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恼的事情总有许多。

  其一, 他家里好像完全变成了什么可怕角色的聚集地, 一群人有说有笑地检查各色武器的模样实在可怕。安室透出于想要铲除剩余实验室的正义感, 依旧留在这里,丝毫不害怕被琴酒当作叛徒就地处决。草薙希望他的前辈不要总是待在他旁边勾肩搭背了, 因为琴酒脸真的很黑。而贝尔摩德不知用什么方法威逼利诱了狙击组,虽然他们还是恨不得把她撕碎,却没有再动做敌人的心思。

  ……只是看着琴酒的眼神有点怪,大有“我们跟着你干”的意味。

  顺带一提, 连伙食费都是由琴酒的卡包揽,草薙对于几位杀手的资产只有“我也想去注册杀手工会”之类精神错乱的反应。

  即使家里空间极具下降,琴酒也没有提议搬到其他地方,而是单纯地在黄昏将其他人屈辱地扫出家门各回各家, 否则后果自负。所以草薙莫名其妙地度过了很多次谜一样的二人世界。贝尔摩德永远在作死的边缘大鹏展翅,看他们的目光是满满的八卦和祝好运。

  其二,狐之助正在慌慌张张地继续接通本丸的工作,但据它被吊起来逼问时的回答,那里的状况相当凄惨,能不能修复大和守安定还是未知数。对此,他们只好瞒着因为大和守安定消散而心情低落的加州清光。

  其三,也是最严重的, 他们终于明白了草薙炼的宣言。

  “B-21区出现不明生物, 正在向B-20区移动。不明生物疑似动物园出逃的野兽, 请处在该区域的市民不要走出建筑物, 小心被野兽袭击。如果您正在街道上, 请迅速躲入附近建筑物或选择就近警署求救,也可以拨打报警电话。”

  草薙关掉重复着这段警告的无线电,对清光耸了耸肩。

  溯行军从各地区涌了出来。

  不如说,它们由于某个人按下的开关,被放了出来。

  失去抑制的野兽开始了破坏,生前勉强也可以算作人类的它们对待人类的态度是完全的暴虐。遭遇过几次喃喃低语,却无法交流的溯行军后,草薙几乎放弃了对它们还怀有清晰意识的奢望。

  除此之外,他清楚地意识到,溯行军变得更强了。骨骼、肌肉,闪烁着不详颜色,愈加与人类相似的外表却有铁一样的硬度,即使是付丧神们的刀具,也要用力气挥砍好几次才能留下损伤。它们的破坏力绝非第一次见到追逐着狐之助的那只那么简单,网络上流传的消息里终于不只是出现伤者,甚至于存在死者。

  非人之物的消息被媒体进行了模糊处理,认作了单纯的野兽,否则一定会陷入恐慌之中。而他正在听着的广播,正是为了规避大量伤者出现的灾害预警。

  他向加州清光点了点头,后者拉上黑色连帽衫的帽子,十足十是街头出现的高中生的模样。那身过于有历史感和Cosplay感的衣服已经被换掉,他甚至还戴着遮住半张脸的口罩,草薙本以为他会对这身奇怪的打扮接受不良,然而清光本人似乎对这样的结果非常满意,大概这种乱搭的街头风格出乎意料的地被他划分到了美的范畴。

  “能听到吗?乱酱,B-20区那边交给你没关系吗?”

  耳麦中传来欢快的音调:“嘿嘿,主君,交给我吧,绝对会让它们一起坠入狂乱之中哦。”

  “这边也没有任何问题,主君。”秋田藤四郎语带担忧,“我和琴酒先生在一起,正在监听警用无线电,他们似乎隐瞒了C-12区的情况,退酱已经在往那边移动了。”

  “唔,嗯……我发现了,可疑的家伙!他带着枪喔,好像很厉害?”

  “不要袭/警啊!”

  发自内心为孩子的教育问题感到不妙的草薙看了一眼清光,隔壁变态老爹家的孩子多乖巧,怎么他抽出来的卡都是这种不省心的类型。前任审神者留给付丧神们的印象都是极其温柔的,不可能把他们带偏成这样。

  怎么算都是草薙炼的错。

  他郁卒地想。

  可以看到街道上显眼的坑洞凹陷,不得不说地下研究所爆破后没有路人被卷入其中实在是幸运眷顾。逃出来时因为害怕警察的追捕,他们没有仔细确认过具体情况,现在看来,那些器械和管子都变成了一团分不清彼此的焦黑色,警戒线拉在距离坑洞边缘半米多的地方。

  人手都被调去应付溯行军,一时半会儿找来的工人也填不上这么大的缺口,还要调查有没有二次爆炸的危险,实在是难为工作人员。

  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主要是确认研究室里其余的溯行军,如果有个体连爆炸的余波都无法粉碎,则交给看上去就很可疑的清光来处理。

  “嗯,现在看来并没有什么东西还留在那里。”

  草薙轻声道。

  看热闹的路人发现没什么稀奇的,一早就散去了,偶尔只有流浪汉会来瞟一眼。毕竟现在比起关注这个坑洞,还是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

  他正想接近这个坑洞,越过警戒线到那团焦黑扭曲的混合体里查看,清光忽然拉住他的手腕:“有人来了。”

  这附近都被炸平坦了,没有什么躲藏的地方,只能勉强挤进已经被烟雾熏掉了叶子、变成枯黑的灌木丛后。如果是普通的路人,清光没有必要提出警告,草薙从缝隙间窥视着,看到了一抹绝对显眼的银白色长发。

  比琴酒的银发偏白,且色淡。

  草薙先一步想起的还是它们的触感,他曾经因为误认而差点揪秃对方,记得是带着剑的危险分子。沢田先生的朋友,斯贝尔比斯库瓦罗。

  不只是他,总共有三人,其中两人佩有武/士/刀,草薙望向加州清光。

  “他们很强,我能感觉到。”清光摇了摇头,“没有那种让我怀念的气息。而且我认为,最强的是中间的男人。”

  “……开玩笑吧,中间的不是沢田先生吗。”

  草薙眨了眨眼,确实,站在两人中间的是一身黑衣,与平常并不相同,有几分严肃的沢田纲吉。两旁的剑士就像在守护着他、或者说是等待他下命令一般,虽然斯库瓦罗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但视线无疑落在他身上。

  他们似乎在交流着什么,但隔的太远听不清楚,清光小声道:“他们在聊关于研究所的事情,溯行军好像造成了他们组织里的伤亡,所以一直在追查。斯库瓦罗……是这个名字吗?斯库瓦罗先生已经捣毁了很多据点,他认为这个地方被其他势力袭击了,需要警惕。”

  对,二五仔势力。

  草薙想起贝尔摩德的笑容,点了点头。

  清光的动作忽然顿住了。他的手指放在鞘上,寒光闪闪的刀刃被推到一半,这才低沉了音调:“草薙先生,虽然有些突然。正后方百米距离,有一名溯行军正在向这里移动,请求出阵。”

  纠正了他很多次,但清光始终没有改掉这个称呼,草薙的目光落在远处的三人组身上,“不,等等,我们被发现了。”

  斯库瓦罗的视线转向这边,与他同时的还有另一名剑客。男人不悦地皱起眉头,本以为只是野猫野狗,或者贪玩的孩子,在方才瞬间他却感受到了明显的杀气。剑帝面前,稚嫩的掩饰毫无意义,更何况他几乎可以确认杀气如剑锐利。

  对方也是一名剑客。

  研究所的遗/党?怪物?还是毁掉这里的势力?

  “……嘁,那边的小鬼,快给我出来。”

  他不耐烦道。

  几乎语音刚落,斯库瓦罗立即意识到了远超这稚嫩杀气的强烈恶意。尖锐、疯狂,他毫不犹豫地立刻做好了战斗准备,接着,那样散发着恶意与不详的东西飞快地从灌木后窜了出来,撞倒一株栽下没半年的树。它仿佛没有痛觉,喑哑地嘶吼着,冲向斯库瓦罗。

  怪物状似骨质构成的龙,却无神圣高贵的气息,斯库瓦罗的刀尖挑到它的双角上,浅尝辄止便收回了刃身。

  坚硬的骨壳由一点霎时布满了细密的裂纹。

  至于他收手的理由。

  怪物的身上挂着一个很努力拽住对方形体的人,他绝对不会忘记那张脸。他,剑帝,斯贝尔比斯库瓦罗,能止小儿夜啼的巴利安,人生第一次被意外绊倒的某个人人拽到头发的日子,不论过了多久都会记得。

  他的太阳穴顿时痛了起来:“该死的你这混蛋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晕车了,救命救命——”

  草薙做出破碎的回应。

  加州清光还躲在原地,不过溯行军经过时他的刀具已经在对方的身体上留下了刻痕,用游戏的话来说,这只怪物已经残血了,他相信绝对不普通的三人组可以解决溯行军。草薙本打算借用它扰乱三人组的视线,没想到这只溯行军的身体翻腾卷曲,似乎要将他全力丢下。

  不行了,我晕车了……这就是过山车的感觉……

  “喂!你松手啊!”

  “做!不!到!快制止他啊!我真的会吐的哦!”

  “你不要朝向这边!我会杀了你的!”

  斯库瓦罗居然还记得他,该不会这人其实很记仇?

  溯行军的尾扫开了警戒线,眼看就要像无头苍蝇窜进凹陷坑里。草薙忍着货真价实的呕吐欲望,松开了手,与此同时,他看到了跃动的火焰自溯行军的头颅开始燃烧,仿佛要将一切污秽杂质全部消灭殆尽,绽开的火花颜色澄澈且美艳。

  不会感受到强烈的热度。

  不会有被伤害的危险。

  是温柔到让人怀疑怎么可能存在的火焰。

  沢田纲吉露出招牌的温和笑容,其中掺杂着因多年磨练而练就的成熟:“你还好吗?”

  草薙觉得他应该惊慌失措一下。

  “沢田先生,你着火了。”

  我们表面都很惊讶,实际上你家邻居拥有超能力并不怎么稀奇。

  ……大概。

  ※※※※※※※※※※※※※※※※※※※※

  恭:房东是BOSS吧(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