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晒着晒着, 人就困了倦了,等晒了个十来分钟, 太子爷就窝在躺椅里睡着了。

  安静的小区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几声鸟鸣,风吹拂过枝叶时发出的‘沙沙’的声音。

  等过去好久,魏玉白悠悠转醒的时候,传来了一阵汽车的轰鸣声、

  他抬眼朝着楼下望去,正是晏总的座驾。

  太子爷一下子就精神里, 一个鲤鱼打挺从躺椅上跳了起来,倚在栏杆上朝着楼下开了车门下来的青年招手。

  “我直接,嗨,老婆!”男生眯着眼, 笑的特别灿烂。

  楼下穿着西装的青年听见动静, 微微仰头, 阳光照在他光洁饱满的额头上。

  正是冬日盛, 小雪乱飘。

  说巧不巧,这竟是冬日里最大的一场雪。

  雪下着。

  下着。

  晏繁就这么呆站在雪中,长身玉立, 白雪落在他的发顶, 落在他毛茸茸的围巾上, 落在他的西服口袋里,一个个闪烁跳跃着的白色精灵,透过这个冬日,透过魏玉白那双锋利漂亮的三白眼。

  他看见了。

  是雪花。

  楼上阳台上的人忽然捧起一把雪,直直淋了下来。

  晏繁躲避不及, 站在雪地里, 傻乎乎的, 被人扔了一身。

  楼上的人笑的更加灿烂了。

  晏繁手里捏着那张黄纸,忽然轻松一笑。

  那是他的红旗。

  ......

  魏玉白再次发现晏繁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他蹙起眉,好奇的盯着这个欲言又止还红着脸的青年。

  他这小嘴开开合合的一下午了,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魏玉白急了,“不是,哥,你到底要说什么。话说一半天打雷劈啊!”

  晏繁叹了口气,终于鼓足勇气,低着头不敢看他,低声说道:“能不能陪我去一趟苍青寺?”

  苍青寺,是京城里最大的寺庙。

  据说苍青寺中有位大师法号见珪,是个得道高僧,全国有名的神算。

  魏玉白倒也陪过奶奶去过两次苍青寺,老人家迷信,三天两头就要找这位见珪大师算上两卦。

  没几天,奶奶又要回庙里还愿。

  据说这位大师百试百灵,几乎没有他算不出来的东西。

  除开这一点,苍青寺也就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寺庙罢了。对外地人来说很有参观价值,但对京城人来说,谁没去过几回苍青寺啊,稀松平常的事罢了。

  看晏繁这畏畏缩缩的模样,大概也就是让他陪着一块儿算命去了。

  大男生一下子就笑出来了,“多大点儿事啊?走吧。”

  魏玉白推了推青年的肩膀,将人带了出去。

  晏繁一脸恍若梦中,“就......就这么去了?”

  魏太子爷微微俯身,吻了吻晏总漂亮的鼻子。

  “那还要怎么样?再换一套衣服?嗯?”魏玉白的眼神落在两人身上穿的情侣装,几乎掩盖不住笑意。

  ......

  车子穿梭在一片冰天雪地里。

  从市区开到里郊区,再到了山脚下。

  等两人到达之后,日暮西沉,已经是傍晚里。

  黄昏下照耀的苍山极其圣洁,极其威严。

  高耸入云的山峰是一片雪白,又被黄昏晕染成了一片温柔的暖黄。

  一边是冷,一边是暖,山路里零零碎碎的挂着一些铁索,据说很久以前,居民们上山全靠这危险的锁链。

  在科技还不发达的时候,苍山是冷峻而残酷的,冰天雪地里,一阵寒风就能轻而易举的将人从山上吹下。

  粉身碎骨。

  然而那时的苍山又是温柔的。

  阳光给他镀上一层金边,有数不清的鸟类在冬日也歌颂他的传奇。

  现在鸟不多了。

  冬日里行人也寥寥。

  反倒增添了几分孤寂之感。

  无端端让人想起柳宗元的《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京市的居民早已迈入了现代化,爱爬山的人已然不多了,冬日更少。

  在修了缆车后,这条通天山路,几乎已经见不到一个人影了。

  魏玉白冷的直打哆嗦,疯狂的搓揉着自己穿了厚厚棉服的胳膊。

  “老婆,我们为什么不坐缆车啊。好冷哦。”魏玉白软乎乎的跟人撒娇,不老实的凑过去,用那种小鸟依人的姿态钻进了晏繁的怀里。

  整个人都好像依偎在他身上似的。

  晏繁红着脸伸手将人抱住。

  真是的......这个家伙。

  不知道为什么,魏玉白总是能找到各种各样的办法撩拨他,每次都正中靶心,他是一次都没逃脱过。

  他一个三十二岁的男人,在这方面上却完完全全的被一个二十几的小男孩给牵着走了。

  相比之下,他可能才是那个被拐骗的纯情男人吧?

  晏总轻笑一声,将魏玉白的手从手套里剥出来。

  太子爷登时就瞳孔地震整个人都要开始发抖了。

  好恶毒的男人!好冷硬的心肠!冰天雪地里居然还脱他的手套!

  然而看着晏总那只玉白的手都被冻得通红的时候,魏玉白并没动,任由人把自己赖以生存的暖源之一取走了。

  这要是换成元越泽,这会儿应该已经躺在地上直哼哼了。

  然而下一幕却叫他十分震惊。

  晏总将太子爷那手套塞进了贴着胸膛的口袋里,随后握着男生的手,微微扯开围巾,将他的手放进了自己的脖子里暖着。

  魏玉白,“!!!”

  “你神经病啊!冻感冒了怎么办?”魏玉白‘咻’的一下把手抽了出来,气急败坏的将人的围巾重新拉紧,似乎还怕他冷,两只手死死的按着尚有余温的围巾。

  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决不能暴露在风雪里的漂亮的手,已经冻的有些发抖了。

  晏繁被他一气呵成的动作弄的懵了一下,这才展颜笑了。

  “我不冷的。”晏繁说道。

  魏玉白哪里听他说这个?

  太子爷以拒不合作的态度打断了晏繁接下来要说的话,“闭嘴,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晏繁没再说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厚厚的手套,重新给魏玉白冻上,随后解释道:“我们上山是求卦的。古有一步一叩首,说的是心诚则灵。所以我每来苍青寺求卦,总会一步步的从山路走上去。”

  要是换个别人,这会儿太子爷估计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什么心诚则灵,有缆车不做大冷天的非要爬山,脑子有病。有病要治赶紧治,少他妈拉着你爹在这儿跌下线。”

  (元某人:你直接报我身份证号得了。)

  但这些奇奇怪怪有点儿离谱的事儿吧,晏繁做起来,他就觉得这人儿啊,特别可爱。

  不是他做这事儿可爱。

  是他可爱,所以他做什么都可爱。

  他这什么行为属于是?

  情人眼里出西施。

  “老婆说的对,求卦要心诚则灵,走,我们爬山去。”魏玉白笑着说道,活力十足的拉着晏繁的手腕一阵飞奔。

  晏繁笑着跟着他奔跑在白色浪漫之中。

  ......

  两分钟后。

  气喘吁吁的太子爷红着眼睛坐在地上,又冷又累,还出了点儿汗。

  “跑不动了呜呜。”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太子爷委屈巴巴的坐在地上,堪称毫无形象。

  大冬天的,他穿那一身棉服沉甸甸的,又显然低估了爬山的难度,在一阵飞奔之后,成功让自己累瘫了躺在地上。

  抬眼望那通天路,还远远看不到尽头。

  魏玉白:猛男落泪.JPG。

  刚才那一通闹实在是太累。魏玉白甚至顾不上作为男人的个人形象,整个坐在了雪地上。

  最可气的时,他累的气喘吁吁,但晏繁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

  这合适吗?

  他真是个废物男人啊呜。

  不过这跑了一会儿,倒是暖和起来了,不算那么冷了。

  晏繁也不催他,在他身边陪着他休息,偶然抬头看看天色。

  天光晦暗,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暗下来。

  要晚上了。晏繁想。

  魏玉白不禁发问,“晏哥每次来都走山路?”

  晏繁点点头。

  小的时候,他的母亲牵着他,一步一步的朝着苍青寺的方向去。

  他母亲是个极其温柔的女人。是中国传统式的女人。

  她一生信佛。

  在母亲的熏陶下,作为新青年的晏总也沉湎其中。

  他读书范围极广,各类佛经都读了个七七八八。

  但真正让他选择相信命运的,大概还是那件事开始。

  思及往事,晏总的眉眼都变得温柔起来。

  他那双冷厉的凤眼此时都变作含情眼。

  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来了。自从他继承家业出国以后,京市的山山水水就离他很远很远了。

  缥缈如烟。

  他偶尔也会想起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云。

  但随着年纪渐长,早已能克制住那种思念了。

  他回国其实有一段时间了,但一直没有再来苍青寺,只是和见珪大师在微信上对话。

  京市这几年来发展飞速,对他来说,这里早就面目全非,变得陌生了。唯有这苍山,苍青寺,还与旧日无二。

  不免有些近乡情怯。

  更重要的是,总有些回忆是让人躲闪着不敢揭开的。

  但现在,他再一次踏上了这条山路。

  不再是一个人了。

  晏繁望着魏玉白,忽然就笑了。

  魏玉白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咽了咽口水。

  该死啊,不能这么看着人的,不明白?

  ......

  等魏玉白修整好了,两人再次踏上爬山的旅程。

  晏繁显然很习惯了,游刃有余,闲庭漫步。

  魏玉白则慢慢吞吞,气喘吁吁的一步一步的往上爬,感觉双腿沉重的像是灌了铅似的。

  魏玉白突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绊了一跤,直直的往前面的晏繁身上扑去!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日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