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知寒眼中的笑意凝滞一秒,他温声问齐晚:“为什么想去,你喜欢雪山吗。”
“喜欢。”齐晚把转椅往前凑得更近一点,双手撑在邵知寒大腿上半弯着眼睛说,“我觉得世上有三种景色最好看,大海和白雪都算。”
邵知寒喉结动了一下:“那第三样呢。”
“第三样啊,”齐晚漂亮的眼睛弯的弧度更大些,“等到了雪山顶再告诉你吧。”
接下来的几天齐晚都在开开心心准备两人的登峰和滑雪装备,像第一次零食自由的小孩推着小车逛超市一样兴奋,晚上靠在床头上还在拿手机刷各种滑雪视频。
邵知寒看着齐晚高兴的样子,心里又放心又发愁。齐晚说生日那天要告诉他一件事,他隐隐猜到了是什么,但是有一件事齐晚还蒙在鼓里。
如果齐晚知道是自己步步为营把他骗回国的,是不是还能这么快接受他。
邵知寒思来想去还是要再和齐晚讲一遍。
他靠在床头双臂抱在胸前强装一副淡定的样子:“齐小晚,我们谈谈。”
“你说。”齐晚鼻子嗯了一声,目光还被小视频吸引着,为表示自己听到了还专门把身子往左边挪一挪贴着邵知寒。
邵知寒:“……我说正事。”
“说啊。”视频中滑雪正进行到激烈处,一个横刹减速滑雪板激起的雪花像巨浪倾碎。齐晚看得嘴巴都微微张着。
被忽略的邵影帝酸得冒泡,翻身按住齐晚的肩膀想嗷一下把手机叼走,但最后还是硬邦邦说:“看完了就听我说。”
手机屏幕的背景突然变成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齐晚也看不下去了,他砸吧一下嘴把手机关掉问:“你想说什么啊?”
“小晚,其实我……唔!”邵知寒没能把后半截话说完。
齐晚一根食指按在邵知寒嘴唇上,俏皮地挑了下眼角问:“你不是答应我等我先说吗?”
邵知寒心里无奈叹口气直说出来:“我不是要和你告白。”
虽然事实确实如此,齐晚也心里明白,但听见这句话还是莫名不爽,他把食指按得更用力:“我知道。”
“所以你听我说……”邵知寒还是没能说完,因为齐晚这家伙竟然非常有力气地扑起来换了个上下把他压在床上。
齐晚饱满的唇珠现在看起来不是很好亲,倒像是生气噘了起来,小语气也听着有点不快:“不管你想说什么,都不许说。”
好霸道,邵知寒横了这么多年今天头一次见有人敢这么跟他横的。要不是他刚才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用手臂格挡一下,齐晚能整个人砸他身上。
邵知寒还没说什么,齐晚又压低一点,清亮的声音不开心地命令:“手拿开。”
邵知寒:?
离谱,但还是乖乖把挡在胸前的手臂放到一边,齐晚彻底贴了上来。
邵知寒:“你……你想干嘛。”
啪。
齐晚一巴掌按掉床头灯,言简意赅:“睡觉。”
邵知寒像智商离家出走一样说出显而易见的事实:“你压着我呢。”
齐晚:“不行吗?”
黑暗中看不见圆嫩的脸蛋,只听声音还挺有压迫性,邵知寒满头雾水:“……行吗?”
“我觉得行。”齐晚又挪了挪,让脑袋刚好枕在邵知寒肩窝说:“上次在峭壁帐篷里这样休息好像还可以吧。”
丝丝热气蹭得邵知寒颈间发麻,他简直要分不清这到底是齐晚的鼻息还是湿热的嘴唇。
邵知寒双手抓紧床单,努力平稳着心跳。齐晚趴得舒舒服服,自己心如擂鼓倒好像被小兔崽子撩拨得不行,他一下一下深呼吸减缓着心跳。
就在他觉得齐晚快要睡着的时候,齐晚突然又软绵绵咕哝一句:“哥,你在用胸肌给我做按摩吗?”
“……”邵知寒气急败坏朝齐晚后腰上猛掐一下:“睡觉!”
齐晚低笑一声搂紧了邵知寒脖子。
动弹不得的邵影帝只能浑身僵硬,硬了一夜。
第二天吃早餐时,齐晚无辜地问:“呀,你怎么多了两个黑眼圈儿。”
邵知寒生无可恋地夹起一块韭菜炒腰子,不想说话。
齐晚讨好地又给邵知寒夹了一只生蚝,乖巧问:“哥,你今天要不要一块去练滑雪?”
邵知寒一脸冷漠:“不练。”
齐晚:“为什么啊,你不喜欢滑雪吗?我可以教你啊,滑雪不难的尤其你长板滑得那么好,我教你单板滑雪肯定一会儿你就能上天了。”
邵知寒:“……自己滑去。”
齐晚撇撇嘴:“那到时候我从山顶一飞而下你可不要羡慕嗷。”
邵知寒垂着眼吃饭,林露打过来电话开口就问:“我怎么听晚晚说你们要去阿斯普山?”
邵知寒开了眼正津津有味吃饭的齐晚,拿着手机出了门:“嗯。”
林露:“晚晚还不知道是吗?”
邵知寒:“不知道。”
“那你找个别的理由,反正别去滑雪也别去那儿啊。”林露声音听着有点着急。
“没事。”邵知寒淡淡说,“已经没事了。”
临出发的前一天,两人一起收拾东西,邵知寒看着鼓鼓囊囊的两个大背包皱眉:“直升飞机上去不好么,非要自己登峰。”
齐晚蹲在地上还在继续往里面塞东西,扬起下巴说:“这你就不懂了吧,那是神庙,当然要爬上去才会显灵。”
“我看你就是想玩。”邵知寒顿了顿说,“其实,那上面没有什么神庙。”
“你怎么知道?”齐晚不信。
邵知寒绷紧肩膀轻声说:“有去过的人,说没有。”
齐晚不到黄河不死心:“那万一是他没找到呢?哎呀,就算真没有当旅游了不好吗。”
齐晚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向往,邵知寒也蹲在他旁边揉了揉毛茸茸的脑袋说:“好。”
拉拉链的时候滚出来一个白色的小药瓶,齐晚捡起来看,上面药名写着:Oxazepam。
不认识,还没等问就被邵知寒一把拿走。
齐晚好奇:“这是什么啊?”
“感冒药。”邵知寒面无表情地叮嘱:“多穿点,别冻着了。”
齐晚看着邵知寒嘴角翘起一点,他最近得了新的乐趣,邵知寒一本正经的样子特别好玩,惹毛后但又每根汗毛都憋着不生气的样子更好玩,一脸严肃却只有耳朵尖尖偷偷发红的样子最最好玩。
他腿一歪坐地毯上扒着邵知寒膝头撒娇问:“那我冷了你抱我吗?给我衣服穿吗?”
邵知寒无奈地抿紧唇,齐晚最近怎么这么会得寸进尺,以前懵懂纯情小鹿乱撞的孩子去哪了?
“给吗给吗?”齐晚还在继续晃着膝头问。
邵知寒头疼:“命都给你。”
齐晚傻乐了一晚上。
第二天,两人从山脚开始登峰。阿斯普山靠近北方国境线,最高海拔将近四千米,一天打个来回肯定不够。但要是爬上去再滑雪下来倒是可以考虑。
齐晚四处张望:“直升机呢?”
邵知寒反问:“你不是要自己爬吗?”
齐晚:“是啊,但是我上去后滑雪下来,你不得坐飞机下来吗?”
邵知寒把护目镜推上去,捏住齐晚下巴说:“你以为以后的路我还会让你一个人走吗?”
齐晚眨眨眼,所以邵知寒其实很会滑雪啊。他撇撇嘴一拍邵知寒肩膀:“别耍帅了戴好护目镜,一会儿雪盲了!”
邵知寒轻笑一声,他走在齐晚身边两人一起爬山。
阿斯普山终年积雪,几乎全部山体都被白雪覆盖,苍茫一片,偶尔会见有几棵苍松和挺立的岩石从雪层下冒出头来。
太阳很好,正午时高处雪层的表面像融化一样晶晶闪闪。置身在雪山中心情也像被擦拭了一遍,无比宁静,好像天地间都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厚厚的雪把一切杂音都吸收,齐晚和邵知寒只能听见彼此,每一个脚步都在干净的雪面上留下独一无二的印记。
齐晚假装累了要邵知寒拉他走,趁机又黏糊糊地把手塞人家手心里。
他们曾经都陪着对方走过那么远的路,有好的,有坏的,有开心骄傲的,也有撕心裂肺的。
现在齐晚只想牵着邵知寒一步一脚印地找到神庙,然后在最圣洁美丽的地方告诉他自己的心愿。
偶尔有苍鹰掠过松柏,树顶的雪在抖翅间纷纷洒落,像雾一样轻。
“你怎么都不去看看四处的景色啊?”齐晚好奇地问。他觉得这里哪哪都好看,邵知寒却只是一路爬山。
“都差不多。”邵知寒抬头配合着齐晚把四处观望一圈,又继续低头爬山。
海拔越高,空气也越冷,邵知寒话越来越少,手心的汗却越来越多,齐晚挠挠他手心:“你很热吗?”
邵知寒声音发紧:“不热。”
齐晚听着不太对,停下来去认真看邵知寒:“那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有。”邵知寒侧开脸不想让齐晚一直盯着自己。
但齐晚就是直觉有哪里不对劲,他把邵知寒的护目镜拽下来才发现邵知寒的额头也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脸色不正常的发白。
“你到底哪不舒服。”齐晚着急地去摸邵知寒脉搏,又乱又快。
邵知寒深吸一口气说:“我真的没事,小晚,我们还要继续爬山。”
话刚说完,邵知寒只觉得鼻腔一热,然后是一股腥味。
齐晚看着雪地上绽开的血花慌了神一时手足无措,邵知寒却蹭了一下鼻子笑着说:“没事,毛细血管不禁冻,一会儿就好了。”
齐晚摇头,抓着邵知寒的手紧张说:“我们下山,现在下山。”
“别啊。”邵知寒嗤笑一声,“胆小鬼,不就是流个鼻血吗?”
齐晚心里说不出的烦躁和害怕,地上刺眼的血像冰凌一样扎眼睛,他坚持要立刻下山。
邵知寒却立在原地不动,他指着峰顶说:“看见没,马上就到了,你不是说神庙可灵吗。”
“我不看!”齐晚背对着山顶心里着急,“我现在只想下山下山。”
邵知寒淡淡笑着,捏着齐晚的手声音很轻说:“小晚,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希望你能愿望成真。咱们去找神庙许愿好不好。”
“就算找不到神庙,站在峰顶神仙也能听到是不是。”
齐晚眼圈红了,邵知寒从什么时候身体开始难受他都不知道,一心只想着让他圆一个生日愿望。
他从小就爱许愿,可许的愿望从来没有实现。
齐晚两只手都握住邵知寒,看进那双温柔又深邃的眼睛里,他把邵知寒的手贴在自己胸口认真说:“神庙许不了我的愿望,只有你才能许。”
“邵知寒,你当我男……”
齐晚的后半句话被一种突如其来威势更大的声音所消弭。
他在邵知寒的眼睛里看见无限爱意和无尽雪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