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在仙门大比上大出风头, 算不得什么,以后凤雏还要从仙门杀到魔门呢,那才叫真的腥风血雨。

  所以兰惜很淡定。

  坐了整整七天七夜, 底下观众席的弟子有变化,可贵宾席位的人一直没有变化过,从头看到尾。

  这一轮, 翠微天一战成名。

  回到云舟, 兰惜心情良好的夸赞了他们几句,可宣衡、沈青雀、蓝悦和桑茶神色都有些失落。

  见他们这样,兰惜好声好气安慰:“参加仙门大比的优秀弟子这么多,要是前八强都被我们占了, 风头未免太盛, 其他门派面子上也不好看。现在这样挺好的,前八强占了四个名额,已经可以了, 你们挤入前十六强, 表现也都非常优秀。要知道这一轮可是取前一千名晋级,就知道这个名次有多么难得。”

  兰惜顿了顿,“说起来, 我都没怎么教导过你们,果然是身后的半个师父教导的好。有他们开小灶,要是还没能拿到名次,才叫奇怪吧。就是十大宗门的弟子,论资源远远比不上你们。不过他们修炼的时间比你们早, 天资也不差, 又有大门派的资源, 表现出众也是理所当然。”

  “下一轮比赛要等到十天后, 你们辛苦了七天,好好休息一下吧。”

  沈凌君拎着两坛子酒过来,“掌门,一起喝两杯怎么样?”

  兰惜爽快答应:“行。”

  正想找临霜辞一起,翠微天弟子表现优秀,就当是私底下小小庆祝一下,神识放出去发现他正在泡澡,果断撤回。

  两个人坐在一起,沈凌君主动斟酒,醇厚的酒香在空气里散开。

  沈凌君将其中一杯往兰惜面前推,笑着介绍:“这是仙居附近有名的酒,叫做仙人醉。喝起来颇有滋味,我尝过后赶紧买了两坛子,打算找掌门一起品品。可惜这一趟其他峰主没有一起来,不然大家坐在一块儿品酒才叫热闹,只有我们两个到底冷清了点。”他顿了顿,“掌门的道侣不一起喝两杯吗?”

  兰惜:“他这会儿没空。”

  沈凌君:“可惜了。”端起酒,抿一口,仔细品尝滋味,而不是一口闷,唇角微微翘起,看得出心情那是相当不错:“这回弟子们的表现实在大出风头,我给他们当了这么久的对手,也算与有荣焉。”

  兰惜端起酒杯:“说起来,的确是辛苦你。我一闭关就是十年,这十年里你一定没少在弟子们身上费心思。我敬你一杯。”

  沈凌君举杯回敬,“我进了翠微天,培养弟子是我的本分。能够发现好苗子,亲眼看着一点点成长,也是种乐趣。凤雏刻苦努力,今日成绩是他应得的。只是,我见他似乎对某些门派格外关注,一碰面毫不留情,莫非是以前有过节?”

  兰惜:“是有点过节。这是他心里的刺,我这做师尊的除了支持,没有其他想法。现在这样不过小打小闹,以后才叫血雨腥风,你可有点心理准备,别到时候怕了。”

  沈凌君:“哪的话。既然有过节,报仇雪恨是理所当然的。凤雏不是没有分寸的孩子,我自然相信他。”

  兰惜来了兴致,“我见穹灵派的司掌门对你好像没有印象。”

  沈凌君哂笑,“我跟穹灵派里的人结了仇,又不是跟司掌门结仇。这么大的门派人员复杂,就算是掌门,也不可能对每个人的恩恩怨怨都了如指掌。把自己的私人恩怨闹到掌门跟前可不是好事,指不定吃排头的就是自己。”

  他将杯子里的酒喝光,又给自己倒一杯,“说起这个事,是我年轻气盛,自以为成了剑修妄图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哪知道救下的人不声不响跑了不说,还跟穹灵派的结了仇。”

  “我那日见一群人围着一对兄妹,欲行不轨,情急之下果断出手,打得他们七零八落,还一剑插在领头公子

  的腿中间,吓唬他再叫我碰见就割了他这玩意儿。正想问候那对兄妹一声,却发现他们趁着我与打手交战,逃命似的跑了。大概在两人眼里,我跟这伙人没什么区别吧。”

  “后来才知道,那领头公子是曹家的大公子,被我这么一吓,变得不能人道。曹家大怒,发出悬赏要取我人头,害得我一边逃跑一边被人追杀,不得不从人族地盘跑到妖族。直到有了元婴期的修为,才敢返回。谁叫那曹家大公子是曹家的宝贝命根子,嫡系血脉就这么一根独苗。”

  “曹家老祖有元婴修为,我要是没个元婴修为,回来就是找死。”

  沈凌君啧了一声,“就这点本事也敢欺男霸女,胆子这么小,一吓就不能人道了。”

  兰惜好奇的问:“那你回来后有去打听曹家大公子现在怎么样了吗?”

  沈凌君撇撇嘴:“怎么没去打听。据说他爹老蚌生珠,跟小妾生了个女儿,毫不犹豫放弃了他,现在曹家大小姐才是他们的心肝宝贝。拜入穹灵派,风光无限,是近些年声名鹊起的天才。这一次参加仙门大比,穹灵派的八名弟子中就有这个曹家大小姐,名字叫做曹星竹。”

  他端着酒杯喝一口,“曹家大公子虽然现在是颗弃子,不代表曹家跟我的仇就没了。要是能顺手除掉我,肯定不会介意。”

  兰惜也是啧啧,“看来门派大了,就是难免出几颗歹孙。有韩家这样门风清正的家族,也有曹家这样的家族。”

  沈凌君深以为然,“可不是嘛。”

  兰惜奇怪道:“只是这样的话,应该是和曹家结仇而已吧?”

  沈凌君:“当日和曹家大公子一起的那伙人,都是穹灵派的弟子啊。只有曹家发布悬赏令,我大可以跑远点,可穹灵派也要抓我。那帮子没用的废物,恶人先告状,说我对那兄妹欲行不轨,他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反被我殴打,肆意羞辱。穹灵派的人就跑来抓我,根本不听我的解释,坚定认为是我在狡辩。”

  “我想找那对兄妹出来作证,结果根本找不到人。实在没办法,才跑去妖族地盘。”沈凌君吐槽:“后来我学聪明了,做好事先隐藏身份,这样坏人挨了打也不知道该找谁,也不用担心被救的人反水,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兰惜同情:“你这好事做的也太累。”

  沈凌君看得清楚,“那些来抓我的人未必不知道我是冤枉的,不过是懒得理会而已。他们是同一个门派,又是世家,上下打点,咬死了就是我的问题,我能耐他们何?只能自认倒霉。这种小事根本闹不到掌门那里去,对我来说却是近乎灭顶之灾。”

  他转移话题,“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他喝掉杯子里的酒,“今天找掌门,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

  兰惜挑了挑眉头:“什么事?”

  沈凌君轻轻咳嗽,“我是说商陆和桑茶,平日放在翠微天没什么,左右是咱们自己的事。可现在他们都参加仙门大比,商陆拿了第四名,桑茶名次也不差,拿了第十六名。翠微天的弟子表现如此惹眼,必定会引来很多目光。要是他们俩的身份曝光了,肯定要引起轩然大波,最坏的情况是翠微天的成绩全部取消,还被视作与妖族勾结。”

  “我知道他们俩都是好孩子,本身并没有犯错,可旁人是不会听这种解释的,他们身上有妖的血脉,就是最大的罪。今日翠微天的表现如此出众,把其他门派的弟子都碾到地上去,衬成了渣。有了这么一个借口,怕是立马引得群起而攻之。”

  说着,沈凌君想到自己在妖族地界的所见所闻,不由自主皱眉,“老实说,我对接下来的人妖大比并不看好。”

  他端起酒杯一口干,放下来,“不论仙门大比还是人妖大比,本质上终究只是孩子们之间的游戏而已。真正做决定的还是大人,大人们的表现

  才是让妖族蠢蠢欲动的原因。”

  兰惜:“你担心妖族如果忽然不守规矩,这时候要是因为商陆和桑茶的杰出表现,被人发现他们的身世,会成为别人讨伐翠微天的借口?”

  沈凌君:“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世家抱团,门派之间也爱抱团,咱们这种异军突起的,在他们眼里就是异类。要是表现的过于抢眼,夺了他们的风头,就更碍眼了。有机会踩一脚的时候,一定不会错过。”

  兰惜啧了一声:“一切恐惧源于火力不足,真理藏于实力之中。”

  两人举杯干了一下,一口闷。

  仙人醉这个名字还算应景,两坛子酒造光了,兰惜感觉人有点晕乎乎,不过总体上还好,不会醉的一塌糊涂,胡言乱语,就是感觉有点上头而已。两人分开来,各回各家,兰惜一步一步慢慢回房间,关上门,走到床前往上一扑,昏昏欲睡。

  闻到自己满身的酒气,兰惜艰难爬起来,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浴室里修了一个很大的浴池,都能当做泳池来用,此时热气氤氲,水透出淡淡的白色,不是普通热水,水面漂着许多花瓣。房间施了法术,抬头能够仰望到星空,看起来好像露天,实际上是封闭的。

  兰惜把衣服一脱,猛然跳进去,奋力划动四肢在水里游泳,从这头游到那头,游了两圈,终于停下来。

  看到临霜辞靠着浴池边缘,仿佛是在打盹儿。抹一把脸,凑到他跟前,忽然临霜辞眼睛睁开,把兰惜吓一跳。

  “你醒着啊?怎么泡这么久?刚才想找你一起喝酒的,沈峰主买了两坛子仙人醉,发现你在泡澡就没叫你。”兰惜站直,做了几下拉伸动作,感觉人清醒了一些。

  坐到热水里,人又泛起困,打了一个哈欠。

  临霜辞安安静静,靠着浴池边缘仿佛是在发呆,一言不发。

  察觉到他的异样,兰惜凑近,“出什么事了?”

  第一轮淘汰赛的时候,临霜辞并没有跟着一起到贵宾席位上观看,整整七天七夜,兰惜不知道临霜辞是不是期间发生什么事,导致他肉眼可见的情绪低落。

  靠着浴池打盹儿可能不是累,而是过于沮丧,懒得动弹也说不定。

  临霜辞抬眼,忽然抬手,以极为亲密的姿势双手抱住兰惜脖子,脑袋搁在他肩头,浑身上下都透着疲倦,失魂落魄。

  兰惜:“啊?真出什么事了?”

  想要拍拍临霜辞安慰一下,手摸到光滑的皮肤,不知怎的下意识一激灵。

  他听到临霜辞在自己耳边说:“我们做吧。”

  兰惜:“??????”

  玛德,喝了点小酒居然开始出现幻听,真是没出息!

  刚想呼自己一巴掌,清醒清醒,却陡然一颤,紧接着疼的面目扭曲,嗷的一声惨叫。

  “停停停!快停下来!要死了要死了!你来真的!!??”

  兰惜惊恐,又疼又懵逼,感觉到临霜辞居然还在往下压,痛的弓起背。

  疼的很有层次感。

  皮肤给蹭的火辣辣的疼。

  然后是给夹的生疼生疼,感觉要给挤爆了。

  最后是快要断掉的那种疼,冷不丁压下来,角度位置都不对。

  他疼的这么厉害,额头都是冷汗,临霜辞居然毫无反应,就微微皱了皱眉毛而已。

  兰惜要哭了,真的要哭了,怎么会有一点润滑都不做直接坐上来的猛人!

  要是因为这种事情痛死了,或者给搞废了,他自己都要觉得荒谬。

  兰惜拿出毕生之力,抓住临霜辞的腰肢不让他继续往下压,再继续真的要死人!

  他冒着冷汗说:“你来真的?!”

  行吧,这是废话。

  兰

  惜白着脸,“能跟我说一下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吗?我只听过有人会借酒消愁,真没听过……”剩下的话被堵住了,临霜辞的脸贴上来,让他把所有话都咽回去。

  过了好一会儿,分开,兰惜微微喘息,“你先下来。”他咬牙,“我来,你别动!”

  兰惜真的怕了,看得出临霜辞今天铁了心想发泄,暴躁的抓抓头发,决定豁出去。

  虽然他也没经验,总比这猛人强。

  电光火石之间,兰惜冷不丁想起叶芷萱送的三罐膏脂,好像忽然发现真相。

  那个该不会根本不是面脂,而是润滑膏吧???

  第一回 合,笨手笨脚。

  第二回 合,有点经验。

  第三回 合,熟门熟路。

  ………………

  …………

  ……

  兰惜神色恍惚,自暴自弃,“我不行了,一滴都没有了!你来吧,我不想动了!我喜欢玫瑰花味儿的谢谢!”

  临霜辞的汗水滴落在兰惜身上,成全了他,用了玫瑰花香味的。

  ………………

  …………

  ……

  整整三天,都没能出房门一步。

  搁在以前,兰惜根本不会相信有这么一天。

  他躺在床上,十分安详,世俗的欲望和烦恼全都离他而去,进入大贤者的状态,万物皆空。

  等到兰惜终于缓过神,抬手用力蒙住眼睛,低吟一声。

  做都做了,现在自欺欺人已经晚了。

  兰惜放下手,幽幽的问:“我安慰了你三天,现在总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临霜辞沉默良久,沉默到兰惜以为他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时,久久吐出一口气。

  他风轻云淡的说:“我想起来自己是怎么死的了。”

  惊天大雷,吓得兰惜立马坐直,“怎么回事?”

  临霜辞语气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我和师父发生了争执。”

  “魔种被驱赶,世界裂缝被封印,心愿达成,再也没有遗憾,我打算飞升。可师父劝我留下来,他说现在虽然没了魔种大患,可是百废待兴,人族与妖族经过共同战斗,虽然缔结下深厚的感情,可这只是暂时的表象,还有诸多后续事宜,不是飞升的时候。”

  “人和妖的矛盾并没有从根源上解决,只不过因为魔种的缘故暂时放下而已,随着魔种离去,两族之间的矛盾又会渐渐产生,演变回魔种入侵之前的样子。妖族本性残暴蛮横,注定不能和平共处,我若是飞升了,与下界便会断开联系,对人族来说相当于死了,妖族必定立马蠢蠢欲动。”

  “可我不这么想,我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未来应该交给年轻人,不该把所有事情都扛在自己肩头。只有经历风吹雨打,才能茁壮成长,越是呵护,就越是脆弱不堪。人族想要一直稳稳占据一席之地,就要年轻人前仆后继,贡献自己的力量。而不是上面的老东西一直霸占着位置,看似呵护,实则是禁锢。”

  “我和师父各抒己见,谁也没法说服谁,不欢而散。我以为师父放弃了,我们共同经历了如此多的风雨,同舟共济,即便产生分歧,并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师徒之情。可我没想到,师父见不能说服我,便暗中对我动了手脚,导致我飞升失败,雷劫之下差点命陨。虽捡回一条命,却身受重伤,修为境界大跌。”

  临霜辞神色淡漠:“我质问师父为何要这样做,师父说总有一天我会理解他的苦心。”

  “后来师父心魔发作,失手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