能硬着头皮扛,运气好一点还能留个全尸,这么安慰着自己,一道光闪现,一道天雷正好劈到我跟前。

  我:“……”

  地上已经被烧焦了一片,烟尘夹杂着雨雾腾上来,我看了看四周,果断脱下宽大的外袍拔腿就跑。

  天雷一直跟在我身后,轰鸣声一声比一声近,有好几次是擦着我身上过去,身上的衣物早就破损,好几处皮肤都被划伤流着血。

  最后我实在没力气跑了,弯腰刚想喘口气,就看见朦朦胧胧的雨雾里,盛孟商骑着马朝我的方向过来。

  我看着身后的天雷,又看着已经下马,淋湿的墨发半遮住眼睛的盛孟商,急忙就要阻止。

  可一道雷劈下时,盛孟商将我拽到了他怀里,他的手臂却被击中。

  顿时皮肉被烧焦的味道夹杂着盛孟商沉重的呼吸一同传进感官。

  伴随的,还有他急促跳动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