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地面，钟浪朝稽海洋等人用手势示意一切OK，伯爵等人也整装待发，和普通玩家需要召唤飞行坐骑不同，血族天生擅长疾行飞掠，稽海洋等人也很好奇，在游戏里他们还没见过血族飞翔呢。
之间伯爵略略撩开兜帽看了眼天空，细腻的雨雾不知何时已经止歇，常年不露面的太阳依旧藏在浓重的云后，它点了点头，朝身后几名血族随侍做了个手势，只见几缕黑烟从它们的黑色长袍内逸出，黑烟的余韵彼此相连，形成一团团庞大的黑雾，那黑雾将血族成员的身形完全裹夹后，开始原地旋转，转速越来越快，像巨大的黑色龙卷风般直冲上天。
稽海洋几人看得叹为观止。
“真帅，难怪荣天宝要把他哥设定为血族。”
他们却还得嘴里叼着卷轴，耐心等待，直到召唤到过路的飞行坐骑。
“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白羽问钟浪。
飞马刚被放归，钟浪轻盈的跳到地上，黑色长靴踏在一小摊淤泥里，溅起细碎的黄泥点子，这动静惊动了泥潭中栖息的一头巨鳄，它辅一张嘴，就被钟浪的弯刀拍了一下，只得怏怏的趴回潭里，这些日子，这些泥潭霸主早就习惯了逆来顺受，这些外来客哪个都不好惹。
钟浪下马，抽刀，还鞘，一气呵成。
几乎是用行动解释了：“在这边，我可谁都不怵！”
“小子，刀不错。”稽海洋摸着下巴点点头，“回去我也要找犄角旮旯的地方刷怪，凑一套好的。”
钟浪但笑不语，白羽的心思要细腻不少，认为这不是什么应该被调侃的话题，便拉拉稽海洋的袖子：“走吧，它们已经到了。”天边已经出现一个黑点，是他们召唤到的坐骑。
“好。”稽海洋又朝瑟隆的方向看了看，只见它已安静的回到自己的灰色帐篷里，“那这些天就拜托你了，一旦出现异常……”
钟浪拍拍自己腰间：“放心吧，伯爵手写的禁制。”
大鸟倏然而至，带起一阵飞沙走石，在盘旋的风里，钟浪朝他们轻轻挥动手臂，那两人转瞬间已变成了天边一个遥远的小黑点。
两人共乘一骑，稽海洋搂着白羽的腰：“他一个人应该没问题吧？”
白羽一本正经的答道：“他和瑟隆体质最接近，如果瑟隆有什么异变，他会比我们都先感应到，而且他身上还有以防万一的血族禁制，应该是没问题的。”
稽海洋叹气道：“唉，这孩子真招人心疼。”
他的呼吸落在白羽的耳旁，虽然两人一鸟都已被厉风包卷，但这一丝温热的气息却比任何狂风怒吼都要清晰，白羽不自在的偏了偏头，“那你就不要开不合时宜的玩笑。”
稽海洋思索了片刻便明了：“是我多嘴了。”
白羽也没有苛责更多，只是按住了对方箍着自己腰部的手：“你觉得这次会顺利吗？”
稽海洋立刻答：“会，一定会。”
最好的结果就是人类政府与血族伯爵达成长期协议，允许两个世界并存，但至于程序树能否从瑟隆体内分离出来，抑或被控制的人类能否回到从前，身怀绝技的玩家们又该如何论处，是招安，还是监管，两个世界的交集到底处在哪一点才能达到平衡，都要走一步看一步了。
总之，完全回到从前是不可能了。
………………
会谈终于开始了，稽海洋和白羽当然没有权限参加，连旁听都不行。
会谈地点是一座看上去不起眼的灰色四层小楼，楼体看上去破旧不堪，水泥斑驳，露着里面青青红红的砖质墙体，稽海洋刚到这里时就打趣似的照着墙面弹了一下，笑称：“你们怎么选择在这会谈啊，我手劲稍微大点这楼能塌你信不？”
宋斯杨盯着他的手指神情前所未有的紧张：“我不信，我也劝你别试。”
说着他举起左臂，手腕处露出隐藏式军用终端，大概表盘那么大的屏幕上闪烁着红点信号，他一面瞪着稽海洋，一面低声对着手腕道：“是误会，请求撤离狙击指令。”
稽海洋无言的张大嘴，这才明白自己已经在鬼门关打了个转了。
白羽也瞪了他一眼：“不走脑子，这怎么可能是普通小楼。”
他刚到这里时就发现了，脚底下空洞得很，地下肯定至少有个军用停机坪，而且楼体周围的防火栓分布也太密集了些，这里肯定格外重要，而且搞不好地面都是随时能弹开的，至于弹开后会出现什么，希望永远也不要有被人知道的那天才好。
宋斯杨也要进入会场执行任务了，临走时向他们保证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局势引导平衡，同时又不放心的叮嘱了稽海洋不要再做出任何容易引起误会的行为和言论。
稽海洋这下老实了，本来习惯背靠墙壁这回也不靠了，只原地老老实实的蹲着，百无聊赖的望着前方：“这次会谈，最好的结果是什么呢？两个世界共存，又能让那些失去意识的人恢复，该有多好。”
“这些就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了。”
稽海洋拉着白羽一同蹲下，“别那么严肃嘛，来，无责任畅想一下。”
白羽和他并肩蹲在地上，像两只飞累了的□□雀，“要是真有那一天，我就宅在家里哪也不去，泡一壶茶，看一看书。”
稽海洋不知想到什么，闷笑一声：“那我就去找你。”
“找我干吗？”
“找你出去约会啊。”
“约会？”白羽怔了下，这个词对他来说很陌生，虽然他们俩情侣之间该做的不该做的都经历过了，但至于约会……这种小情侣之间的浪漫情调在此刻听来有些违和，也有些奢侈。
“约会……”白羽忍不住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稽海洋捏捏他的耳垂，凑近了道：“就是一起逛逛街，看看电影，走累了再……开个房什么的。”
“我知道什么是约会。”白羽脸红的辩道，同时心脏也狂跳了起来，大脑却不合时宜的暗自分析，经过这么多大起大落，他们怎么可能真正回归到普通生活，逛街看电影开房……刨去最后一项，听起来都挺无聊的。
果然，接下来就听稽海洋说：“再偶尔路见不平杀个怪什么的，也不知道那个旅店的小两口现在怎么样了。”
“旅店小两口？”白羽恍惚了一下才想起来，那是他们的冒险刚启程时路过的一家名叫酒香的私人旅馆，店主是个身有残疾但是深爱恋人的青年……那时徐达还和他们在一起，三个人在那里曾共同经历了一场漫长的任务，结果不禁唏嘘。
现在想来似乎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白羽忽然想起：“还有那个雷电法师，也不知道他被亨利太太抓进房间后怎么样了。”
稽海洋接道：“他啊，他永远被困在里面才好！”
就怕没有被困在里面，那种人品低劣的家伙如果活到现在，级别应该挺高了，而且他那么擅于强取豪夺，武力也将不可估量。
话题进行到此，气氛有些严肃，同时会谈似乎也进入到一个小高潮，从楼下可以望见，会议室闭紧的窗扉缝隙时而透出红光，时而透出黑色烟雾，那黑雾里还隐约能见到几缕蝙蝠须须。
“这是在干嘛？打起来了？”稽海洋目不转睛的盯着。
白羽也站起身，凝眉不语。
但他们的终端机都很安静，如果真有危险情况，是会收到预警的。
两人对视一眼，内心都十分焦灼不安。
宋斯文也不在这里，如果他在还有个商量的对象，毕竟比他们早几天回来，又一直和宋斯杨在一处，总会知道点官方内幕。
宋斯文奉命带人留守在浮空岩穿越点，是两个世界之间的最后防线。
稽海洋和白羽又观察了一会，发现会议室内已趋于平静，便拨通了宋斯文的终端机，后者告诉他们大人物谈判就是这样，事关重大，要解决商讨的事太多了，有的一谈谈上个把月也正常，“不过局势危急，这次不会谈那么久，但三五天总要的，节奏快，过程就激烈一些咯。”
稽海洋和白羽稍感安慰，他们是两个世界的线，已经把首脑牵在一起了，结果已经不由他们掌控。
宋斯文那边又换了个相对安静的环境，又将假荣天宝被救走，以及民间反政府组织的事和他们说了。
关闭终端通话后，两人心情都有些沉重。
听宋斯文的口吻，上面好像一直怀疑假荣天宝是被民间组织救走的，但只有稽海洋和白羽才知道假荣天宝其实是人鱼族，结合被劫狱那天的情形，瓢泼大雨，水漫禁牢，这完全就是人鱼族行事的风格啊。
难怪上头会立刻同意与血族和谈，这边世界的情形远比游戏那边还复杂！何止一个内忧外患！
各种不断升级分化的游戏神秘力量，玩家反政府添乱小队，时不时被改变的地貌和怪异化动植物，占总人数百分之二十五的无意识普通民众，整个国家的各个行业几乎瘫痪，全体游戏化，始作俑者在逃，解决事情的关键密匙还落在一众游戏生物的手里！
这么看来，人类这边实在太被动了！
再望向会场窗口，稽海洋和白羽的眼神中都多了一丝忧虑和同情，不知道血族伯爵会不会狮子大开口，提出什么要命的条件。
稽海洋刚想问白羽对Dark伯爵的了解有多少，就被一道闪电转移了注意力。
他们这才发现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并不是因为天黑，而是乌云已层层叠叠的聚拢起来，那道闪电，横贯东西，像一柄巨大的利剑将天空一分两半，闪电过后必有重雷，白羽望着天空低矮的乌云神情凝肃，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天空异象时，忽觉脸旁一热，却是稽海洋捂住了他的双耳。
“你做什么？”白羽诧异的问。
“我看你那么严肃，以为你是怕打雷。”
“别闹，”白羽低声道，同时双眼仍定定注视着天空，“我有不好的预感。”
“呸呸呸！一般剧里主角这么说的话，预感就会变成真的——”稽海洋虽然嘴上说得随便，但身体却很诚实，诚实的随着白羽这句话，起了一后背的鸡皮疙瘩。
白羽突然提高了声音：“等等，我好像看到——”
“什么？？”稽海洋也朝天空望去，但除了一道接一道的闪电和厚重的灰色乌云，什么也没发现。
白羽错愕的转向他，又用力眨眨眼：“也许……刚才是我眼花了。”
稽海洋也正经起来：“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我……”白羽斟酌着说道：“在闪电穿过云层时，有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一抹龙鳞一闪而过。”
“是游天啊，那很正常。”稽海洋松了口气。
游戏刚侵入现实时游天就已经在天上张牙舞爪的出现过了，但它总盘旋在最高的天空之上，不常见到，游天是模仿上古神物“鲲”的设定，在天为鸟，入海为鱼，但是在云雨之中则会化成巨大的蛟龙，反正无论哪一种形态都是巨大而壮美的。
“但是……”白羽这次没有将话说全，因为在那一瞬间，他不止看到了龙鳞一闪而过，依稀，隐约，仿佛，他还看到游天的背上还乘坐了人。
若是原来的他说看到游天背上有人，那肯定是说梦话，因为游天体形巨大，又盘旋在天上，即使背上真的骑了人，也好比蚂蚁骑大象，任你如何也看不清楚的，但是现在，白羽的眼神可是经过职业特性加成的，暗夜骑士的敏锐性极高，他确定自己真的看到了，游天的背上骑了个人，虽然只是小小的一个彩色小点。
但这又怎么可能呢？
游戏还只存在于二次元里时，他曾试图挑战过近距离接近游天，但没有任何一种飞行坐骑或是技能可以到达游天所在的高空，也没有任何一种鱼或船只可以接近游天在海中造成的巨大漩涡。
但在这里，怎么可能有人可以骑乘游天？
难道……那个传说是真的？
不等他细想，雷终于打下来了，一声又一声巨响，像老天爷连打了几个打喷嚏，接着，天就像被喷破了似的，将倾盆大雨洒落。
本就已经不真实的世界又蒙上了一层水幕。
两人站在屋檐下，虽然没被雨直接浇到，但光是砸落在脚边的水花就已足够将他们的靴子和裤腿淋湿了。
“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雨。不知道假荣天宝被救走那天的雨是不是也这么大。”
稽海洋叹道。
白羽心中惶然，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血族伯爵与首脑正在和谈，谈的是关乎两个世界生计安危的大事，这样的瓢泼大雨，真的是偶然吗？
游天现身也和这件事有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