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秋实死了,老实说,不论是谁都没有一丝意外。

  三个人沉默了几秒,还是五条悟先收回翘着的腿站起来,“行,睡是睡不了了,边走边说吧。”

  鹤若折羽走在他的身后,一面扣好领口的漩涡状纽扣,一面看着小野和助问:“现场有人么?”

  “有的,发现尸体的也是我们的人,现场已经封锁起来了。”他点头。

  “辛苦了,近藤先生呢?通知过他了吗?”

  小野和助有些犹豫:“这……”

  她笑笑:“毕竟是‘家属’嘛。”

  “在下明白了。”

  车上的座位自然而然地就和来时的一样,五条悟坐下看鹤若折羽关好了车门,便出声道:“然后呢,你刚刚说想到的关于咒灵的东西?”

  在小野和助的车内坐好的鹤若折羽先是将刚刚取来的弓箭放在一边,背靠在了汽车软软的椅背上,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听他说完后再次睁开眼,眸中映上了车窗外路灯的光华。

  “嗯,关于那个咒灵。方才我们在信息交换时有说到,据我们所得到的情报,咒灵有可能是因数起医疗事故而起的。可是……”

  “可是如果是因为医院的医疗事故而出现的咒灵,”五条悟带着笑意的声音抢着响起,“为什么不出现在医院?”

  鹤若折羽弯起眸伸手比了个“正确”的手势:“正是如此。”

  “这么说鹤若前辈是有别的线索了。”夏油杰道。

  “是的,虽然当时稍微有点疑惑但一时没放在心上,就没有说出来,是我疏忽了。”她取出眼镜擦了擦,对着窗外看一眼再戴上,“在医院外时,我看到了飘着的柳絮。”

  夏油杰有些意外:“现在可是夏天。”

  “柳絮最多五月初就不会再飘了吧,事出反常必有妖哦。”五条悟搭在车窗的手指敲了敲,“那是否也可以认为范围也稍微被限定起来了?”

  “你们还记得我刚才说我在意的那一份档案吗?那个笔划滞涩的签名,我暂时只能想到两个理由,”鹤若折羽伸出两根手指,说着理由声音平静,“那个小孩子的母亲签字的时候因为过于伤心而精神恍惚,或者根本就不是她签的。”

  前者她虽未曾接触过那种情感,却也是作为知识而吸收过的。

  “让我们来假设一下场景吧。一个深爱着自己孩子的母亲,却得知了那孩子死亡的消息,原因还并非不治,而是医疗事故。医院不仅拒不负责,甚至不承认这是他们的医师所为,伪造了一份假的档案要求她签字。不论签字的人是否是她,她都强硬地抱着孩子离开了医院,经过了一棵柳下,接着遭遇绕颈而死。”

  鹤若折羽说完顿了顿,像是想歇一歇,抬眸看见小野和助欲言又止地动了动唇,眨眨眼道:“小野先生是想问,‘为什么是抱着孩子离开医院’,是也不是?”

  “啊……抱歉。”

  “我想一般也都会觉得奇怪吧,在医院死掉的孩子又怎么会抱出去,小野先生没有必要道歉。”鹤若折羽垂眸,“我之所以这样说,只是因为我在怀疑这次的咒灵恐怕有些像假想咒灵罢了。”

  五条悟看着她的蓝瞳一动:“是怪谈?”

  “对。悟也知道的,我一向对这些也比较感兴趣,多少会多了解一些。”原本因为当年那个特级假想咒灵的原因她也确实比较关注,“「柳女」的故事,大家是否有所耳闻呢?”

  ——强风之日,抱着孩子路过柳下的女子被柳枝绕颈而死。自那以来每到夜晚她都会现身柳下,“好遗憾”、“好怨恨”,这般低语着。

  这一怪谈,称为「柳女」。

  “原来如此,难怪发现遇害者都是在入夜之后,就是这个原因吗?”小野和助开着车,听完她的解释惊道,“因为是这样的咒灵,有自然作伪装,也更不容易被发现了!”

  夏油杰看着后排:“所以,柳絮能够飘到医院附近,又与刚刚发现的白山秋实的位置相近的地方,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了,是吗?”

  “正如夏油君所说。”

  “那看一眼尸……白山秋实那边,直接去收拾咒灵吧,本来我们要做的也只是后面那项来着。”五条悟突然一巴掌按在身侧少女的头上,三两下揉乱了她的黑发,“我还想早点结束去休——假——呢。”

  鹤若折羽怔了怔,一时都忘了把他的手扒拉下来。

  汽车行至目的地停下,鹤若折羽先一步下车来,抬眸便看到了痛哭着想要冲入警戒线的近藤柳濑。她的唇角勾起了浅浅的不知名弧度,行至他身侧又接着压下,敛眉低声:“近藤先生,节哀。”

  索性他埋着首,她实是不知哀戚的表情应当怎样表现。

  赶来现场封锁的自己人三个有两个都在拉着近藤柳濑,看到他们来了松了口气,守在警戒线外的那一位朝着小野和助走来:“小野先生!这几位就是上面请来的……”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近藤柳濑,没有把“咒术师”三个字说出口。

  而抱着头依旧跪在地上的男人像是没有听见他们谈话,哑着声音仍在抽噎着,浑身颤抖。

  小野和助点了点头,转头就看见那三个人对视了一眼就直接朝警戒线内走去,叹了口气,也没再拦了。

  反正他们怎么都要进去看的。

  鹤若折羽径直走到那位倒在地上的红发女性旁边,回眸礼貌地征求过意见,而后动手拨开了她遮住了脸的头发。

  女人的身上穿着普通的深色夏服,在这夜色中让人看不大清细节。周围没有散落她的任何随身物品,就这么孑然一身倒在这条偏僻的巷中,表情惊恐,脖子上有着凌乱而深陷的勒痕。

  和传言一模一样的缢首。

  五条悟一个人在后面蹲着看地面,然后站起身走到两人身旁,“这边没有残秽留下来哦。”

  夏油杰垂眸看着脚边的遗体,淡淡道:“我看过了尸斑,已经开始浸润了,不是这两天死的。”

  是因为这里地点太过偏僻才会刚刚发现么?

  “……”同样站起身,鹤若折羽若有所思地盯着地面看了几秒,才回过眸看向两人,“先去解决咒灵吧。”

  “说的也是~”五条悟打开手机亮出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地图,摁了几个键放大指了指某个被画上红叉的地方,“就在附近不是吗。”

  三人对于接下来如何行动达成了一致,同小野和助知会了一声,去履行作为咒术师的本职工作。

  小野和助想要同去,却被鹤若折羽拦下:“小野先生就麻烦在这里安排一下这边的事情吧。我们三个人都在,即便需要战斗,帐我们也会自己放的。”

  看着她幽紫的眼眸,小野和助莫名地便没再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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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亏你可以直接讲出口啊,小折羽。‘帐我们会自己放的’什么的。”五条悟走在路上踢飞一块石子,直截了当地笑她,“明明就没学会嘛。”

  虽然实际上不是没有学,根本就是没法学。

  “只要有一个人会就可以了呀。”鹤若折羽才不睬他的嘲笑,她在这河边的某处站定,看向了前方的一颗柳树。

  在这夏季的夜晚,不循柳树的本来生长规律,甚至带着周围的柳树都在深绿宽阔的叶片中藏了几片嫩绿,夜风习习,带动团团茸白飘飞着落向河面。

  像是感受到了威胁,它已经开始躁动了起来。

  “真是沉不住气啊,”夏油杰看着它摇了摇头,“真不知道是怎么这么些天都没被找到的。”

  五条悟耸耸肩:“原谅一下辅助们啦,杰。他们又没什么咒力。”

  夏油杰闻言斜了他一眼,这是咒力的问题么?净瞎扯。

  “看来就是这个咒灵了。”鹤若折羽看着它蠢蠢欲动的枝条,眯了眯眼,“一开始因为那位母亲的怨恨而化身,向医院关系者复仇后怨气叠加,经历了无差别杀人的现在……已经成长为一级咒灵了啊。”

  “那么,要准备动手…。”

  五条悟的声音因为后方传来的压抑不住的粗哑呼吸声戛然而止。

  回过身,便见近藤柳濑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后面几米的位置,发丝凌乱,双目赤红着,紧紧地穿过他们之间的间隙,盯着那个柳树咒灵。

  虽然或许在普通人眼中那不过是一棵柳树罢了。

  三人对视了一眼,面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看来在解决后面那个咒灵之前,确实要先解决眼前的这个人了。

  “呵呵……哈哈……原来真的有妖怪啊……哈哈哈……”

  男人状若疯癫,他两只手一起握着一柄刀,下一秒就大喊着暴起向那棵柳树冲去。

  “就是你……你还我秋实!!!!”

  五条悟伸出了手。

  是他的无下限术式。近藤柳濑的速度被肉眼可见地遏制下来,生生被挡在无限外难以再进半步。

  银白发的高大少年垂眸看着他,松垮垮的圆形墨镜片下的湛蓝眼眸中满是嘲讽:“对手是一棵柳树,你是不是松了一口气啊,店长桑。”

  他轻嗤一声:“也是,这样你就什么也不会损失了嘛。毕竟弱小的人要是真的看到‘妖怪’,估计连战斗的勇气也没有吧。”

  “近藤先生真是个厉害的人。”他身侧黑发少女的声音跟着轻轻响起,以她的身高甚至不怎么需要抬头就能与男性中并不算高的近藤柳濑平视。她往前走了两步靠近男人的面前,看着他惊愕地怔住的表情,眸中划过了一丝愉悦。

  “我都要为近藤先生的深情感动了,听到白山小姐不幸的消息后竟然能比我们还要去得快。”她笑道,“可是您也真是悠闲呢,前两天忙着进货,早上回来清洗车子,还能给蛋糕柜摆上新鲜的甜品。”

  “鹤若前辈,不要走得那么近比较好哦,虽然他拿刀的手都在抖。”夏油杰挑着眉,走到了鹤若折羽身前站定,他微微倾身,深瞳凝视着近藤柳濑同样震颤着的眼,眼尾虽然带着笑意,但在他的眼中却分毫不见,“碰到我们,你不仅高兴于我们能‘帮忙’,还高兴于我们帮你作证就更有说服力了吧。”

  毕竟他们中可有一位少爷呢。

  一声清脆的金属落地声,近藤柳濑手上的刀被夏油杰缴落在地,随即踢至后方被五条悟随意地捡了起来。

  “不要太小看我们啊,你这家伙。你以为,我们不允许的话,你能跟到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怪谈:柳女。柳枝缠绕而死的女子,抱着孩子不停地说着怨恨之事。出自《绘本百物语》。

  前面还是有写类似柳絮的这种小线索的,不过果然也不愧是那种会被吐槽除了作者谁会注意的类型吧orz

  这篇其实是我因为很喜欢各种各样的怪谈而临时加的小篇章hh虽然好像怪谈的元素算不上多害,我太菜了(躺)

  到这里应该很明显了叭,甜品店店长也不是个无罪者w

  夏油下次应该不想再以这三个人出来上班了,他不想扭着脖子坐在副驾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