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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时钟塔学习的日子没什么好说的。

  由于我并非魔术世家出身, 是个不折不扣的第一代,魔术回路的质量低到可以说是没有,所以一开始孔明老师就明明白白的跟我说清楚了, 我这辈子是别想在魔术的实际使用上做出什么成就来的——我唯一能做的也不过就是尽可能研究魔法阵而已。

  不过鉴于我的目的本就如此, 所以倒也不必想得太多, 或是自暴自弃。

  他说到这,回头看了我一眼, 然后转过头去,说了句, “算了, 后半句你就当我没说, 毫无根据的乐观是你的优点, 继续保持就好。”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在黑我。

  总之我点了点头, 然后开始了我的魔术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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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时钟塔前, 我短暂的回了一趟日本。

  主要是为了收拾一下东西, 拿一下身份证明需要的东西,以及与收养我的养父母做个道别。

  ——对于已经接受了我17岁就会死的命运的养父母而言,我平安回来这件事可以问鼎世界十大不可思议, 而更不可思议的,就是在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说我健康的可以活到一百二这件事。

  一切回归原点,陪我去医院检查的是承太郎,而我的父母在电话那边听承太郎说了检查结果之后, 一阵恍惚,恍惚了不止一个多小时。

  但即便如此,一直到挂断电话, 他们也拒绝与我通话。

  我不是很理解这是为什么,也不太清楚这是他们在担心什么, 但总之在承太郎挂断电话之后,我莫名的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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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分隔两国,我和承太郎见面的时间大幅减少。

  大部分时候他都在忙着学他的海洋学,而我则泡在孔明老师的独家补课小课堂以及时钟塔的图书馆里,为我过去十几年乘以不知道几都没有接触过魔法的基础而进行补救。

  实在是太忙了。

  忙到甚至没有时间去想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单身了这样的事情。

  我跟承太郎努力保持着一周一次的通话,最长也不过几十分钟,最短的一次只有十几秒。

  但即便如此,我俩也仍然保持着异地恋的情侣身份。

  虽然名存实亡,却没有哪怕一秒想要分手让对方追求自由的想法。

  大概这也是一种另类的默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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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钟塔作为一所魔术师育成学校自然也是有寒暑假这种东西的。

  但是为了能尽快赶上进度,孔明老师温柔的征求了我的意见之后,决定在假期唯为我专门开个补课班。

  这个温柔的征询具体表达就是这样。

  “以你现在的魔术知识储备,再给你二百年你也不可能领悟魔术,少废话,你暑假留在英国,补课!”

  真是太温柔了呢。

  让我不由自主的在心里的迦勒底加班名单上给他红笔加粗再加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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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得知了我不能回日本之后,我收到了第二个噩耗,就是承太郎将要开始海洋学的实习——暑期实习。

  SPW财阀的船将会把他带到某一片海洋上去进行实地考察——到底考察什么我搞不清楚,他们宣扬的那片海域有多神奇和神秘我也搞不太懂。

  从承太郎虽然渐渐变得温柔,但依然不多的话语里,我唯一找到的重点,就是他们将要去的那片海域毫无疑问的没有信号。

  除非我能在三天之内突然开窍搞出魔力通讯设备,不然大约几个月的时间里,我们将会完全失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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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当然不可能在几天之内搞出魔力通讯。

  所以我和承太郎失联了大概快两个月。

  我本来以为会很难熬的两个月,实际上只是一个晃眼就过去了。

  其根本都是因为孔明老师在听我说了承太郎将要前往某海域实地调查之后,他认真思考了一下之后说,“那我们也去做暑期实习吧——正好是个不错的经验。”

  于是我跟着孔明老师前往了某个著名的魔术师家族的宅邸,去解开一件女鬼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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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迦勒底是由天体科的家族搞出来的,但是孔明老师却完全不建议我去天体科学习。

  用他的话就是,与其把时间浪费在你根本就背不会的天体名上,你不如去学习些更实用和理论的东西,然后将其付诸实践。

  于是在宅邸中我们被原宅邸主人强召出来的思念体——也就是混沌状态、受人控制的女性魂体追着满屋子跑的时候,我忍不住大喊,“这就是你说的实用???”

  孔明老师秉持着他体力废物的基本设定,跑得呼哧带喘,大声反驳,“明明就是你自己天赋不好!还基础太差!”

  我埋头猛跑,回击了一句,“可是我体力好啊!”

  孔明老师看着我的背影,冷飕飕的的说,“跑得快有啥用,现在整个房子都已经被封闭住了,你跑的过我也不过就是比我晚死一会儿......哦,不对,我是英灵来着。”

  然后他英灵化了。

  你作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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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有什么魔术我还算得心应手的话,那大概就是由红A妈妈亲传的强化魔术。

  总之,在孔明老师英灵化之后云里雾里的说什么星位之类的指导下,我强化了自身之后,跟熟悉的巨大幽灵(女性)进行了一场近身搏斗。

  我们的战斗开始于漆黑的深夜,阴冷的风在巨大的宅邸中回荡,鬼怪的悲鸣在我的耳边回响。

  她们怨毒的诅咒着我,诅咒着世界,诅咒着能诅咒的一切。

  孔明老师拿出诸葛亮的扇子开始拐我,在我失去了英灵之身的现在,我只能用强化过的□□、简陋的魔术、以及受教于斯卡哈和库丘林的枪术迎战。

  ——这是久违的迎战。

  曾经的我面前总站着什么人的背影。

  或许是英灵,或许是御主。

  而这一次我站在前面,看到的是令人恐惧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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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怪的脸在我面前放大。

  没有玛修的盾挡在前面。

  我握紧了拳头,以及手中拿来替代□□的木棍,勇往直前的冲了上去。

  孔明老师冷静的指点我应该下手的方位,并使用魔术辅助我。

  但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过苦苦支撑、且战且退。

  ——直到第二天的朝阳升起,借助太阳的魔力破除了宅邸的魔法阵之后,我看着在眼前化成烟雾的鬼,瘫坐在地,重重的叹了口气。

  孔明老师重新现出身形,掏出雪茄,点燃之后对我伸出手说。

  “欢迎来到这个魔术的世界——是个充斥着恶意、古老、不知变通、自私而黑暗混沌的世界之中。”

  我拉住了他的手,从地上站起来。

  崭新的宅邸正以让人难以想象的速度腐朽。

  像是神话世界中虚空的城堡一样,逐渐化为一滩在时光中被磨灭的沙尘。

  阳光从破损的房顶照了下来,很快我们面前的墙也风化,朝阳刺痛了我的眼睛,将远远能看到的海面映成一片带着白色的浅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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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明老师指了指那片浅蓝中一个不大的小点。

  我顺着他的手看了过去,然后忍不住眼睛一亮,冲着那边挥起手来。

  虽然知道对方很有可能看不到我们,也很清楚,这样的距离察觉不到才是正常的。

  但这一刻,相逢的喜悦覆盖了我的大脑,让我丧失了思考。

  我对着那个方向大喊承太郎的名字——虽然我甚至无法确定那船上的是不是他。

  孔明老师短促的笑了一声,问我,“怎么样,立香,不虚此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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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不虚此行。

  在旅程的最后,孔明老师指导我第一次在没有礼装辅助的情况下用出了Gander。

  魔力被打向天空,在天空中像烟花一样盛放,点亮了这个半明半暗的清晨。

  我不知道承太郎有没有看到我。

  但我已经足够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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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孔明老师很快前往了下一个地方,直到暑假结束前的一周才回到了我位于时钟塔的宿舍里。

  孔明老师大约对教学内容并不是很满意,但旅程的最后,他也只说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立香,不要急,你还有很多时间。”

  这是他第一次提到这个话题。

  所以我忍不住问道,“梅林的千里眼没有透露我到底会用多久么?”

  孔明老师沉默的抽着雪茄,就在我想要说,‘明白了,不能知道自己的未来对吧?’的时候,他终于开口,看着我,然后说道。

  “虽然梅林那个混蛋说可以告诉你——但我一直担心你知道之后会丧失动力。”

  “不过既然你开口问了,那么,立香,我会尊重你和梅林的意愿,将答案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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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着急,你有并不算漫长的一生来学习一切。”

  “不要恐惧,你有称得上幸福的一生用来怀念。”

  “lady,”孔明老师轻声说道,或许是想到了格蕾、又或许是想到了他从前教导过的其他学生,总之他目光略显迷离,然后说,“你的命运就在应当在的地方等待着你,你不会逃离、也不会躲避,所以它避无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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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神棍说话都这么哲学么?

  我长长的叹了口气。

  然后与孔明老师告辞,前往我暂居的时钟塔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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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回去的路上,我抱着刚从便利店买的菜蔬水果、还有各种奇怪的速食面条,撑着发困的快要粘在一起的眼皮,坚强的往前走,安抚自己,“至少要到宿舍再倒下——”

  但就是在这条路上。

  我看到了等在时钟塔结界外的白衣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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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上本来的长风衣已经换成了白色,长度倒是没变。

  帽子跟以前的比起来变得更花哨了,不过还是那副仿佛跟头发融为一体的感觉,让人忍不住心生好奇。

  我看不出来海洋探索有没有让他变黑。

  我的视线里,只能看到他从靠着的墙边站起来,然后向我走过来,自然而然的接过我的袋子之后,用另一只手拉住了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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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倒是没有傻到觉得这是幻觉。

  于是我忍不住笑起来,问道,“这是个惊喜?”

  承太郎头都没回,回答,“回程路上路过,就提前下船了。”

  我一下子跳了起来,瞬间从困顿状态切换到活力满满。

  “好!那我们去约会吧!”

  我大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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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太郎一如既往地包容着我跳脱的想法和任性。

  我们坐上了电车,前往几个小时车程外的游乐园。

  我理所当然的在半路上就昏昏欲睡,然后坚持不下去,闭上了眼睛。

  等到再醒来时,我睁眼看到的是雪白的天花板。

  笔尖划过纸张的微弱声音在房间中响着,我爬起来,看到承太郎正坐在墙边的书桌旁,背挺得很直,大约是正在写暑假的实习作业——

  事实上我也有暑假实习作业,不过我已经下定决心等开学再说了,反正都是交给孔明老师,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吧。

  没有拉紧的窗帘外面已经是黑色的夜晚。

  微微从窗户透进来的霓虹闪着,浪漫而迷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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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终于还是实现了跟承太郎一起去游乐园约会的心愿。

  然后像所有憧憬爱情的少女一样,在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前拉着他一起去坐了摩天轮。

  然后在摩天轮的最高点亲吻他。

  虽然我忘了为什么要这么做来着。

  不过承太郎没有拒绝我。

  实际上我好像从来也没有被他拒绝过任何愿望。

  不论是蓄谋已久,亦或是突发奇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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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时钟塔学习的期间承太郎偶尔会来看我。

  大多数时候我们一起约个会,然后他就要继续前往某些我说不上来名字的海域,继续他的研究。

  而我则从跟在孔明老师解决魔术家族难题的新入门弟子这个身份开始,慢慢的自立起来。

  虽然以我的魔术回路终归无法取得哪怕冠位的头衔,但因为是实战派魔术师的缘故,我也渐渐在魔术师的世界中慢慢打响了名气。

  一切都在向前前进着。

  在时钟塔学习的第二年冬天的圣诞节,我刚跟花京院和波鲁那鲁夫互相打完电话庆祝节日,却迟迟没能联系上承太郎。

  他们俩似乎都知道些什么,却顾左右而言他,最终借口信号不好匆匆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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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明所以,却也猜到了大概是承太郎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说到这儿,我就忍不住开始担心:也不知道我做的圣诞小饼干有没有准时到承太郎那边。

  不过显然我多虑了。

  在我打开的宿舍房间门里,承太郎坐在那里。

  年少时期的叛逆在这些年逐渐沉寂,现在的他,一眼看上去,只能让人想到沉默和温柔。

  我大笑着喊着圣诞快乐跑跳着过去,知道这次见面又是他给我的一个惊喜。

  窗外下着小小的雪花,与节日的烟花一同落下,渲染着这个白色的圣诞。

  我问他,“你收到我的小饼干了么?”

  他点点头。

  于是我笑起来,继续说,“我厨艺进步了很多吧?”

  他可能也想起了我当时没有恢复记忆时候做的那次咖喱,胸膛微微震动着,大约也是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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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来以为他来看我就是最好的圣诞礼物。

  但我没想到远不止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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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的冬天,白色圣诞节。

  承太郎给我带来了一个小小的天鹅绒盒子。

  与我看过的很多很多小说一样。

  他打开了那个小盒子,拿出对戒中细的那一个,然后对我说。

  “立香,我们结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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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小小的宿舍里,我们戴上了这对戒指。

  我的眼眶莫名的红起来,但我依然笑着、控制不住的笑着。

  我摸着这枚戒指,忍不住重复他的话。

  “好,我们结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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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婚礼被定在第二年的六月。

  在日本结的婚。

  不过婚后由于工作需要,我和承太郎一起前往美国暂时定居。

  他是被东大作为优秀交换生与美国的一所大学交换,因而前往美国。

  而我则是孔明老师特地给我找的一个在美国的魔术师家族搞出来的乱子,说是公费出差继续学习,其实根本就是变相的带薪休假。

  我们婚后住的房子是承太郎买的,所以理所当然的建在海边——从落地窗往外看去,能看到满眼的蔚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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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前往美国之前,孔明老师在给我指派任务的时候,曾经大为感慨的说了句,“立香,你现在果然变了。”

  我不是很在意,一边听着歌,一边隐晦的炫耀着我的戒指,随意的问,“变好了还是变得不好了?”

  孔明老师没有立刻回答,似乎观察了我一会儿,然后说,“变得比以前沉稳了......立香,你长大了。”

  他这老父亲一样的心态让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想起了喊着要给我当爹将我送到新郎手上的阿赖耶。

  我笑了笑,然后回头对孔明老师说道。

  “毕竟我现在是人|妻啦!当然长大啦!”

  然后我光明正大的秀了秀我的戒指,同时对宿舍的门使了个解锁的小魔术,果不其然,从后面瞬间扑进来一群人。

  我的同班同学们扑倒在地,也没忘了大喊着我秀恩爱,然后把我欢送出了时钟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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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婚的第二年,我生下了一个女儿。

  承太郎为她起名叫徐伦。

  空条徐伦。

  她的肩膀后面也有一颗小小的星星。

  承太郎看着那个胎记陷入了沉默,然后对我说,那是乔斯达家的命运——无法逃离的命运。

  而我则觉得这是老天送给我的礼物。

  象征着永远不灭、指示着方向的北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