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游戏竞技>盛夏柠檬冰>第40章

  林峤挨了一针止痛针后终于舒坦了,躺在床上目瞪口呆地看着陈幼薇搬来一个等人高的司马懿立牌放在自己床边。

  “这是上次拍完节目剩下来的,我在仓库里找了好久才找出来。”陈幼薇看着另一侧的诸葛亮立牌,满意地对林峤笑道,“看起来还不错,是吧?”

  林峤实在没话说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在短短半天之内,这帮人就可以自顾自地把病房装饰成了“王者荣耀”风。

  墙上贴满了海报,床边陈列着立牌,连柜子上除了药片之外的所有空隙都摆满了手办小人。最离谱的是床前还摆了和训练室同款的白板,三个电竞椅围在病床旁边,看得林峤那叫一个如坐针毡,脚趾快要把被罩抠出洞来。

  没有人过问他的意见,大家也不需要他提出意见,因为该拍的节目还得拍,总不能因为他住了院就耽搁这一组的进度,林峤一个上赶着来打工的,哪有资格说话。

  一直折腾到中午才算布置完毕,林峤不能吃东西,被强行灌了一大管味道诡异到非常人能忍受的营养液,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出去吃饭。

  病房变得空空荡荡的,林峤得了一时清静,却越发觉得自己孤零零的,心里颇不是滋味。头顶上的吊瓶已经撤了,生理盐水不断在膀胱里积攒,林峤叹了口气,撑着床沿坐起来寻找自己的鞋子。

  他穿来的那双老旧运动鞋不知道哪里去了,倒是有一双凉拖规规整整地摆放在柜子前,脚尖一勾就可以拿到。脚板刚与冰冰凉凉的拖鞋亲密接触,冷不丁房门被打开了,江屿拎着一个纸袋子进来,看见他要下地,连忙把袋子放在柜子上,走过来伸手扶他:“要去卫生间吗?”

  林峤傻眼了都:“你不是和他们一起吃饭了吗?”

  “没有,他们去吃饭了,我下楼拿外卖。”江屿适时对他露出一个帅气逼人的笑容,“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啊。”

  他笑得过于耀眼,林峤都不敢看他的眼睛,急急忙忙移开视线:“我自己可以走。”

  “别逞强了,我扶你。”江屿懒得再和他客套来客套去,不由分说地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扶着他往厕所走,“那家店不干净,照顾你是我应该的。”

  他的身量比林峤高一些,其实当拐杖很不顺手,林峤下肢本就虚浮无力,最后走得实在磕磕绊绊,只能改为环着江屿的腰,贴着他慢慢走。

  幸好床离卫生间不远,走几步也就到了,林峤看江屿还有把他扶进去的意思,连忙扒住门槛,强笑道:“江队,我自己进去吧。”

  江屿悠悠道:“你能行吗?”

  “行行行!”林峤急得要命,生怕江屿强行把他扶进去,“我可以!!!”

  他白净的脸颊因为羞臊染上一层浅浅淡淡的粉红,像某种即将炸毛的小动物一样让人很想继续欺负。江屿觉得再逗下去某个人可能真的要羞到爆炸了,于是笑眯眯地替他关上卫生间的门,等林峤出来时再把他扶回去在床上坐好,这才坐在小凳子上打开自己的外卖,把盒子拿出来放在电竞椅上吃。

  他对朋友向来不错,对自己更是一点不亏待,打开盖子烤鳗鱼外酥里嫩的香味儿顿时溢满了整个房间,馋得林峤猛咽了一大口口水,腹诽他还不如跟着节目组去吃饭,留在这里怕不是看自己不爽,专门折磨自己来的。

  当他看到鳗鱼肉铺满了整个圆盘,下面还垫着厚厚一层黄金玉子烧时这种信念更为强烈了,只希望江屿立刻带着他的美食从他眼前消失。尽管江屿是背对他吃的,香味儿仍然持续不断地钻入林峤的鼻腔,林峤实在是又气又馋,快要鼓成一只河豚,在心里疯狂扎江屿小人儿。

  江屿一边吃饭一边处理微信里积攒的消息,等快吃完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在病房里。身后一直静悄悄的,他想回头看看林峤在做什么,然后就收到了一顿极其幽怨的眼神扫射,喷薄而出的气愤仿佛机关枪里的子弹,啪叽啪叽直往他心里钻。

  江屿乐得不行,实在绷不住高冷的表情了,不由笑道:“我是不是碍着你了?”

  林峤在心里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觉得这厮实在作恶多端,而且心里一点数都没有。他气鼓鼓地哼了一声,江屿努力憋着笑把饭盒收了,掏出自己的平板递给他:“对不起,以后我一定换个地方吃饭。喏,给你看可可。”

  林峤勉强接受了他的赔礼道歉,哼哼唧唧地看他的可可小公主去了,一人一狗隔着屏幕玩得十分开心,江屿坐在陪护床上看了他们一会儿,觉得午后的阳光还是太刺眼了,都把林峤脸上细微的汗毛照出了金色的轮廓,连黑色的卷发都打上了一层朦胧的光影,在白墙的映衬下有股老旧电影的味道。

  他没看多久,一群人就推开门蜂拥而入。嘈杂的声音重新将病房占领,林峤眼疾手快地关了平板塞进被子里,就听三月兔的大嗓门喊了起来:“峤峤,你咋样了啊?”

  “还好。”

  “昨晚我说我来陪床,江队非要自己来。”三月兔一屁股坐在他旁边,“今天晚上哥陪你,我们三个人商量好了,一人一天,正好够陪你到出院。”

  林峤茫然地啊了一声,不明白自己怎么又莫名其妙被安排了。江屿倒是咳了一声,冷冷道:“瞎胡闹,都回去好好睡觉,我陪他就行了。”

  林峤:“……”

  他疯狂朝三月兔使眼色,祈祷他能站出来拯救自己于水火。三月兔给了他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但还是读懂了他的意思,对江屿道:“江队,这样你太累了,还是我来吧。”

  江屿的脸色立刻变了,怒道:“让你们过来是当护工的吗?!林峤已经住院了,你们都回去好好休息,到时候打赢其他队才是最重要的,这点轻重缓急都分不清吗!”

  前两天的时候林峤还觉得现在的江屿很陌生,眼下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他可太亲切了,一时间梦回江屿当年在训练室凶他的时光,那种青春回来了的感觉让他几乎快要潸然泪下。

  三月兔显然是第一次见这种阵仗,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和林峤的关系是不错,莫娜和蓝河两个人心里是一千万个不情愿,这个时候都跳出来替江屿帮腔,三言两语把三月兔说得没脾气了,面对林峤渴望的视线也只能爱莫能助。

  “行了。”江屿等到尘埃落定,才道,“手机都带了吧?一点半和荒漠约了训练赛,咱们先和他们碰一下,然后再和小鱼山岚他们打。条件已经这样了,我们没有他们那么多训练的时间,大家就都辛苦下,打认真一点。”

  他这话说得甚是诚恳,几个人都不嘻嘻哈哈了,拿出手机认真为下面的训练赛做准备。林峤刚做完手术,为了防止肠粘连需要不断进行下地运动,他们只好每打一盘都进行复盘,让林峤一边在房间里走一边听复盘,其实有些耽误时间,但所有人都没说话,专心默默地打着游戏。

  他们五个人虽然性格迥异,到底都是普普通通的人,有自己的一点小心思,也分得清是非曲直。一点半训练赛准时开始,西溪确实已经离开了荒漠队,陈幼薇说他被换去另一个节目了,A站另外调了一个人气很高的大主播素衣过来,这人的实力比西溪强上不少,和荒漠搭配在一起战力惊人,第一次打训练赛就让林峤和三月兔折戟而归,三月兔线上连被荒漠单杀两次,林峤也没和莫娜抢出节奏支援。

  失败后病房里的气氛变得十分凝固,江屿给林峤搭了把手扶他下来,让他自己贴着墙慢慢走,然后走到白板前对众人道:“有什么想说的吗?”

  三月兔率先举手:“江队,荒漠对线的细节比我多太多了,我拿的英雄也没有优势,我不应该线上和他硬刚的。我回去就多练习对线,下一次努力做到不输线。”

  莫娜也道:“是我节奏没控好,你第二次和他打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到了的。”

  “但是素衣把我俩的位置卡住了。”林峤边走边说,“他的游戏理解很强,动得也很快,我们要比他更快。”

  “要是我刷野再快一点,我可以刷完猪再去抢河蟹,这样时间就够了。”莫娜紧接着他说,“我晚上回去再研究下技能循环,应该还有优化的空间。”

  “我也有问题。”蓝河说,“我技能放慢了,没和江队清完那波兵,不然我就可以去中路支援你们了。”

  明明刚经历了一轮失败,几个人却斗志昂扬,七嘴八舌讨论得热火朝天,完全没有意识到时间在逐渐流逝。

  直到两点半江屿不得不因为要和小鱼队打训练赛而喊停他们,四个人摩拳擦掌地准备吸收经验再战,一上来就感觉小鱼他们整支队伍都与第一次遇见的时候截然不同了,他们之间的配合变得更加默契紧密,双方鏖战二十三分钟,最后因为林峤与队伍的脱节而被一波带走。

  结算页面还没弹出来,蓝河就先道歉说:“是我没跟上林峤。”

  “我想和黄忠一换一的,被小鱼秀了。”林峤主动背锅,“冲动了,应该等你们到了再上。”

  江屿摇头道:“你那个位置很好,可以上。”

  林峤却道:“我们是一个团队。”

  所谓团队,就是要沟通,交流,协作,包容每一个团队成员的缺点和不足,尽量把参差不齐的平面磨成一个平整的圆。这些都是初入青训营时李俊教他的,林峤一直觉得自己学明白了,可直到四年后他来到这里,才恍然悟到原来他从前从来都没有真正融入过一支队伍里。

  少年人总是斗志昂扬的,大家平时在巅峰赛里一个个威风无比,连输两局后心里都不服气,都琢磨着怎么才能提升,憋着一股气儿要赢下游戏。林峤从未见过这种气氛,但是大家都讨论得十分热情踊跃,他也把曾经学到的东西都拿出来教给几个人,不知不觉就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江屿靠坐在床头凝视他侃侃而谈的模样,依稀觉得他和微信里那颗绿色的小柠檬重叠起来,变得和四年前的林峤完全不一样了。撕开那层青涩的外衣,林峤的内里是如此柔软热情,在聚光灯下如此闪闪发光,哪怕穿着丑不拉几的蓝白病员服,也是全场最亮眼的那个小崽子。

  要是能早一点遇到他的话,说不定他们有一天真的能在赛场相遇,打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

  “时间到了。”他清了清嗓子,不得不当恶人提醒已经完全沉浸其中的四个人,“准备和山岚队打了。”

  他们从下午一点半一直打到六点半,三月兔本来提出来留在医院打到九点半再回去,还是被江屿以回去休息为由赶走了。蓝河在走之前还问林峤晚上能不能还和他一起双排,他那股真的不想拖后腿的倔强劲儿感染了林峤,哪怕江屿再三表示不可以,还是被林峤答应下来。

  所以最后江屿还是打开了游戏和他俩三排,正如外界传言的他除了射手打什么位置都菜一样,并不是说打得多离谱,总之只能用稳如防御塔来形容,不过倒是给了林峤很多主动带蓝河找节奏练习的机会。三个人在吃完晚饭后继续打到十点半,江屿终于忍无可忍,没收了林峤的手机,勒令他下床走动。

  林峤已经被惨痛现实摧磨得彻底躺平了,江屿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乖乖听话下来走。止痛针的药效过去后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却还没到必须打止痛针的地步,林峤忍痛试着不扶墙独立行走,走着走着脚底忽然一软,紧接着一双手伸了过来,及时扶住了他。

  “慢点走,别急。”

  林峤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他和江屿挨得很近,从男人身上传来一股特别好闻的薰衣草洗衣液味道,让林峤一阵目眩神迷。

  他还是执着于用一个牌子的洗衣液,这个味道和江屿在青训营第一次路过他身边时,留下的味道分毫无差,让他的心脏再一次剧烈跳动起来。

  你可以离我远一点吗?林峤在心里想,相同的错误,他不应该再犯了,可如果江屿继续这样下去,他怕控制不住自己重拾心动。

  说出口的话却是谢谢江队,江屿回了一句不客气,然后耐心地等林峤抬起头,投给他一片温柔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