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乱乱的，一方面是知道这种以收入多寡来衡量两人关系的方式肯定不对, 但另一方面, 让他完全忽略金钱, 那也不可能。
“你知道我怎么做事的，条款没谈判完、不到在合同上签完字, 我不会允许事情半途出差错。”格蕾丝留意观察他神情。
“我知道。”他笑了笑。
朱丽叶说, 金钱最能看清一个人的真面目, 如果只是年薪5万与年薪10万的差距, 区别不大；但要是百万与千万的差距, 可能就有很大的区别了。
真·有钱人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她其实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海景房肯定是没什么压力的了。只要不是住在洛杉矶那几个富豪区，海景别墅也不是很贵, 几百万应该就能入手。
她自己是无所谓, 谁来买房也无所谓, 但汤姆呢？他会有什么想法？他会不会觉得——自卑？或是别的什么？可她也不可能说赚了那么多钱却不告诉他。公司是她和合伙人的，可以自己决定用不着告诉他, 但签字落定了, 却瞒着他, 这样肯定不行。
汤姆确实有点不知所措，莫名有点心慌，还有点心烦。他拍这部电影的片酬是150万美元，还得吊上几个月钢丝, 辛辛苦苦，而格蕾丝，只是在电脑前面敲上几行代码，就能赚到比这多十倍的酬劳。
好吧，他知道知识应该更值钱，他没什么好介意的，应该为她高兴才对。
之前他俩之间的经济问题不突出，是因为格蕾丝还属于伸手党，依靠父母给的生活费，换公寓的差价10万美元也是艾略特夫妇给她的。他是两人之间已经财务独立的那个，赚钱更多的那个，这样，在他们的同居生活中，他一直没有什么心理压力。男人么，就是要努力赚钱养家，就像多米尼克那样。
但现在——
*
“钱么，只是银行账户上的数字，不怎么有感觉。”格蕾丝不在意的说：“我又不可能真的取个几百万，铺满整张床。”
汤姆抿唇暗笑。
“应该庆祝一下，开个派对吧。”哈里森说。汤姆第一时间就跟好友分享了格蕾丝的好消息。
“你想开派对吗？”她问汤姆。
汤姆假装思考了一下，“当然啦！”
哈里森举起手，分别跟汤姆、格蕾丝击掌：“Yeah！”
三个人结伴走向停车场。
汤姆又开启了话痨模式，说到亚特兰大的拍摄工作还有两天就要结束，整个片组就要转场到纽约和华盛顿D.C去拍摄外景，之后还要去德国柏林拍几天外景。
又说到7月去了圣迭戈，参加了圣迭戈的漫展，宣传正在拍摄的蜘蛛侠电影，那么当然就要提到女主角MJ的扮演者，迪斯尼童星出身的赞达亚。赞达亚是混血儿，个高腿长又漂亮，虽然出场不多，但却算是女主角之一。
赞达亚也是1996年出生，比汤姆小3个月，9月1日刚过了20岁生日。
哈里森比汤姆小1个月，96年7月出生。
他们三个同岁，又能玩到一起去，再加上彼得·帕克的好友内德的扮演者雅各布·巴塔隆是96年6月6日出生，尤金·Flash·汤普森的扮演者托尼·雷沃罗利96年4月28日出生，这一堆主角和重要配角很多都是同年出生。
格蕾丝隐隐觉得跟他们聊不到一起去。
本来她就年长两岁，再加上跳级，算起来她跟汤姆他们不能算是“同龄人”了。
再算上行业差距，他们说的话有一大半她都听的不是很懂，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同行更容易相处。
她有点闷闷不乐。
*
上了车，汤姆才注意到格蕾丝没怎么说话。
“你怎么了？是不是累了？”想着她上午签字，下午就飞过来了，一定很累。
“是有点累。”她淡淡的说。
“哈里森，赶紧找个地方吃饭，吃过饭就回酒店。”
哈里森点点头，发动汽车。
她情绪不高，这还是很容易就能觉察到的，但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想了半天好像没说错话啊，或者就只是简单的太累了？
握着她的手，举到唇边吻她手背，又贴紧她脸颊，在她耳边小声说：“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
她笑了笑。
哈里森从倒后镜里看着俩人，觉得……好像有点不太对。
一顿饭没吃完，俩人就几乎不说话了。
也没争吵，就是汤姆觉得自己再怎么找话题都没法引起她的兴趣；而格蕾丝兴趣缺缺，连应付都不想。
哈里森尽量活跃气氛也没能挽救。算了，赶紧吃完饭，让他俩回房间解决。
*
不高兴！汤姆还有点气闷：她到底怎么回事啊？
两个人3个月没见，本来以为终于见了面就会甜甜蜜蜜卿卿我我，结果——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他想不明白。
格蕾丝也没弄明白，怎么就突然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了？是因为终于赚到之前没想到的钱，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对于卖公司这事，她很小心，事先没有告诉汤姆，也没有告诉父母，直到签完字，才给父母打了电话，汇报一下。朱丽叶很惊讶，大卫觉得这个价还行，俩人都叫她去放松一下，犒劳一下自己。她还年轻，就该享受生活，享受世界上美好的一切。
但是吧，一下子赚了5000万，这可以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今后她还可能赚到比这更多的钱。签的合同很好，公司整体包括Soda都是Amazon的了，但会独立核算，3年实现盈利，她拿6位数年薪，另外还能保有一部分利润分红。
这在一个刚到22岁的年轻人来说，就已经是事业上的巨大成功了。
所以，她是因为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提前实现了人生目标，于是就丧失了奋斗的激情？
那些亿万富豪是怎么想的？硅谷遍地都是隐形富豪，互联网时代造就科技富豪这个新兴阶层，卖出一个软件或程序就有可能获得上百万的报酬，这在硅谷不是什么稀罕事。那些人的生活是不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或者仍然像之前一样？
她懊恼之前从来没有留意过类似的情况。
上午签完字，公司合伙人带职员开了几瓶香槟酒庆祝。苏珊开玩笑的说，等到亚马逊将资金打到公司账户上，他们以后出门就得带保镖了。4个合伙人都对合同的价格很满意，资金到账后，不说多吧，人均身价千万是有的，那时候你就不是一个普通人了，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小破公司的合伙人了，你的安全保护就得安排上。
这就是有钱的烦恼吧。
她本来想跟汤姆说说保镖的事情，但现在吧，就连这个都不想说了。
*
汤姆似乎在为什么生闷气，除了必要的话，几乎没有多余的话。这可不像他，她有点心烦，她可没心思去安慰一个生闷气的男孩。
或者是终于反应过来，她比他赚的多了？可她又不在乎谁赚的多谁赚的少，也许，只有男人才会在乎这个吧？
进了酒店房间，格蕾丝丢下一句，“我先洗澡。”先进了浴室。
汤姆闷闷的将自己甩到沙发上。
是不是该跟她谈谈？但到底哪里有问题、要怎么谈、谈些什么，他脑子里完全没有头绪。
今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多，不是，其实，说起来只有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她来了；第二件事情，是钱。
金钱很重要，这他早就知道了。要维持一个六口之家，一年的开销不小，4个男孩上学、上各种校外课，都是钱。可在他们的感情里，金钱又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不是他们相爱吗？跟钱有什么关系呢？钱的多少不应该成为他们之间的障碍，但是——
他心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到这个，一会儿想到那个。这个问题必须尽快说清楚，不能让金钱成为他们爱情之路上的阻碍。
*
格蕾丝从浴室出来了。身上裹着浴巾，手里拿着毛巾擦头发。
他拍了拍沙发座位，示意她坐下。
接过她手里的毛巾，细心的为她擦干头发。
格蕾丝不说话，他也没说话。
头发半干，凌乱的披在脑后。
看着她头发的长度，想到这是因为他说喜欢她长发，她便留长头发，这么想想，她真的很爱他。
拂开她肩头的头发，轻轻的吻在她光滑的肩头，低声喊她名字，“格蕾丝，格蕾丝！”
*
该怎么开口说呢？他其实还是没有想到。
还是格蕾丝先开口了：“汤姆，你为了钱的事情不高兴吗？”
“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
“你心情好像不是很好，我不想说太多话惹你心烦。你——”他蹙眉，深深为自己的笨拙而苦恼，“我不是很懂，金钱好像反而变成了你和我之间的一种、一种阻碍。你是不是也是这么觉得的？好像……我怎么努力都追不上你，这个感觉不好，很不好，我不喜欢。”
“金钱能衡量你的价值吗？”
“当然了。你拿多少薪水，证明了别人承认的你的能力，就像演员，罗伯特能拿上千万的片酬，是因为他的票房号召力，这就是他的价值。你也一样，你的公司卖了2亿，你能拿到5000万，这就是你的价值，你的头脑的价值。”
“说的没错。世界上几乎所有物品都有它的价值，分别只在数额多少。我比你有钱，你会为此而产生困扰吗？”
“有一点。我要说一点都没有，那就是假话。去年我还没想过我只需要工作几个月就能赚到7位数的片酬，100万美元对我来说就已经是巨大到我没法准确知道这笔钱到底能做些什么，更不要说1000万了。”
“1000万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在纽约上东区或者上西区可能也只能买到一套公寓。”
“是一套几百平方米的公寓好吗？我真怀疑你对100万或是1000万也没有什么概念。”
“我是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毕竟我之前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呀。”
他有些无奈的笑，“你说了，1000万或是5000万，只是银行账户上的数字。”
“可以买到很多东西的数字。”
“对。”又在她肩上细细密密的吻着，“我是很吃惊，但更为你高兴。”
“男人不是都会更在意谁才是赚的比较多的那个人的吗？”
“可能吧。”
“你也会在意吗？”
“在意，很在意。这可能——”他蹙眉，“我说不好，我不应该为了金钱烦恼，你有多少钱那完全是你自己的事情，将来……我是男人，我应该负担起养家的责任，我现在有这个能力，也非常愿意负担起这个责任。”
格蕾丝的肩膀耸动，很显然是在憋笑。
他微窘，“你笑什么啊！”他嘀咕。
“好吧，既然你说到这个，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讨论一下，将来的家用问题。”
“嗯？”这还需要讨论？他弄不明白。
“我们需要先统一一下认识。”她半转过身，跟他面对面坐着。“我发现我们还从来没有讨论过这个问题：首先，你认为男人就该养家，对吗？”
“嗯哼。”
“养家的范围，包括但不限于日常开支，还包括必要的日常开支之外的物品，比如车，比如游艇——别说你没考虑过买游艇，投资这种事情不在养家的范围内。”
“差不多。”
“好，那么再来看看，你认为这些都该你负责支出，你现在也确实能够负担，你心里是不是打算好了，我的公司可能10年都没法盈利？”
“我是这么想过。”
“噢，你想的倒也没错啦，是有很多小公司创办几年都没法实现盈利。既然我们没有在我卖掉公司之前讨论过这个问题，现在你就要想想，我有了1000万，那是不是应该换一下，我来负责养家。”
汤姆惊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