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RTG众人都纷纷起身回基地的时候, 已经是深夜了。病房里只剩下宋榕檀和方淮两个，经常在训练室比谁睡得更晚的熬夜选手，此刻并没有什么困意。
方淮在窗边收拾他那张陪护的床, 宋榕檀就一直坐在自己的床上偷偷看他。
好几次他张开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总怕方淮又摆出那副不想跟你多聊的态度。
最后索性一拉被子，把头裹进了被子里。
方淮回头的时候，就看到了床上的一个大被子虫。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旋即又板起脸来, 再开口声音平静：“今天谢谢你。”
隔了许久, 被窝里才闷闷的传出一声：“……哦。”
宋榕檀几乎在被窝里憋红了脸。
他又想起下午的时候，他本来很硬气地想从方淮手里把自己的胳膊抽回来。却因为被方淮突然喊了一声大名，下意识又递了回去。
速度真的非常的快。
……快到尴尬当时都追不上他。
然而现在, 那股尴尬虽迟但到了。
他听见方淮的声音, 语气依然很淡：“下午骂你的事是我冲动了，抱歉。”
宋榕檀猛地从被子里坐起来。
他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显得整个人颓丧却充满攻击性。
“这是最后一次了。”他的声音低沉。
方淮愣了一下, 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宋榕檀沉声道：“最后一次让你这么骂我, 我不反驳。”
他话音落下后，方淮沉默了半分钟都没有回复, 两人就在冷光中对视, 最后还是宋榕檀先败下阵来，自暴自弃般重新躺回去, 闭上了眼睛。
然后把躲在被窝里的手攥得很紧。
宋榕檀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偶像剧里那种, 只为了完成剧情的工具人男二。
一直陪伴在主角身边, 可现在一切为主角做的事, 都不过是为男主做嫁衣罢了。
……反正主角也不会真的喜欢他。
越是这样想，宋榕檀就越是悲从中来。
对主角百依百顺的人，向来都没有办法走到最后。
男人不坏男人不爱！哪个偶像剧的男主角真的是那种乖巧温柔体贴的类型？
没有！！
男主都是刺头！校霸！
宋榕檀握了握拳，决心改变。
就从不听方淮的话开始。
他在被窝的黑暗中睁开眼睛，心里暗暗地想。
——以后站在你面前的……就是钮祜禄宋榕檀了。
而在他的被窝结界之外，方淮挑眉看了看重新变成被子虫的家伙，有些无奈。
但更多的还是觉得好笑。
尤其是在把宋榕檀和阿圆这两个身份结合在一起之后……
他抿唇止住差点发出声的笑意，开口不咸不淡地问：“睡觉吗？”
宋榕檀声音硬气，几乎答得毫不犹豫：“不一起。”
方淮关灯的手一顿。
……你在说什么鬼话？
宋榕檀也反应过来自己一时嘴瓢说了什么出去，心里窒息，却还是反应极快地探出头，装作若无其事地轻咳了一声。
“不一起……看看下场比赛对手的录像吗？”
他做出一副成熟队长应该有的样子——即使在病中也依然心系队伍比赛。
方淮看了他两秒，注意到他脸颊边上那一抹红，不知是在被子里憋出来的，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有点可爱。
方淮走过去站到宋榕檀床边。
宋榕檀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床。
单人病房的条件十分好，病床都是一米五的宽度，陪护床也有一米二，舒适性极佳。
而一米五这个宽度，躺下两个成年人也是可以的。
……等等他在想什么。
宋榕檀闭了闭眼睛，甩掉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那些想法，抬头警觉道：“你干嘛？”
方淮眯了眯眼看着他，语气平静，眼神里却人宋榕檀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你要我站着？”他轻声问。
宋榕檀哑然了一瞬，半晌才磕绊道：“那……那你去外面借个凳子。”
方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出门。
病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像是在宋榕檀心口上重重的敲了一下。
他在被子里的手指几乎快要搅断了，甚至牵到了伤口，带起尖锐的痛感。
没过几秒，宋榕檀开始频繁地看起手机时间。
短短两三分钟而已，他却已经看了下十次。
方淮怎么还不回来？这么晚了，外面还有没有人啊？他会不会在这一层借不到，还要跑到别的楼层去。会不会被很凶的护士骂一顿……
宋榕檀脑子里越想越离谱，看了看自己宽达一米五的床，默默地往一边移动了些许。
宽阔的病床被他腾出一半空位，病人本人瑟缩在床的角落，看着空荡荡的身边，有些后悔。
其实……其实也不是不行……毕竟这种事情说到底还是……自己占便宜……
病房的门被推开，宋榕檀第一时间抬头看过去。
方淮两手空空的回来了。
宋榕檀承认自己第一反应是喜出望外的。
他向方淮投去了然的目光，又摆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算了，你上来吧。”他掀开被子拍了拍床。
方淮缓缓垂下眼睫，看了他的床铺一下，挑眉：“洁癖？”
宋榕檀隐忍咬牙：“没事了。”
方淮轻轻抬了一下嘴角：“那这位医生倒是全科圣手。”
我觉得你在笑我，但是我没有证据。
宋榕檀看着方淮背对着他的身影，眼神幽怨。
忽然身边的床铺微微下陷，他整个人僵住了身体。
方淮坐了上来。
“你，你睡觉不脱裤子吗？”宋榕檀嗓音干涩地问。
方淮动作一顿。
他微微扭头，视线落在了宋榕檀被被子遮盖住的下半身。
宋榕檀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
“我没脱！”他下意识按住了自己的被角。
刚刚病房里都是人，他怎么可能在那么多人面前换裤子？？
方淮收回视线，语气依然淡淡：“手不方便是吧。要换吗？”
［要换吗］
［我帮你］
［脱裤子］
……
宋榕檀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忽然从头红到了指尖。
他像是整个人都被烧开了一样。
方淮……你在干什么！……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我在问你话。”没有等到回复的方淮微微皱眉，眼看就要转身。
宋榕檀猛地伸手抵住了他的后肩，没让他转过身来看见自己这副样子。
殊不知自己搭在方淮肩头的指尖上，涨红的色泽已经暴露了一切。
方淮背对着他，淡淡垂眸，看着肩上那根红透的手指，唇角浮现出笑意，任他搭了两秒，伸手轻轻在宋榕檀的指腹上弹了一下。
“不要浪费时间，你是病人，不想看视频我不强迫你加班。”
宋榕檀反复确认自己浑身红意已经消退后，才收回手臂，一字一句地接话：“我自愿的。”
“我是RTG的队长，这是我该做的。”
他的语气一点也不自愿。
方淮坐上床，和宋榕檀靠在同一个宽大的靠垫上，他的手拽住被角想往上拉，却偏头看了一眼宋榕檀，像是在征求意见。
宋榕檀话都没说，十分自觉地伸手帮他拉好，盖上了腿。
等到手都收回来的时候，他才在心里咆哮着无能狂怒。
宋榕檀！！
说好的。
不听话呢？！
他闭了闭眼，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争气。
方淮敏锐地发现他在走神，冷声道：“不想看，没人逼你。”
宋榕檀立刻坐直，心里近乎呆滞。
明明在床|上……他是怎么保持教练状态的！
宋榕檀一动不动，双手搭在腿上，像个听话的幼儿园小朋友。
“我自愿的。”
方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最好是。”
为了表明诚意，宋榕檀立刻就视频里的可参考战术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方淮的注意力果然立刻被拉了过去。
……
一开始是这样，可后来宋榕檀越看越精神，反倒是不时抬手在本子上记录一下的方淮，渐渐没了动作。
宋榕檀抛出一个问题，许久没有得到答复，刚想偏头去问，忽然觉得肩头一沉。
方淮睡着了。
他拿在手里的ipad没了手指的支撑，眼见着就要掉下来，砸到方淮漂亮纤细的手腕上。
宋榕檀立刻伸手去接，还努力维持着自己上半身不动。
一套高难度动作做得十分到位，ipad稳稳地被他托在了手心，方淮的头也依然安静的靠在他的肩膀上。
宋榕檀下意识让呼吸都轻了几分，生怕吵醒身旁的人。
他小心翼翼地扭头去看。
宋榕檀知道自己比方淮要高一些，但他却很少从这个角度看到方淮的脸。
这是一个过分亲昵的角度和距离，像是情人间相拥而眠，带着全然的、毫不保留的信任。
方淮的睫毛在这个角度下，显得格外纤长细密，阅读灯的光穿不透，只能在眼底投下一片带着毛绒感的阴影。
他的发质不像宋榕檀的那样细软，有一小撮落在宋榕檀脖子的肌肤上，带着些扎痒的感觉，惹起一片酥麻，战栗着蔓延到每一寸有触感的地方。
他似乎是说得有些渴，嘴唇发干，轻轻抿着。
宋榕檀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手已经伸到了方淮唇边，离柔软的唇瓣仅仅剩下不到半厘米的距离。
宋榕檀知道自己的手在发烫，且烫得厉害。因为他感觉到方淮的鼻息，是和他本人一样的微凉。
他收回了手，轻轻捻了捻空无一物的指尖。
无声地做了一个深呼吸，他默默地调小了iPad声音，花了两三分钟的时间慢慢过渡，最后才暂停了视频。
像是轻柔的催眠曲被温柔地缓缓拉远，让人沉入梦乡。
宋榕檀把iPad放到床头，小心翼翼地偏头，方淮发间嚢紛的气息瞬间包裹了他。
而他只敢趁着他沉眠的时候，隔着凌乱的刘海，在他额间轻轻地碰一下。
过了不知多久，宋榕檀也闭上了眼睛，嘴角还带着偷吃了糖果般的满足感。
阅读灯感应不到灯下人的动作，自动让房间沉入属于夜晚与美梦的暮色，宋榕檀耳边是方淮的呼吸声，很轻，但又格外真实。
两分钟后，方淮缓缓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
*
作者有话要说：
剩余加更：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