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每天早上的起床铃《精忠报国》……”谢俞笑着说：“然后就是疯狗慷慨激昂的励志演讲，混合着楼道里的咒骂声。”
“对啊，”贺朝点头，学着疯狗的语气：“同学们，你们是□□点钟的太阳，快起床迎接美好又努力的一天吧！唉，要我说你们现在的学生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想当年我上学的时候……”
说到这儿，他没忍住笑出声：“然后就会扯到他年轻时的奋斗来激励我们起床哈哈哈！”
“可没多大作用。”谢俞淡淡道。
“作用还是有的，比如迟到的人数明显少了。”贺朝说。
“我说高考，没多大作用。”
三年前的高考，立阳二中轰动全省。
因为有谢俞744的高考状元已经贺朝全省前十的名次。
除去他俩，上线率和以往一样，一本上线率是二本上线率的五分之一。
多大的差距。
贺朝抿了抿唇，没说话。
“其实疯狗和老唐以及二中的许多老师都是好老师。”
谢俞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很淡然又无波无澜，可贺朝确信他听出了这句话里感慨的意味。
他笑了笑：“我们俩回来就是来拯救上线率的。”
谢俞用余光瞅他一眼：“……”
这眼神，这这这熟悉的眼神……
没错就是看傻逼的眼神。
就是谢俞经常瞅他的眼神。
贺朝：“……小朋友，你就非得这么瞅着我？”
因为手里提着水果，两人先去了语文教研组，老唐的办公桌是第一个，贺朝刚把东西放桌上，老唐手拿语文课本推门而进。
“老师好。”谢俞微微鞠躬。
贺朝转过身来看见门口的老唐，也鞠了一躬：“老师好。”
老唐的反应是他们俩谁都没预料到的。
现实震惊，那种真真实实愣住的震惊，再是激动，语文书以肉眼可见的幅度上下摇晃着，最后做出的动作是随手放下了书，眼睛有些湿润，说出来的话都抖着：“你……你们，你们回来了？”
这句“回来了”确实很令人动容。
老唐走过来和两人拥抱了一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
对此，谢俞有些不明所以地怔愣，所以当老唐拍着他的背的时候，他还在想老唐怎么表现的比疯狗还激动十分。
贺朝在老唐的另一边肩膀冲他眨眨眼。
他忽然就懂了。
不是因为他744的高考状元，也不是因为学生来看老师，而是因为……
他和贺朝现在很好。
谢俞记得当年老唐把他和贺朝两个叫到办公室单独补习，给他们俩做心理辅导，还……给了他那么厚一沓自己整理的笔记。
他记得自己当时站在老唐的办公室前，发怔了好久，以至于老唐对他说了什么，现在已经没有太多印象了。
当时他那样的水平，有个老师仍然没有放弃他，这是件多么棒的事儿。
而他和贺朝不伪装学渣、考出了真实水平后，反应最大的还是老唐，看着他们俩的试卷，当场埋下了头。
如今看到自己的学生过得这么好，老唐应该是开心的。
“老师……”贺朝开口，还没说什么就被人打断。
“你当年可不是这么叫我的。”老唐笑着说，顺手抹了把眼角。
“……行，”贺朝也跟着笑起来：“老唐，不是说要演讲吗？”
“啊，”老唐点头，“对对对，看到你们一激动把正事儿给忘了，走走走，现在就去班里，下节课刚好是班会课……”他转头看向贺朝，“一节课够吗？”
贺朝眯了一下眼睛，想旁边小朋友的脸上飞速瞟了一眼，没看到有什么大的反应，心道谢俞肯定不愿意上台。
“差不多吧。”贺朝说。
“那就走吧，高二3班，你们熟悉。”
确实熟悉。
熟悉的教学楼，熟悉的走廊，熟悉的教室，熟悉的桌椅，旁边走着熟悉的老师和熟悉的同桌。
教室门打开，里面的人却不再熟悉了。
一张张陌生而张扬的面孔。
老唐先进去的，还是那副好好先生的笑脸：“好了同学们，安静一下我说个事。”
此时是下课时间，教室里分外嘈杂，没几个人注意到讲台上站了个班主任，老唐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听起来有些微不足道。
“安静一下。”老唐稍稍提高了音量。
“啧，”贺朝靠在门口，“老唐还是这样，基本没变嘛。”
谢俞冷着眉眼：“欠揍。”
以前的高二3班虽然也皮，但是老唐的面子必须给，而且是全班有默契的一齐给足了老唐面子。
“可不是，”贺朝朝里面看了一眼，笑了几声：“真的欠揍。”
提高音量并没有起到半分作用。
老唐看了一眼门口，颇为无奈：“安静下来，安静！”
嘈杂不断。
“砰！”
一声巨响从门边传来。
嘈杂声瞬间停止，四十几张脸一同面向门口，八十多只眼睛一齐看向门口。
谢俞收回踢门的脚，“闭嘴。”
老唐：“……”
全体同学：“……”
贺朝：“……”
我操？小朋友你怎么不打声招呼直接上脚啊？！你说一声我帮你踢啊！踢在门上多疼啊。
谢俞拽了一下贺朝的衣角，率先走了进去，贺朝紧跟在他后面。
讲台下没反应。
贺朝低声对老唐道：“你先去忙吧，这节课交给我们了。”
老唐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底下的学生，说了句“悠着点儿”就走了。
几秒钟后，底下终于有了反应。
来源于几个女生的低声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卧槽好帅！”
“这两个帅哥是谁啊？还穿着咱们的校服。”
“awsl这颜值杀我！”
“给我闭嘴。”谢俞扫了一眼那几个女生，冷声说。
就在这时，一声十分洪亮的“卧槽”响了起来。
贺朝看向声源——孙迪？！
他没理，笑了一下开口道：“hello大家好，自我介绍一下，我们是你们的学长，三年前毕业的。”
底下开始窃窃私语，贺朝笑着一手搭上讲桌，屈起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所以冷了下来：“你们最好给我闭嘴。”
对待哄人，他是真没耐心也没经验，尤其面对这帮学生，一个个拽得二五八万目中无人的样子，真以为自己傲视群雄呢？
此言一出，瞬间安静，有几个学生的动作都静止住了，一动不敢动。
不得不说贺朝痞气还是有的，尤其眼底泛冷笑着跟你讲话，字字都冒着寒气。
谢俞坐在了一边的凳子上，反正估计待会儿也用不到他，他就当好一个“纪律委员”吧。
控场这件事儿他还是很擅长的。
见没人说话了，贺朝接着道：“为什么会回来呢……当然不是为了你们，不，也算是为了你们。唐老师说让我们俩回来给你们做个励志演讲什么的。”
顿了顿，又道：“少年可是有些迷茫？”
没一个人回答他。
“喂，”贺朝皱了皱眉，怎么感觉在自言自语啊，他又敲了敲讲桌：“回答我的问题。”
“你们不是高三的？！”
终于有人说话了，只不过这个人的回答是个问题。
贺朝看着孙迪，挑起一边眉：“别自以为是了好吗？我有说过我们是高三的吗？”
“另外，回答我的问题。”
孙迪涨红了脸，怎么说他也算这个班里的“大佬”，被贺朝当着全班人的面这么说，他不乐意了：“你们，凭什么，给我们，做演讲。”
“好问题！”贺朝一拍讲桌，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吹自己和坐着的那位有多牛逼了，他还想低调一点呢。
果然实力不允许。
贺朝转眸，正好对上谢俞的视线，后者眯了眯眼，他只是一笑：“去过校史室吗？你们确定没见过我们俩？”
当年高考后疯狗专门清了人给他和谢俞拍照片，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张照片应该在校史室。
“……等等，”有人道：“你们是……那个戴红花的优秀学生？！”
带红花……
好的是有这一茬，也不知道疯狗啥审美，拍照的时候非要给他俩带个大红花，谢俞的上面是亮闪闪的“全省高考状元谢俞”几个大字，他的是“全省高考前十名贺朝”。
可重点是红花吗？！
同学你的关注点太奇怪了！
贺朝心里疯狂吐槽，面上的表情依然没变。
“你们是……”又有人道：“卧槽！”
贺朝：“……”
谢俞：“……”
听着这么不舒服呢。
谢俞懒得跟他们猜下去，主动报了名字：“谢俞。”
讲台上站着的那位笑意盈盈：“贺朝。”
全体同学：“……！？”
“卧槽？！”几十号人异口同声。
“啧，”贺朝说：“在教室讲粗话不好哦，小心我揍你们。”
立阳二中有两位学生几乎全校闻名。
一位东楼大佬，贺朝。因揍老师一战成名，虽然爱笑也很好相处，但揍起人来绝不含糊，常年霸占倒数第一的宝座，听说有个外号叫“贺朝夫斯基”，还得过零分作文《我的背影真他妈帅气》。
某天突然成了学霸，最终成了那年高考全省前十，表彰的照片被一直贴在校史室的荣誉榜上。
另一位西楼大佬，谢俞。中考作弊一事闻名全校，且因“黑指甲油”梗一炮而红，跟他离近点儿就像是“一脚踏进北极圈”，说话毫不留情又冷嘲热讽，撂人跟撂白菜一样以一敌五不在话下，万年不变的年级倒数第二。
又在某天摇身一变成了学神，以744的高分拿下了那一年的高考状元。
最后两人都去了清华。
一个学金融另一个学医。
学校里一直流传着一句话——
“东楼贺朝，西楼谢俞，清华双杰，谋财害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