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F的情况比想象中好，甚至不需要住院。
“我说了真的就是麻了，没抽筋，你们就不相信！”这会儿知道没事了，他就嚣张了起来，指责其他人过分紧张。
沈青懒得跟他争，骂了句“脑残”。
全队目前正在下榻酒店的小会议室里，不过现在是短暂的半天休假时间，刚赢下半决赛，老F也归队了，队伍里气氛很轻松。
大屏幕上正在播放昨天比赛的赛后群访。
才一个晚上的时间，这段采访已经有了两百多万的播放量，加上各大媒体平台的热搜，鹰队这场半决赛完全是打“出圈”了。
采访中，有潘陆平的“谁也不可能打穿我在的上路”，有红茶的“双五杀感觉就状态好吧”，有小F的“谁来都一样”，有月神的“双排时经常抢他键盘来按，挺熟练的”，也有沈青的“我应该不会再上场了，这是Frost的位子”，堪称句句经典。
而采访中一位记者问沈青的“《国家地理》杂志里刊载的那张背影照，是您和周总一起在敦煌吗？”的问题，也让这个采访彻底跳出电竞范畴，引起了各方关注。
对此，沈青只是敷衍地回答了一句：“不记得，忘记了。”
如此离谱的回答也跟着这波热度一起上了热搜，包括周辰山听到答案时在台下露出无奈的笑容时，那搞笑的表情，都被做成了表情包，配上诸如“你说你忘记了”、“我就静静地看你演戏”、“凑合过吧，还能离咋的”等等文字。
这会儿，难得拿回手机正在埋头苦刷的小F大声嚷嚷道：“唉，教练你又又又上热搜了唉！”
沈青感到头疼，揉了揉太阳穴。
月神好奇起来：“这回又是什么东西？”
“就教练最后去握手的时候，不是回头看了一下嘛，被拍下来了。”
“啥玩意儿？这也能热搜的吗？”
“大家都说拍得很悲壮哈哈哈哈哈哈哈！已经有人在讨论我们教练为什么不做选手了，而且有人扒出来以前教练路人局的各种高光操作，说他就是啥啥啥时期的路人王XXX。”
沈青有点尴尬，只能装淡定说：“谁年轻的时候还不是个路人王啊。”
月神实诚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我不是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我想起来了，月神是打野打得太烂被迫转AD的哈哈哈哈哈！”
月神恼羞成怒：“放屁！老子的打野还可以的好嘛！那时候排到的队友有问题……有一说一啊，我分段其实还行，那时候我还出过打野位教学视频呢！”
结果大家笑得更大声了。
“沈教练，”这时领队过来敲门，“周总那边开完会了，他问你要不要去楼下咖啡厅喝一杯，这会儿有乐队在驻唱。”
“哦，好。”
队员们纷纷起哄，沈青微微有点窘迫，红着耳朵小跑了出去。
他想起昨天赛后刷到的帖子，说KUP在当天有一场盛大的新引擎发布会，周辰山居然没有到场，反而是陪在沈青身边。
那时候最后一局上场前，周辰山对他说的那句话至今在他耳边。说话时气息喷在耳边的感觉，也还留有记忆。
沈青给周辰山发了消息，说直接到咖啡厅见面。
一路上，他走过酒店昏暗的走廊，想到以前没有周辰山时的自己。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失去了大部分的人生，唯独剩下英雄联盟就是他的全部了，他想到有一天或许要离开职业赛场，会不会就跟死一样。毕竟这么多年，英雄联盟已经在他血液离扎了根，好的坏的通通保留，成为了他的人生。
而就在此时此刻，他意识到周辰山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以前比赛是唯一有意义的事，而现在，周辰山丰富了他的人生。
沈青到咖啡厅的时候，周辰山已经在门口等他了。两人找了个看得见风景的位置坐下，点了两杯冰美式。
“会开完了？”沈青先开口。
“嗯，”周辰山看上去有点疲劳，但心情很好，“昨天的发布会特别成功，已经有大的游戏工作室找我们谈合作了，这个引擎本身可能就挺赚钱的了。”
“那接下来就是游戏主机了吧？”
“这个进度还没那么快，有几个设想现在实现起来不太容易，还在尝试。不过我们在考虑先做一部分预计效益最高的功能。”
“哦……”
“今天休息一整天吗？”
沈青笑了：“哪可能啊，就半天。”
周辰山看上去有点失望：“这样啊。”
“还有最后一步。”
“嗯，加油。”顿了一下，周辰山又补上一句，“我可以再等等。”
沈青望着他，琢磨他此刻心里是否真的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情愿，去等自己走完世界赛的旅程。
“你别等了。”
周辰山没说话，看着他。
沈青笑了一下，轻声说：“我现在就答应了吧。”
“…………”
短暂的静默后，周辰山控制不住地笑起来，差点要站起身，又克制地坐回了位置上。
“啊？？？”
沈青瞬间脸上有点发热：“啊什么啊？脑残吗你？”
周辰山笑得前仰后合，又想克制一下，最后只能撑着脑袋闷头笑了很久，才勉强缓过来。
他抬头看向沈青，直勾勾的眼神让沈青脸上更热了。
“打完比赛这么高兴吗？”
沈青红着脸骂：“跟比赛有XX关系啊！你笑什么笑！”
“干嘛，都不给我笑了吗？”周辰山眼里闪着光，嘴角压不住的笑意，说，“我今天做梦都能笑醒。”
沈青不想理他了，低头喝自己的咖啡。
周辰山温柔地看着他，下意识搅动着杯子里的冰块，在心里反复确认沈青的意思。
“真的答应了吗？”
“……嗯。”
“我以为我还要等很久呢。”
不知怎么的，沈青听出了一点委屈的意味。
“什么时候去敦煌？”
“后天，官方包机送我们过去，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好啊。如果夺冠了，那就真的大满贯了吧？”
沈青赶紧来捂他的嘴：“别奶！赛前不能奶的！”
周辰山哭笑不得：“你怎么还信这个啊。”
“有讲究的！你别乱说了！”
“好好好，不说了。”
也许是早就领了证的缘故，沈青答应了周辰山的请求以后，好像并没有改变什么。他们一起度过了轻松安逸的一个中午，并在下午1点半准时归队。
周辰山似乎还在忙什么，拿了笔电坐在训练室角落里办公。
沈青则全身心投入到总决赛的备战中去。
鹰队集体开了个大会，关于最近比赛中积攒的经验、想法、失误做了些意见交换，队员们和教练组一起商讨备用的战术体系。
其实打AT这场比赛并没有逼出鹰队太多的东西，他们还藏了别的招没用，不过为了更稳妥一些，他们决定再准备2-3套新的体系，原来练的东西也要针对SPP做出更多调整。
最近这一周的备战期教练组会非常忙碌，选手们反倒相对清闲。
AT非常仁义地答应鹰队留在成都陪打两天训练赛，今晚就可以借此机会测试一下新体系，但等到后天去了敦煌，就没办法约到训练赛了，只能自己练练。
“唉，其实AT他们死歌梦魇那一套想想看还挺不错的，要是不放爱丽丝，应该可以发挥奇效。”
“别吧，就算没有爱丽丝感觉这套也要寄，到底不是早几年那种版本了。”
“总决赛对面是008，我感觉死歌不一定有发挥的环境。”
“我昨天晚上看了一把008的比赛，哇，真的……巨能刷。”
“而且他刷野思路也挺离奇的，好像经常有一些让人想不到的点，挺难防的，一个不小心就被他反野了。”
“还是得着重研究他一下。”
“我感觉我们对位最碾压的就是下路，月神必完爆他们那个AD啊。”
之前没怎么参与讨论的月神这时候开口了：“没那么乐观。”
“啊？”
“他们AD很会打反手。”
“啊？啥意思？”小F没理解。
“他们队的BP，其他人都可以被counter，都不怕的，counter位就一直留给ADC，他们这个AD选手Neko后选英雄池很稳，你们看起来他每局都作用不大，但他每局都很稳，绝对不出问题，前期打野不帮，他可以放辅助去游走自己不出事，打野来帮，他可以发育以后打团稳定给足输出，死的也少。之所以都觉得他没什么作用，是因为他们队核心太多，四核阵容，其他位置高光太多了。”
被月神这么一说，大家才开始认真研究这个陌生的对手。
沈青很赞同地点点头：“SPP没那么好打，我们跟KOG那边交流了一下，他们说经常BP拿完觉得还行，一打起来就怎么都不舒服，玩得很难受。”
“哇……这么厉害的吗？”
老F四下看了看，拍了拍手：“大家别怕了啊，他们强，我们也强啊，看看我们队这英雄池，还有哪个队像我们这么能摇的？”
“说起来，我觉得这版本能上中下三路摇的英雄真有点多，昨天晚上我打排位，还发现一个女刀。”月神忽然来了兴致。
“啥玩意儿？女刀锋走下吗？致敬经典？”
“哈哈哈哈哈别搞，是真的可以，而且走中之前KOG玩过，效果也不错。”
“那……女刀也练起来？”沈青暗示地看了一眼红茶和潘陆平。
潘陆平无所谓道：“我本来就会。”
红茶想了想，说：“女刀我有点陌生，练2把试试看吧，还有最近我发现小F的那几个绝活英雄，我中路也能拿，搭配阵容效果很好。”
“你说哪些？”小F问。
沈青被这小屁孩的语气逗笑了：“你绝活很多吗？不就皇子和赵信吗？”
“这两个其实现在都能走中。”红茶说。
潘陆平接话：“我还碰到过卡密尔打野的，也还不错，小F你要不要跟我摇？”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怪啊……”
沈青笑着示意他们停一下：“这样吧，我们整理一下现在新想出来的摇摆位，今天下午练一下，晚饭后跟AT打训练赛，都拿出来试试看。小F，你蜘蛛练得怎么样？”
“哎呦我真的讨厌这个英雄，玩得我毛骨悚然的……”
“效果如何？”
“嗯……反正……就能拿吧……”
沈青哭笑不得：“练起来！蜘蛛有点克008英雄池的。”
“哦……”小F沮丧地答应了。
开完大会，沈青把老F单独留了下来。
“现在还好吗？”
“完全没问题，休息了快2天了嘛。”
“那就好，最近这几场打下来，你觉得队伍状态怎么样？队友的状态怎么样？”
“我感觉小F团战思路越来越好了，现在打团基本上都不用我说话了，这是最让我惊艳的。”老F道，“他年纪小嘛，平时练习量也不算多，我本来一直挺担心的。”
沈青笑了笑：“那也是你带得好。”
他知道，老F作为全队的队长，其实在场上场下的作用都非常大。年轻队员能融入集体，并且保持很高的竞技状态，他功不可没。
“小F本身的团队意识很到位，职业天赋高，这版本也适合他。”
“嗯，敢打敢操作，思路又清晰，大局观好，还大心脏，真的是未来战士了。”
“教练，你真的很关心小F。”
沈青笑了笑。
起初关照这名打野小将是因为他才刚从LDL上来，怕他不稳定。但是渐渐的，沈青越看他越像以前的自己。那个还没懂得“失去”的自己。
“我们队现在这个配置是最健康的，老带新，作为新人的红茶和小F也很给力，小F学东西真的快，你教一遍，他比赛里就能做到。”
“对，”老F点头，“像打团的站位啊、放技能时机啊、绕后位置啊这些，稍微讲讲他就会运用了，天赋真的好。”
“而且敢打敢拼，有时候操作失败被骂了，也不见他生气或者变怂，都是排位里再多练练，下回再尝试。”
沈青回忆这个赛季小F一些好笑的憨憨操作，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希望小F的职业生涯能一路顺利，什么也不要怕，不要认输，不要被任何东西打倒，勇往直前地冲就完事了。
2天后，鹰队怀揣着更多的战术储备，坐上专机飞往敦煌。
那个最后的时刻终于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