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起长长黑发的女孩子朝自己小跑过来,发簪上垂下的流苏跟着她的动作在脑后一晃一晃,身上是他挑的红色和服。待来到自己面前,她乖乖坐到旁边的位置上,一双紫色的眼眸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刚刚还心里不得劲的五条悟现在更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

  从来都是他五条悟气别人,这次倒好,碰上个不会生气还反能让他觉得憋屈的主。

  这么想着,他又挖了一大勺蛋糕塞进嘴里。

  不过五条悟的不爽也没有持续很久,理由大概是下一个吃到的大福味道颇为不错,他甚至还支使着鹤若折羽跑腿去买了一份准备带回去吃。

  12分甜那种。

  一路跟着他吃下来的鹤若折羽眼睛看着路,脑子里却在思考悟的胃是怎么长的,能塞下这么多甜食。

  这就是咒术师吗,斯国一。

  大少爷终于吃满意了,打算圆满结束今天的行程,于是之前试图有多远跑多远的倒霉·五条·大叔又一次被拎了回来,继续被迫当他们的临时司机。

  刚到五条家门口,车都还没停稳,就来了一个人扒着车窗:“少爷!家主叫您过去一趟!”

  “啧,”五条悟不耐极了,“就不能让我休息两天吗?”

  用脚想都知道,这是又来活儿了。

  就不能多出现几个有能耐点的咒术师吗?!

  站起来啊咒术界!

  大概猜到了身旁男孩在烦躁个什么,鹤若折羽别过头,偷偷笑了笑。

  “——别以为我看不到哦,小折羽。”他的声音立即就响了起来,跟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似的。

  实际上六眼的能力也差不多了。

  “哎呀,暴露啦?”鹤若折羽看着他眨眨眼,学着他的语气应道。

  男孩嗤笑一声,把手里的盒子啪嗒一下轻放在了她脑袋上,“这盒大福就交给你了,记住有一半是属于你的哦。”

  看着女孩儿脸上的表情明显地僵硬了一瞬,五条悟顿觉愉悦地先一步跳下车走了。

  鹤若折羽再度回到了那一方小院,而五条悟继续着时不时出去祓除咒灵的日子,闲下来则会来鹤若折羽这边,偶尔带着她溜出去恰甜点。

  她的甜味承受度也在飞速地提升着。

  渐渐地,已是入秋时节,又到了新一轮的咒灵爆发期。咒术师们一个个的也每天都能表现出新的忙碌姿势。

  “人类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怨念呢?”

  一声轻轻的叹息,鹤若折羽转头看着庭院中的落叶,似是不解地自语着。

  站在她身后的后勤大姐姐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

  便是本人再如何珍重对待,鹤若折羽的新和服终究还是被弄脏了。

  常常只有她一人的庭院,没有十天半个月会来一次的记不住名字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某位银白毛的最强想来也还在外游荡中,却有两个不速之客悄无声息地闯了进来。

  它们或许原本同人类的形态是有些相似的吧。那形象看起来有些支离破碎又奇妙的完整,只是比起人类而言体型要大得多,两只咒灵四只手掌大得可怕。

  团团黑气包裹着它们,却又被什么限制在某个范围内,奇异到它们已经来了有一小会,却还没有警报响起,也没有五条家的咒术师赶过来,也许是因为高高的围墙堪堪遮住了它们的身影——当然,忙碌的咒术师们每天都需要四处出勤,留守在家族里的咒术师并不多也是原因之一。

  鹤若折羽站在阴影之中,手中握着本被她放在小盒子中的木梳,淡淡的血腥味窜上鼻端,她却像没有闻到一样,垂眸打量了一眼方才她躲过它们袭击的一瞬添了划痕与血迹的和服。

  接着她抬起头,对上了两只咒灵的“眼睛”。

  “等你们好久啦。”

  日光投下,照亮了她的脸庞,也照亮了她面上如天真孩童般见到久等之人的神情,和她染上猩红的紫眸。

  “可是,这不代表我会原谅你们弄脏悟送给我的衣服哦。”

  她最讨厌脏兮兮的东西了,这可不是第一次讲呀。

  话音未落,打磨得尖利的梳齿带过一道影子,“刺啦”的声音响起,鹤若折羽主动丢弃了和服的

  下摆,也弃了碍事的木屐,抬起脸扯开嘴角,朝两个怪物露出了一个笑容。

  “来玩一如既往的游戏吧~无奖竞猜!这次是你们带走我,还是我杀掉你们呢?”

  看到目标离开阴影踏上庭院的土质地面,两个咒物更踏近了一些,同样爆发出咒力,引起阵阵波动圈圈向外扩散。

  终于,有一丝气息泄露而出,一瞬间,五条家警声大作。

  “————!”

  “准一级咒物入侵!!目标两匹!”

  “位置……残咒!糟糕,赶紧去人上报!”

  有人不可置信,“该死,怎么都闯进来了才发现?!”

  “感知被屏蔽了!!”一名刚刚回到家中的咒术师迅速赶到最近的地方,接着感受到了一层阻碍,“……它们会释放帐?!”

  是了,这才是那两只咒灵一时没有被察觉的原因。它们释放了针对咒术师感官的「帐」。

  咒灵怎么会释放帐?又或者说,目前基本没有机会能遇到会释放帐的咒灵!

  咒术师们一时无法突破这一层帐,场面立时焦灼起来。

  五条悟从外面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群人兵荒马乱地围在一个帐外,而昨天走的时候还甜甜地跟他说再见的女孩子正一个人被困在里面,独自面对两个对她而言可以说是体型巨大的咒灵。

  隔着一层帐,灰蒙蒙的,也就是他有六眼能基本看得清里面的大致情形。

  这群人,吃干饭的吗??

  五条悟眯了眯眼,一步上前,站在所有人的前面。

  “你们,都到后面去。”

  “少爷?!”“太危险——”

  本还想再说什么的人触到男孩的眼神一滞,不敢再说什么,纷纷退至了后方。

  五条悟抬起手。

  「无下限咒术——」

  抬手就是咒术,可见这位少爷是真的有点动火。

  咒灵布下的帐被暴力轰出了一个缺口。

  五条悟直接就走了进去。身后的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没有人敢跟上去,甚至还又后退了几步。

  帐一被破除,两个咒灵咒力的波动与淡淡的血腥味就再也掩盖不住。咒灵的气息与另一道气息差别得分明,也让账外的人感知得分明——咒力只有两道,在这种情况下还没有第三道咒力气息,那那一位是真的没有咒力了。

  五条悟银白色的发被帐内冲出的气流吹起,他一脚踏入帐的领域之内,看清了眼前的情形,忽的又顿住。

  那一个曾经被他用来戏弄麻雀的皮球已经干瘪在墙边,地面与走廊一片狼藉,连一间间和室的门也程度不一地被破坏折损。黑发红衣的小小身影灵巧地在两个大体型咒灵之间周旋,她的手上还握着一个木梳,此时梳齿上的木质基本已经磨损殆尽,露出里面尖锐的漆黑金属,而实际上金属刺也已然断了好几根,被不知是谁的血液掩住了寒光。

  还有一把像是匕首的东西,完全没入了一只咒灵的皮肉中,每次它稍有动作,就带出汩汩的黑红液体。

  鹤若折羽的黑发像是因为连扎起的空余都没有而凌乱披散着,耳发归到了耳后,露出她沾上点点猩红的脸颊。她看起来既不害怕、也不愤怒,脸上可以说没有什么表情——倘若五条悟没有注意到她倒映着咒灵的紫眸中显露出的神色的话。

  那是兴奋。

  分明木着脸,面对着好像一巴掌就能把她瘦小的身躯拍得稀巴烂的咒灵,整个人表露出的情绪状态却是高昂着的。

  冷静而疯狂。

  ——这种时候,总算暴露出一点本性了啊,小折羽。

  而且不是说看不见咒灵吗?

  五条悟瞧着那边的情况,托着下巴想。

  小骗子。

  那红着眼面无表情的样子真是有趣极了。不过最让他感兴趣的,还是鹤若折羽身上覆着的那一层极难察觉的,通过他的六眼方才“看见”的莹白光芒,如同有时她看着他的时候眸中的光芒一般不染杂质,将时时刻刻意欲贴近她的黑色咒力隔绝在外。

  还隐隐有着更广域的一层,把这一方庭院要向外溢散而出的咒力笼罩在内。

  原来如此,这咒力没被轻易散出去这是有“双重保险”呢,也无怪现在在家族的那些咒术师那么迟才察觉到。

  哇哦,很明显小折羽虽然没有咒力,身上却有另一股力量耶。

  所有的思绪都在几息间完成,而那边的鹤若折羽已然注意到五条悟的闯入,她眸光微顿了一瞬,随即轻轻勾起唇角,脚下一转,背对着两只咒灵轻声,如同低语道。

  “看来这次是我赢了呀。”

  自己的体力实际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女孩毫不犹豫地便以最快地速度向五条悟奔来,最终一个趔趄,跌坐在了他的身后。

  基本已经失去作用的梳子也滑落在地。

  本就高于她的男孩因她的跌下而看起来更高了许多。他的脚下没有动。

  鹤若折羽仰起头,对上了他侧转回来、满含戏谑的冰蓝色眼眸。

  “你这是在利用我吗,小折羽?”他说。

  鹤若折羽小小地笑出声,干脆地回答:“是啊。”

  五条悟笑了,抬起头,看向追至眼前妄想越过他用巨大的手抓向他身后女孩的两只咒灵。

  它们的身形到了某处再无法寸进一步。

  下一瞬,强悍至极的咒力冲击而去,如狂风席卷,将一切扭曲碾碎。

  “不过是两只准一级,”五条悟蓝色的眼眸直直看着将要归于虚无的两只咒灵,其中的温度寒至冰点。

  “梦还没醒吗,杂碎。”

  “我五条悟的地盘,你们想带走谁?”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你是个疯批,好巧,我也是。

  奇怪的用中文写不出来的设定:折羽平常说话基本都是礼貌体甚至讲敬语的,包括这·种时候,拿着最锋利的刀,干着不大正常的事,用最礼貌的语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