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白羽打开玻璃展柜，那边地板就已撬开，不知道他们又发现了什么，只听有人惊呼道：“这个荣天宝，还真是属兔子的！这地洞挖得够深啊！”
话没说完，便被宋斯杨严厉的打断了，“还不知道下面情形，都闭嘴。”
先前开玩笑的人也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既然荣天宝把全副家当都和地板固定在了一起，下面存放的东西一定非常重要，而且在这种随时都有异变的环境下，还没探出究竟就先暴露己方位置，这是兵家大忌。
小刘神色羞赧的低下头，暗暗埋怨自己，这才多少日子，连基本的军事素养都没有了。
“我刚才看见下面有光，一闪而过。”片刻后，宋斯杨令全体成员后退，表情严肃。
有光？！还一闪而过？难道下面有人？？
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凝重，稽海洋和白羽也轻手轻脚的“归队”。一个有钱的神经病搞了五个工作室，只有这第五个工作室看起来最正常，但是地板下却别有洞天，那么下面会有什么？
周岗打报告：“我下去看一看。”说着掏出悬垂绳索就要往腰上挂。
宋斯杨制止他：“不，我下去。你们全都留在上面，伺机而动。”
“不，还是我先下吧，我是白骑士。”周岗挣道，在游戏里，白骑士永远是第一个冲向敌人的，因为他们有着极高的防御力和机动性。
宋斯杨看着他，“但我是你们的长官。”他不由分说的从周岗手上拿过绳索，在腰间扣紧。
“要、要不，我跟您一起下吧？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小刘提议，他是牧师，万一下面有危险，他能保证上校的安全。
“不，你们都留下，这是命令。”宋斯杨不容拒绝。
洞开的地板像一张破碎的嘴，从地面上看过去完全瞧不出下面有什么端倪，只是无尽的黑暗，但刚才宋斯杨却看到一点闪烁的亮光，这是一个被游戏生物侵占的世界，那一点亮光可以是任何生物。
绳索的另一端固定在周岗手上，宋斯杨试了试绳索的长度，又在脑内发起了一个组队邀请，等所有在场成员都入队后，他便跳了下去。
地下空间可能非常大，在听到宋斯杨落地的声音后，他的脚步声就渐渐走远，大家的心也随着那脚步声绷紧。
此刻很静，无论是现实空间里还是脑内队聊中，所有人都在戒备着，用全副心神去捕捉地下传来的动静。
但还好，那脚步声一直不疾不徐的响着，看来并没有遇到危机。
不知过了多久，周岗手中的绳结动了动，人为施力拉拽三下，一松两紧，是确认安全的信号，与此同时，队聊里也传来宋斯杨的声音：【下来吧，下来看看，一起研究研究。】
周岗沉沉的吐出一口气，所有人绷着的神经也倏然放松。
宋斯杨仍在不紧不慢的溜达，似乎看到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正在左左右右的端详。
按照以往的安排，医疗兵小刘负责留在上面坐镇，其他人一个接一个的从敞开的地板破口跳下去。
这个高度的跳落其实对现在的他们来说都是小意思，宋斯杨之所以系绳是因为不知道底下有什么，唯恐生变，但现在既然确认安全，大家也放心的跳了。
轮到稽海洋和白羽时，小刘叫住他俩，好心的提醒道：“其实你们可以不必下去的。”
稽海洋和白羽笑笑：“放心吧，我们可以。”
“可以但没必要。”小刘咕哝道，但是不等他说完，对方的头顶已经在平地上消失了。
……………………
这个地下室可了不得，简直是独立的另一重天地，从落在地上脚底酸麻的感觉就足见这个地下室的垂直高度绝对达到了至少五米。
“日哦！”金乘五自身体重加负重最多，现在被震得从脚底板到膝盖都是麻的，“地下室挖这么高干蛋啊——”
“疼吗？我给你揉揉？”况野小声靠近，同时接过对方肩膀的负重。
周岗试探着问道：“上校？你在哪？”
四下又黑又空旷，金乘五那一句粗口起到回音绕梁的效果。
队聊里，宋斯杨道：【嘘，安静一点，这边。】
他可能真的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整个人的精神都很恍惚，他居然忘了这是用脑内队聊回答，他说的‘这边’到底是哪边？因为没有声源，大家像瞎子一样胡乱搜寻。
幸好他们很快适应了光线，然后发现这底下并不是那么不见五指的黑暗。
他们发现这个地下空间不仅高，而且很大，几乎和地上的工作室面积一致，很快，他们发现了一处光源，而宋斯杨就站在那里。
他们从没见过那样的发光体，既不像灯管，也不同于任何已知的照明物。
那是一片很朦胧的光，浮在半空的位置，硬要去形容的话，那就像一团巨大的发着光的云，雾蒙蒙的，浮动在距离地面三四米左右的位置，体积虽大，但强度却有限，只能照亮它周围一丁点的范围。
所以他们刚下来时觉得这底下特别的黑，现在适应后却又觉得还好，都是因为不远处那团“光云”。
“那是……什么啊？”稽海洋低声问道。
没有人能回答他。
宋斯杨让他们保持安静，于是所有人的脚步都放得很轻，很慢，随着一步步接近，他们又看得更清楚了些。
那些光云不是凭空漂浮的，而是“生长”在一棵巨大的“树”上，姑且叫它树吧，因为那团光云的形状远看有点像树冠，只是没有任何一种树的树干是由各种电子线路组成的。
那些或粗或细的线路连接着它的树冠，支撑起那团庞大的发光体，形成像脉络般的东西。
离近一些看，那些发光体又是有无数密密麻麻的小光点组成的，像无数只萤火虫似的，但却不能飞，越接近越觉得这团光像是“活”的，它们熙熙攘攘的发着朦胧的光，忽闪忽灭，像一群嬉闹的孩子，你眨一下眼，我眨一下眼，偶尔一两粒光点顽皮的向外延伸出一些，又很快缩回去。
加上最早站在这里的宋斯杨，六个人一起围站在树前，一起无声的仰望着。
不知过了多久，白羽低声道：“这个地下空间的高度，是为了容纳这棵树吧。”
稽海洋点点头：“你也觉得这像树？”
周岗问道：“但它到底是什么？”
以他们现有的学识和经验，没有人能解答这个问题。
“不管它是什么，都不要贸然触碰。”宋斯杨终于发出声音。
说来有些不好意思，他是第一个下到这里发现这棵树的人，他已经仰望这些光点很久了，越看越觉得心潮澎湃，虽然他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但他觉得很神圣，他突然想到，如果人的生命有源头，就应该像这棵树一样，每一根脉络，就是一个人的过往，从根部到顶端，从初生到繁衍，每一个闪烁的光点都是一个人的生命，忽闪明灭，是生命之火的交递。
他们这边膜拜未知，地面上小刘心下惴惴。
终于，小刘按耐不住，在队聊里询问：【请问，你们……你们到底看到什么了？】
周岗：【一个……】
况野：【……树？】
金乘五：【会发光。】
稽海洋：【还会眨眼。】
白羽：【哪有眨眼？】
稽海洋：【你不觉得它们闪闪灭灭的样子像在眨眼吗？】
白羽：【不觉得。】
金乘五：【我能get到！我也觉的它们在眨眼！不止眨眼，我觉得它们还在飞舞呢！】
况野：【飞舞？这就有点夸张了吧？】
金乘五：【我的意思是……】
稽海洋：【生命力！你是不是想说这个词！】
金乘五：【对对——】
留在地面上的小刘心里更没底了，一棵会发光会眨眼还会飞舞的……树？圣诞树吗？
宋斯杨：【刘翼飞，问问第二组到哪了？】
刘翼飞：【是！】
刘翼飞：【报告，狡兔行动第二队，已登岛！】
宋斯杨：【好，让他们可以直接下来。】
刘翼飞：【那我呢？！】
宋斯杨：【你留在原地待命。】
刘翼飞：【！！】
好气哦，人家也好想见识一下会飞的圣诞树！
……………………
事实证明，把杨竞先夫妇带来的决定是正确的。
刚走进工作室时杨竞先夫妇的表情还很镇定，不管是价值连城的收藏品，还是超级个人终端电脑，他们看到都没什么反应，但是当他们下到地下室，看到那棵巨大的“圣诞树”时……
“程序树！！他居然真的把它做出来？！他……真是个疯子……”虽然在说疯子，但郑兰望着那树，眼中闪着激动的泪光。
杨竞先踉跄的跪倒在树前，似乎想要伸手抚摸一下树干，但树身周围已经被鹰隼成员用软绳隔离开来。
“他是疯子里的天才……”
这是稽海洋多年来第一次再见杨奕的父母，他们看上去变化不大，只是神情苍老了许多。
他们没有注意到稽海洋，眼里只有那棵树。
宋斯杨：“你刚才叫它什么？程序树？”
杨竞先用力扶着他的眼镜框，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树冠部分的光点群，像是少看一眼就亏大了似的。
“是的！程序树！这是划时代的新纪元，是生命与科技的完美结合——”
宋斯杨摆摆手：“彩虹屁就算了，说重点，关于这个，你们了解多少？”
把电脑桌子一起铸在地板上，房子底下挖了个架高五米的空间就是为了存放这棵树，那么可以理解为，这棵树对荣天宝来说十分有价值，甚至，这一切的关键就在这棵树上。
郑兰先恢复了一些理智，“这些我们原先也只是听……呃，荣老板提起过，那时还只是一个遥远的设想，他说他要改变人们接收信号的形势，他觉得人手一个终端机还是太累赘，他设想用晶体吸收和发射信号，每一片晶体代表一部个人终端，也可以理解为每一片晶体代表一个波长……而支撑这些晶体的线路可以做成线簇的形势，那么形象会像一棵树……所以也可以叫它程序树，它将是所有终端机的母干，由它发射信号，信号反射到个人终端，再影响个人行为和意识……但那时我们都觉得这只是一个畅想。”
宋斯杨安静的听着，等她的阐述告一段落，才问：“这个荣老板是荣天宝吗？”
“不，是荣天锦，那只是一次聚餐后的笑话，我们都觉得那不可能，终端机虽然能替我们做任何事，但怎么可能直接影响我们的行为和意识呢？”郑兰答道，脸上现出一丝怀恋之色。
“但是荣老板说，那样就可以建立真正的和平世界，终端机的影响规则由宪法和道德准绳共同指定，如果真有那一天，就不会有人作恶……”说到这，她望向那株巨大的程序树：“这个构想可能最终由荣天宝二老板实现了，只是没想到，我们的意识和行为确实被影响了，只是他所参照的规则是游戏——”
“就是说，这些亮点你们叫它晶片，每一片晶体代表一个个人终端？”宋斯杨捋出关键讯息。
郑兰犹豫道：“嗯，更确切的说法是，每一个晶片代表一个被终端所影响到的意识吧。”
宋斯杨又望了望那树冠：“可这太多了，总共四个主要城市被波及，四个城市的人口加起来可没有这些多——”
树冠上的晶片多可以用繁星来形容，肉眼看去，根本无法计数，但粗略一看也比目前被波及到的人口数目大得多。
郑兰望着他：“长官，是意识，不是终端机。那些代表的是意识，换句话说，除了人类被影响，人类之外的生物，也被影响了，它们也拥有自己的意识了，不是吗？”
宋斯杨反应过来了：“啊，你指的是——”
“游戏生物，”杨竞先道：“那些认为自己活过来的游戏生物的意识也在其中。”
宋斯杨狂喜道：“如果这棵树上每一个闪亮的晶片代表一个人的意识，那么，只要从这个源头斩灭游戏生物的意识，就可以迅速的消灭它们了？”
杨竞先点点头：“理论上来讲是这样的。但是……怎么区分呢？”
宋斯杨一呆：“你们也不知道？”
杨竞先和郑兰一起摇摇头：“抱歉，我们真的不知道，关于这棵树我们所知道的已经都告诉您了，在这之前，我们甚至不知道它的存在，还以为只是一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