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安慰大家道:“这里已经不错了,好歹村子里是通电的,更穷的地方连电灯自来水抽水马桶都没有,你们更受不了。”

  人群中顿时传来一阵哀嚎。

  顾也凡四处走了一圈,已对晚餐没有期待,贫穷这个词曾经离他十分遥远,只有走了十几公里的山路,身和心一起踏进这与世隔绝处才有了一切真切的认知。

  好在原本他的目的也只有助人为乐罢了,一番心理建设后总算接受了事实。

  山中没有电信运营商的基站,手机统统没有信号,通信基本靠吼;城市里随处可见的电在这里成了弥足珍贵的东西,为了不给村民带来用电负担,陈一蓉早就吩咐过进山要关闭手机。

  房间是建在希望小学里的,大概因为每年都有一批支教学生来,还有几个在山里长期支教的老师,学校兴建伊始便预留了教师宿舍,男女各一间大通铺。

  顾也凡和霍沂都是行李不多的主,到各自铺位上放下包便走了出去。

  没曾想,晚饭桌上还能有肉——虽然猪肉做的有点腥,素菜都有点咸。

  还是能看出村子里总体经济条件不算太差。

  霍沂悄悄挤到顾也凡旁边,不动声色地戳戳他的手臂,低声道:“好难吃。”

  “确实。”顾也凡一边点头应和他,一边大口吃着饭。

  “难吃你还吃这么开心?”

  “总不能饿死吧,要在这儿待两个月呢。”

  H大的支教活动很实际。

  对于村里的希望小学来说,大学生来来去去,走马观花式逛一圈,“支教”个一两周就走,和旅游似的,起不到教学作用不说,说不定孩子们被另一群“大孩子们”带着玩野了,一旦变得无心念书,还会给当地的乡村教师带来不好的影响。

  这也是每年支教活动鲜少有人报名的原因——过两个月在穷乡僻壤里吃苦的生活,对于那些独生的王子公主们来说太长了。

  霍沂想了想觉得也是,难吃就咽快点,说不定时间长了就习惯了。两个月的时间半长不短,却也扛不到能吃上匹萨汉堡的日子。

  一群人就着一盏昏黄的灯在希望小学的空地上吃过晚饭,饭后,陈一蓉给大家宣布了一些注意事项,包括上课要有上课的样子,不能随便带学生出去玩等等。

  “……中文系的就担待点,语文课的重任就交给你们了。”小会最后,陈一蓉对着霍沂和顾也凡说道。

  这次中文系算上陈一蓉只来了三个人,好在希望小学人不多,六个年级统共只有五个班,五六年级并一起上课,他们三个和当地的语文老师一起,轮换着倒也忙得过来。

  一夜休整后,学生们终于在第二天早上和新老师们见面了。

  村落的海拔不算高,不过兴许山区的日头都比城里毒,孩子们无一例外都晒得有些黑红,和这些细皮嫩肉的大学生们站在一起色差明显。

  好在孩子们都很热情。

  顾也凡原本是个面对陌生人时很冷淡的人,但面对这些孩子们的时候,却有种手足无措般想热情而不得法的尴尬。

  一个大胆的小姑娘甚至还趁着下课的当口走到顾也凡面前拉拉他的T恤下摆,脆生生地笑:“顾老师,你长得真好看。”

  边说,边递上一朵红彤彤的小花,枝干还挺立着,一看就是刚从山里路边随手折下来的东西。

  小姑娘双颊两抹晒红,皮肤近乎麦色,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极灵动,生的端正。

  于是顾也凡也忍不住笑了:“小美女,你是不是没照过镜子呀?你长得比老师还好看呢!”

  他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虽然二十几年没把过妹,想来和勾引男人也差不多——昨天购置随身物品时顺手买的一袋水果糖还在兜里,他摸出几颗来,笑盈盈地递给她:“来,老师请你吃糖。”

  “谭!”小孩子都喜欢甜食,看见糖,小姑娘眼睛瞪得大大的,看上去十分开心,“谭!好甜!”

  顾也凡笑着纠正她:“是‘糖’,不是‘谭’,一个是‘昂’,一个是‘安’,发音不一样的。”

  小姑娘听话地模仿他:“……t……谭。”

  “不对,是‘糖’。”顾也凡道,“学过拼音么?”

  “王老师教过。”小姑娘吃着糖,“学到‘d’了。”

  一问之下才知道,小姑娘叫玲玲,是希望小学一年级的学生。教她们班拼音的是一个长期住在村里的老教师,典型的南方人,自己说后鼻音的时候还有些磕磕绊绊的说不好,更别提这群住在山里的孩子们了。

  顾也凡不知道哪来的耐性,就坐在一年级教室门口的台阶上一点一点的纠正玲玲的发音。因为时间快到上课,班里的散在外面玩的孩子们也渐渐聚拢过来,不知不觉围成一个圈。

  远处,兼任拍活动照片任务的陈一蓉见到这一幕,果断按下了快门。

  远在几百公里外的沈竞溪快爆炸了。

  顾也凡是个看上去对生活没有特别追求的人,除了玩游戏之外别无爱好。他搬来的这段时间,沈竞溪给他屋里添了三样东西:电脑、手机充电器及一些换洗衣物。

  现在这些东西都好端端的留在房间里,就连内裤,顾也凡穿走的也是他来时穿的那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