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舒轻松从石冻春口中得到了温客行一直在追寻的真相。

  他也不管陆明琅还在强调“没有证据”,沉思了片刻:“不知这会儿五湖盟情势如何。”

  那天英雄大会上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急于带成岭离开,也未看到最后。

  “阿春也想到这事儿了。”陆明琅说,“今早刚传信出去,这两天应该能带些消息回来。”

  她看石冻春还紧张,安慰他:“别担心,不会让温客行出事儿的。也刚好,省得你再想着一个人出去逞英雄搞事。”

  周子舒正在想什么,听到这一句话抬起头来,凝视石冻春:“阿春,你想出村一个人去做什么?”

  陆明琅三句话出卖了石冻春之后,就溜出了院子。

  叶白衣还没走远。她发挥死宅五十米跑不过小学生的龟爬速度,追了几步发觉距离越拉越远,只好高声喊了一句:“叶前辈!”

  叶白衣转过身:“干什么?”

  陆明琅一边大喘气一边说:“本来说好要请您吃午饭的,您还没吃呢。”

  叶白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有事要求我?”

  陆明琅用力点头。

  两个人一起拐进太吾村内的酒楼,陆明琅打了声招呼钻进厨房,不多时端出两份拌面和一份酱菜来。

  “本来想烧点好吃的,这会儿倒是不太方便了。”

  毕竟系统托管模式限定在食窖(就是她自己的那个厨房),酒楼里她只能自己实打实下厨,那就没兴致烧一桌大餐了。

  叶白衣没吃过拌面,这会儿倒是不在乎,端起碗夹了一筷子酱菜:“你想求我放过温客行?”

  “最开始是想求您帮忙料理赵敬的。”陆明琅也不急着吃面,慢吞吞道,“杀人诛心,要把他的真面孔暴露在全天下的人面前,长白山剑仙的名号最好用。”

  “那现在呢?”叶白衣已经吃上了,声音也含糊起来。藲夿尛裞網

  “现在啊……坦白说,我觉得这会儿您其实也没那么想杀温客行了。”陆明琅说。

  她穿越之前是前台跑业务的,对上过不止一位甲方,察言观色技能还算熟练。而眼前这位大爷也没有掩饰自己心情的打算,心里想的全写在脸上。

  不如说,叶白衣之前会这么问石冻春,就是已经不准备杀人的意思了。

  她沉吟了片刻,问:“叶前辈,看您对我刚才所说的话的态度,您应该很重视容炫这个徒弟吧?那您现在怎么想赵敬?”

  叶白衣说:“他既然害死炫儿,那我不会手下留情。”

  “只是杀了他,未免太便宜他。”陆明琅想想自己搜集到的信息,难免也跟着愤慨,“死后算总账有什么意义,就该在他活着的时候拿走他最想要的东西,让他感受一下机关算尽终成空的痛苦。”

  “所以?”

  “所以,我和阿春都不会算计人,您看着也没这个闲心算计人,不如把算计的事儿留给温客行和周子舒呗?”

  “所以你还是要替他求情。”

  岂止啊。

  陆明琅看着那碟被吃光的酱菜,在心底想。

  我不光要替他求情,还想请你帮一把温客行。

  谁让我家阿春喜欢他呢。

  她耸耸肩:“叶前辈,您想想吧。温客行还小的时候被带回鬼谷,在仇人的眼皮底子下长大,周围还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鬼,就这样他还成功爬上鬼谷谷主的位置——我盲狙一个他把谷内的仇人都干掉了——然后想着出谷替父母报仇。如果当年没有容炫,那他一定在父母的宠爱之下长大,长成个真正的翩翩如玉佳公子,继承一身好医术,享誉江湖。”

  “说真的,我觉得容炫欠他的。”她说,“可惜容炫这会儿没了,这笔债变成烂账,眼见就要核销——您作为容炫的长辈,难不成还要把债主一剑砍了?”

  “说得不错。”周子舒掀门帘走近,徐徐道,“叶前辈,哪怕天底下所有人都有资格指摘我师弟,您也是没有的——说到底,老温落入如此境地,全因当年武库一事而起。”

  叶白衣盯着他看了片刻,把筷子一摔:“你们这是要我违背当年的誓言?”

  “这怎么叫违背誓言?”陆明琅正色,“这叫随机应变。”

  石冻春跟着走进门,认真道:“叶前辈,温兄——”

  “行了行了行了!”叶白衣烦道,“我说我要杀他了吗?”

  两日后,陆明琅又给温客行喂了一次药。

  因为周子舒在屋里点了醉生梦死,石冻春不敢进去,所以这几天都跑去和张成岭当邻居,只能听陆明琅给自己转播一下温客行的症状:“这两天他的毒性下降得还不错。我问了周子舒,醉生梦死的配方和孟婆汤用的同一味主药,相反的辅药,说不定就是相爱相杀……呸,相生相克的设定。总之再三天就能彻底解开他的幻毒了。”

  “但是他身上三焦逆乱的特性一直没消下去。毕竟孟婆汤是让他忘记最执念的东西,恐怕这回想起来,他的心理问题要有点棘手。”

  陆明琅说着就又开始头痛:“你们三个这是约好的吗?你自己一个板上钉钉的抑郁症,周子舒看着好点,但是敢给自己随便上钉子,也脑子有点问题;温客行,好嘛,等醒过来,我看他要问题最大。”

  石冻春努力回忆当初发觉自己心理问题后百度到的内容:“呃,抑郁症,培养兴趣爱好?养成有规律的生活?多运动?”

  “我怎么知道。”陆明琅叹气,“不过他们两个的抗压能力都比你强,反倒不至于像你当初表现得这么严重。”

  她随口cue了一句石冻春,就见一个少年在门外探头探脑。

  “高则?怎么,有信来了?”

  那个少年“嗯”了一声:“前天您不是说要查什么五湖盟在外头的动向吗?这些事儿在外头闹得挺大的,这就有信传过来了。”

  陆明琅接过信,说:“你去一趟我那里,把周公子请来;阿春,你去隔壁喊成岭,大家一起来听一听吧。”

  等人到齐,陆明琅已经拆开了那几只细细的纸卷。

  周子舒习惯看第二手情报,这会儿拿起了纸卷,石冻春则是和张成岭在一旁听陆明琅说。

  “外头的事情我不太清楚,典当行也不是专做打探消息的,只知道些人尽皆知的消息。当日英雄大会上,高崇因为顾忌友人,不得不暂且退避,之后暂时销声匿迹了;沈慎则是护着岳阳派的弟子还住在三白山庄,这会儿五湖盟的主事人换成了赵敬。那天一场大闹,梁溪的医馆接诊了许多江湖人士,不过棺材铺的生意倒也还没怎么做起来。”

  “梁溪那边有一条消息是递给温客行的,是一位顾湘姑娘的传信。说梁溪这几日的戒备森严了许多,他们不得已分散着出城了,顾姑娘半路上遇到了一位清风剑派的曹少侠,这会儿决定跟着他去打探些消息。”

  周子舒看完纸卷:“还有别的么?”

  “没有。”陆明琅一摊手,“我们典当行里的人虽然都很可信,但也是真的没点打探消息的技能点。不过这才两天,之后可能陆续还能有些消息过来吧。”

  张成岭这两天已经听石冻春说了一些,这会儿又是伤心又是愤怒:“没想到是赵伯伯做的。也不知高伯伯现在怎么样了。还有小怜姐,她那天没去英雄大会,留在三白山庄,这会儿多危险啊。”

  “无妨。”周子舒安抚了他一句,“赵敬隐忍多年,谋求的就是一个光明正大。如今他掌握了五湖盟,必然会为了显示自己的兄弟情深好好照顾小怜姑娘。”

  再两日后,果然又有新消息传来,这回是个大好消息。

  “是九娘。”陆明琅读完新的纸卷,难掩喜色,“原来高崇当日下落不明,是突围后被安吉四贤救走,而后向典当行求助了。安吉四贤是阿春特意提过的客人,所以九娘赶过去,替他们易容改妆,将人藏了起来。”

  张成岭精神一震:“太好了,高伯伯没事!”

  “就很巧。”陆明琅笑道,“阿春之前给典当行传过信,要邀请安吉四贤来太吾村。所以他们这回向典当行求助,立刻得到了回应。”

  石冻春也松了口气:“裴老他们也没事就好。他们与高盟主是至交,我之前一直担心。”

  周子舒道:“这倒是件好事。若论对赵敬当年之事最清楚的,如今世上只怕就是高崇了。能否将他送到附近,我们去见一面?”

  陆明琅将纸卷递给他,这会儿神情突然微妙了些:“九娘……主动请缨,想送人过来。阿春,你如果不乐意,我就让他们换个人来。”

  周子舒看着纸上的字:“这位九娘又是何人?”

  今日送信过来的是贺寻,他这会儿站在一旁,闻言答道:“九娘姐姐是石大哥两年前救下的,她喜欢石大哥。”

  石冻春咳了一声:“他们这会儿人在哪里?”

  “在金陵。”陆明琅说,“九娘说得也没错,一路回太吾村,路上难免会遇到追兵。如今外头能给人补妆的只有她一个,她送人回来最妥当。”

  石冻春“呃”道:“……那就还是麻烦她吧。”

  他不自觉扭头看了眼周子舒,就见后者也正看着他。

  明明当初有好好拒绝那个姑娘,但这会儿他还是不知为何有点心虚,尴尬道:“呃,明日温兄的毒便能解了,到时候还得好好安抚他。周兄,你有什么好法子吗?”

  周子舒微微笑:“……倒也不是没有,就是得靠阿春多出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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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春这个性子,要说这几年下来没人喜欢他那才是奇怪,对吧。

  他们三个其实我觉得多少都和抑郁症沾点边。阿絮的抗压和自我调节能力都最强;老温自我调节不行,抗压很强;阿春挺擅长自我调节,但是抗压能力一塌糊涂,现代人通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