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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春》作者:山刀

  summary:冬天结束了

  warning:各种警告,暴力、xing暴力、不法分子没啥底线的,然后要骂可以骂我cp,千万不要骂我。原著剧情台词有

 

第一章

   05年的冬天很冷。

  当然,那一年没有什么低温警告,单论气温或许还比之后几年暖和些,只是05年的我和陈默还穷得荡气回肠,2块5的馄饨都得众筹均摊,我们和兰三个人一块儿窝出租屋。房东抠得缺乏人性,不可能给我们安排暖气问题,我们连水费都经常断供(后果就是兰有几次洗澡到一半被冷水冰得大呼小叫),更别提电费了。暖气是我们的奢侈品,意思是看看别人的就行了,自己就别想了。所以在我的记忆里,05年的冬天是很冷的。

  天气冷成这样,取暖只能靠原始途径。本来我跟陈默就买不起两条被子分盖,这会儿他更理直气壮了,每晚上一洗完澡就往被子钻,我洗完出来他就拍拍身边空荡,乐呵呵地招呼我“进来暖和暖和”。我骂他说话像拉//皮//条的,但人无暖气则身不正,骂完还是很没骨气地在他身边躺下了。一条从春盖到冬的破被子,还有我们两个青年人的体温,我们就靠这些熬过冬天。陈默的胳膊揽过我肩膀,让我舒舒服服地背靠在他的胸口,贴一块儿果然暖和得多了。我们同时伸手摸烟盒,陈默快我一步,我顺势停下,问他借两根抽。

  陈默对我翻了个白眼,把一根烟塞到我嘴里。我们抽不起有牌子的烟,20块的红南京黄鹤楼也不行,大多选的是五块一包的杂牌烟,连商家标志都经常印花,后来到了10年烟酒市场整顿了,就是想再买这种垃圾都难找。陈默一手勾着我脖子一手点烟,便宜没好货,烟卷得不紧,他咬着烟牙齿一动就往下掉烟草碎子,我艰难地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刚接触到空气就起了一胳膊冷疙瘩,赶忙给他掸干净了。

  “他妈的天这么冷,你就不能他妈注意点,”我对陈默说,“又没有洗衣机,感情你不洗被子不知道水冷啊?”

  “你少说两句成不,我这会儿冻得没空跟你吵啊右子。”陈默点上了烟,又帮我点了火,他比我抗冻点,身先士卒地去拿了烟灰缸摆在枕头旁边,我俩就这么窝在一块儿闷头抽烟。我内心是比较悲伤的,毕竟我们这个处境任谁来看都是狼狈不堪、催人泪下。陈默吞云吐雾的,好几口烟都喷我脸上了,我想着保存体力取暖,也懒得骂他。陈默说:“右子,这日子真难过。”

  “还要你告诉我?”我没好气地回答,“跟谁看不出来似的……”

  陈默笑了,他的眼睛像在发光,不是那种地摊爱情小说里描写的男主角眼睛发出明亮可爱光芒的那种样子,他两个眼睛像见了耗子的猫、逮着死鹿的鬣狗,几乎幽幽地泛绿光。这让我不大舒服,我不喜欢陈默这种神情,像饥饿得狠了,按着什么活物就会扑上去撕咬一口,这会儿我还跟他凑在一块儿呢,不能怪我有警惕心。但陈默说的话让我感觉很复杂。

  “不会太久的,右子,”陈默自言自语地说,“以后我们会挣大钱,没人能看不起我们,什么暖气洗衣机的,绝对都会有的。右子,我们会过得更好的。”

  他说“我们”。

  后来五年过去,陈默说的话果然一一应验,他成了和纹胜的龙头,整个旧城区黑道的老大,我成了他的二当家,臭名昭著的“姓右的”。我们不再愁钱花了,暖气想怎么开就怎么开,陈默乐意的话他甚至能整个旧城区家家户户提供免费供暖,虽然他对慈善一点兴趣没有。我们不用再窝在一张破床上取暖,冬天也不会难熬了。但我有时仍然会思考这个问题:陈默那时候说的话是真心的吗?

  我知不知道陈默本性是个怎样丧尽天良的畜牲人渣呢?这是废话,我肯定门清,我无数次后悔自己选错了人,我想要靠一次权力更迭,在推新人上位的过程中清洗旧城区这些个恶心的黑社会分子,建立我想要的秩序正义。我不明白我的计划错在哪儿,我又到底欠了老天爷多少,命运似乎一直不站在我这一边。后来我总结:我选错了人,我看错了陈默,我看走眼了,养虎为患,老虎总要吃人的,我选了个人渣中的人渣,这就是我的错误。

  到了现在我还在给陈默办事,每天早起在照镜子时恍惚觉得自己越来越像陈默,然后想吐,我差不多清楚自己活成了行尸走肉,活着没啥意思,只是让人怪恶心的。我还没寻死的理由只剩下一个,事已至此,我原本的目标理想全灰飞烟灭了,但我还不能去死,因为陈默还活着。他必须给我陪葬垫背我才能瞑目。不过这不妨碍我回忆当时陈默说这话时的样子。我相信过他,这不是罪过,只是太蠢,我相信了他,直到现在我还是会偶尔看见那样的陈默,他孩子般的双眼。

  我觉得他应该那时就开始撒谎了吧,这是陈默自己告诉我的。我从上海刚回来的那年见到他,他亲口跟我说:“右子,其实你没必要对我有什么责任感。我不是你一手培养出的一个暴君什么的,在你认识我以前我就是这样了,只是我一直没让你知道而已。”陈默对我很坦然,或者说寡廉鲜耻,他根本不屑对我隐瞒自己的垃圾本色,我也知道只要是挡在他面前的人,哪怕是他亲爹他都会一刀砍上去。我都知道,我只是想……

  陈默那时的表情、口吻,让我哪怕知道这是谎话,也想要相信他。

  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11年,我私下找上了三鬼。三鬼这几年混得不咋样,陈默势大,又有点“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意味,顿时把他跟三鬼那点监狱里开始的兄弟情抛之脑后了。三鬼也只能勉强保住亲哥留给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陈默私下跟我聊过这件事,可能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个背叛兄弟的人,他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理所应当地说:

  “你要知道,右子,”陈默说,“我只有你一个兄弟。”

  我那时笑笑,回答他:“说得不错……兄弟是一辈子的事。”

  所以这也不难理解为什么三鬼一见我就露出了死亲爹一般的表情,他朝地上呸了口唾沫,狠狠瞪着我,冷笑连连:“手下人说你要见我,我还不信……姓右的,你真敢来啊?你就不怕我把你舌头割下来给陈默寄回去?”

  我裹在自己的风衣里,贪婪地吸着烟,这是唯一能让我保持清醒、不会在旧城区感到冰冷刺骨的法子:“……好啊,你割吧。”

  “你想得倒美,”三鬼说,“他妈的谁不知道陈默放出话来了,哪个敢动你一根头发,他就杀谁全家。你活腻了我还没有呢。没事就滚蛋,他妈的一见你就烦。”

  我笑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我停了一会儿,然后像是很随意似的地问三鬼:“你想杀了陈默吗?”

  “你说什么废话——”三鬼脱口而出,突然又反应过来了,他知道我是不开这种玩笑的。他的眼神变了,像看怪物一样看我,“你说什么?”

  我耐心地重复了一次:“你想杀陈默吗?”

  “草,”三鬼很没素质地回答,“姓右的,你不是陈默的狗吗?”

  这话说得就有点伤自尊了,好在我也感觉不到自尊的存在了。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了现在这样?我仔细回忆,回忆到早上我一睁眼下意识拿起枪塞进嘴里扣动扳机的动作,我把子弹全卸了,因为我还不能死,我只是下意识这么做。我回忆到几个月前我在云台歌舞厅看场子,有个客人闹事,是展海阳指使的,展海阳太傲慢了,他现在也不肯承认陈默这个文盲出身的底层混混爬到了自己之上,时不时要恶心陈默一下。我慢腾腾爬楼梯下来,一路上哈欠连天,然后我当着手下的面把这个闹事人的鼻子割了下来,我让他们把那团肉贴到展海阳汽车玻璃上,顺便给他带句话:“陈默已经不是你惹得起的了”。

  到了晚上,我在楼顶的浴池里和陈默泡在水里,我很不理解他这种兴趣爱好的来历,有时我会想趁他脱得赤条条时往水里扔吹风机算不算一种同归于尽的好法子,但我觉得这有点太便宜他了。我听说触电死得很快,不怎么痛苦,我更希望把陈默的肠子一寸寸扯出来让他自己过目,然后举着他的肠子问他:原来你肚子里也是有血有肉的啊?陈默给我的痛苦已超过我的承受极限太多,如果可以,我希望把我能想到的所有酷刑在陈默身上用个遍。触电太便宜他了,也太便宜我了,我和陈默配不上这种爽快的解脱。

  我仔仔细细地在浴池里清洗我指甲缝里的血垢,陈默从身后按住我,他可能嗨高了,有点发癔症。他在我脖子上舔来舔去,破坏了我的思维。然后他开始肏///我,这又是我不太理解的一个行为,不是说我不能爽到,我只是不明白陈默为什么要跟我性///交,也许是因为他是下//半//身容易充血的牲口,也许是因为他想以此证明他已经彻底征服了我。我在热水的白雾中喘气,闭着眼自///慰,陈默贴着我的耳朵喃喃:“右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血腥了?”

  我没有回答他,因为我觉得陈默对此其实是很满意的。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陈默又笑了,他继续说:“这才对,右子,不狠一点真以为旧城区他妈的什么人都能冒头了……就是这么一回事,右子,你那个仁字不是我要的,我要的就是你的冷酷……”

  他好像在亲我肩膀上的那个纹身,那个“仁”字。我没什么力气了,趴在池子边,热水泡得我思绪真空,浑身都是热乎乎的,我看着旁边的窗户,外头是旧城区的高楼,一应都是铅灰色,天空阴沉黯淡,是我很熟悉的景象。我想:原来已经冬天了。

  我跟三鬼透露了我的计划,如我所料,他动心了。三鬼不是没血性的人,当年他能因为觉得我会害死陈默就捅我两刀足见一般。其实我也很好奇当年我在他心里是怎么个形象,妲己褒姒吗?现在再好奇也没意义了,当年陈默又为了“掰掉你几颗门牙,给右子做个纪念”拿改锥险些掀掉三鬼大半个嘴唇,三鬼不会再把陈默当朋友。就是当了也无所谓,出卖朋友有何不可?司空见惯的事,不过价码高些罢了。

  三鬼捅我两刀是07年的事儿了,那时我和陈默还没有决裂,整个旧城区都当我们是一丘之貉,一根绳上的蚂蚱。大猛子那时还活着,还是我们的老大,他特别希望我跟陈默反目,最好我一刀砍死陈默最好,而我每次都装聋作哑,他气急了就对我大吼:“姓右的,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你又不是陈默的女人,你在我这儿演什么三/贞/九/烈呢?我告诉你,你不杀陈默,他总有一天会杀你,嘿嘿…你想当诸葛亮,他可不是刘备,他连曹操都不是,他是吕布,懂了不——什么玩意儿!没用的东西,滚出去!”然后我就乖乖滚出去,顺手帮大猛子带上门。10年大猛子终于死在陈默手里,我回来参加他的葬礼,看着陈默在大猛子灵位前和颜悦色地说“其实他死了,我挺开心的”,不得不佩服大猛子看人之老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