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杉杉来了]余生请多指教>第52章 骄傲

  门被打开,而后又关上了。

  仍旧是不轻不重的力道,我笑了一下,到底是肖先生,果然是任何时候都不失风度的。

  我终于如愿关掉了热闹的有些聒噪的电视,瘫在沙发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种脱力般的轻松感。

  我想,明天应该就不用去老宅了,生活会很快的回到正轨,不用担心在家门口又捡到某尊大神,也不用战战兢兢的接受莫名其妙的照顾与好意。

  乐得自在。

  喵呜趴在沙发上,难得的没有撒开了闹,我拿手腕挡住眼睛,整个人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几乎快要睡过去,以至于被电话惊醒的时候还有些懵。

  打电话来的大概是肖芜的司机,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找来的我的电话,反正大意是肖先生刚才让人来接他,但他已经在小区楼下等了将近一个半小时了,一直没接到人,手机也打不通,委婉的问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是否需要继续等。

  而且,外面快下雨了。

  我看了一眼时间,才发现已经快十二点了,只是我实在无能为力,只能诚实道:“这我也不知道,还是烦请联系肖先生吧。”

  而后礼貌的挂了电话,回房睡觉。

  这一觉睡得不是太好,起了乱梦,梦里一会儿是高中数学课本上纠结成一团的解析几何,椭圆、双曲线、动点什么的交缠在一起,我绞尽脑汁的想啊想,急得满头是汗,辅助线都做了一条又一条,却怎么也解不出答案;一会儿又是游承浩拿着戒指站在我面前,声音笃定、信誓旦旦,我睁大眼睛看着他,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画面再转却是在肖家老宅,病重枯瘦的老人望着不远处的一小片鸢尾,声音也像年久失修的破风箱,断续不真切,他说,我没有权利后悔,是我,亲手把小安养成了如今的模样。

  如今?什么模样呢?

  我想不出来,然后画面便开始摇晃起来,染上了鲜红的底色,脖颈间一片温温热热的触感,耳边都是各种惊惧喊叫的声音,嘈杂又尖锐,满身冷汗的挣扎着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是小家伙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床,小声呜咽着在我脖子旁边拱来拱去。

  屋外,门铃大作。

  衬着窗外不太真切的风声和雨声,没来由的就叫人心头一颤,生出几分惊心来。

  恶劣的天气,午夜的门铃,凌晨的电话,向来是我最不愿意接到的。

  身上的冷汗还没退,露在被子外面的时候,便凉的厉害,我拿了件衣服披上,去客厅开门。

  透过猫眼看清外面站着的人时,便愣了一下。

  连自己是什么时候打开门的都不知道。

  大约是淋了雨,肖芜几乎整个人都是湿的,他穿的仍旧是之前出门时的那件毛衣,已经完全被晕成了浅灰色,眼下正一滴滴的往下滴着水。

  我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被猛的搂进了怀里。

  我认识肖芜至今,不满三个年头,名字写在同一本结婚证上,不到两年,被这样抱着的次数不算太多,却也不算太少,其中,柔情蜜意的戏码、各怀心思的试探、或许也不乏亦真亦假的关切与温情,却没有一次,是像今天这般。

  我没有见过这样子的肖芜,肖氏的风波闹得最厉害的时候,在老宅和老爷子对峙的时候,陈侑溪订婚的时候,站在ICU病房外整日整夜不眠不休的时候,甚至当初我被肖林用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他好像从来不知道累,也不懂得害怕,不知道伤心,更加不在乎别人的想法,我甚至怀疑,他至死都会带着那个骄傲又冷硬的面具。

  可是,我不想看他现在的眼睛。

  我被抱的太紧,只觉得几乎连呼吸都有些艰难,身体冷的发颤,眼眶却在发烫。

  我听见自己同样有些发颤的声音:“肖芜……”

  “你先放……唔……”

  被那样大力的撞上来,磕的牙齿都在嗡嗡作响,几乎是顷刻间便充斥了满嘴的血腥味,分不清是冰冷还是灼热,连疼痛都是麻木的。

  一片混乱。

  然后,我听见他很轻的笑了一声:“没关系。”

  我怔了一下:“什么?”

  眼角旁不知何时渗出的眼泪被轻柔的舔去,然后他又重复了一遍:“没关系。”

  “因为爷爷也没关系。”

  但是,这一晚仍旧没有结束。

  凌晨两点多的时候,肖芜开始发烧。

  这并不是多么奇怪的事,这么冷的天,连睡觉的时候手脚稍微露出来些都觉得凉,何况像他这样浑身湿透不知道在外面吹了多久的风。

  我给他量了体温,便皱着眉把平时自己备着的应急药放了回去,转而打电话回了肖家。

  他烧的太厉害了。

  万幸的是,即便是在这样的深夜,电话还是很快就被接通了。

  接电话的却不是张妈,也不是肖家旁的什么人,而是一个没听过的女声:“小安吗?”

  声音里隐隐便透出一丝急切来。

  我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自己打电话的目的:“抱歉这么晚打扰了,但是现在能不能找个医生过来,肖先生生病了。”

  那边似乎也顿了几秒,才似想起了什么,语气总算放松了些:“柳柳是吗?我让医生现在过去,肖芜就先麻烦你照顾了。”

  肖家人的效率到底是不一般的,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我正在帮肖芜换第二条冷毛巾。

  让人意外的是,跟着医生一起来的,还有一个许久不见的让人十分不省心的老熟人——韩宸。

  这位大钢琴家大约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穿了一身松松垮垮的家居服,外面套了一件又宽又大看起来就很暖的羽绒服,脚上踢踏着的居然是小熊形状的毛绒拖鞋,头发也是乱七八糟的,只一双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仍旧勾人心魄。

  我一句“你怎么来了”还没说出口,就遭遇了今晚的第二次被扑:“好久不见,柳柳~”

  我:“……”

  旁边的医生大概是和他颇为熟络的,见怪不怪的摇了摇头,拿着医药箱自己循着卧室去了。

  我只得留下来应付这位祖宗,半年不见,他似乎是瘦了些,虽然穿的这样一言难尽,看起来仍旧是风度翩翩的,我觉得头更痛了起来:“你又是凑的哪门热闹?”

  “什么凑热闹?”韩大钢琴家一脸大义凛然,“听说肖芜生病,我可是大晚上的特意从床上爬起来探望的。”

  事实证明,这位大钢琴家的探望是真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我眼见着他像看见什么稀罕宝贝似的拿着手机卡擦卡擦的各种角度连照了十几张,已经连抬手扶额的力气也没有了,反正医生在这里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未免他碍手碍脚,干脆拽着他往外拖。

  韩不省心被拽走了也不安分,还要拿着手机翻刚拍的照片:“啧,你不知道,肖芜那家伙是多少年没发过烧了,这波苦肉计也太犯规……”

  我莫名觉得有点怪异,看着他翻手机的手指好一会儿才愣了一下,皱了皱眉头:“怎么回事?”

  韩宸显然也怔了一下,才恢复了没正形的样子,自然的收回了手笑嘻嘻道:“我最近主要练单手弹。”

  我眉头皱的更紧。

  韩宸过了一会儿,才笑着拍了一下我的头:“别说我没提醒你,就算你师父我是单手,你也还差的远呢。”

  我突然就觉得有些难过。

  我并不是一个特别有梦想的人,工作也好,生活也罢,比起喜欢,更多的总在于合适与际遇,可是他不一样,我仍旧记得初见时他坐在钢琴前的样子,举手投足间都是不可一世的意气风发,自信的仿佛全世界都不放在眼里。

  韩宸看了我好一会儿,才挑了挑眉:“怎么,替我可惜了?”

  我说不出话。

  他就继续说:“你不是说过,我和肖芜才是一类人。”

  “既然是那么想要的东西,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柳柳,我和你不一样,别说是钢琴,心之所向,虽死何惧。想要的东西不去抢,等着谁双手给你送上来么?”

  他笑了起来,因为消瘦看上去侧脸愈加棱角分明:“事实证明,输的可不是我。”

  这些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