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其它小说>史上第一剑修[穿书]>第99章 海上旧影(折子戏)12

“大郎!”

苏十三望着青柳大郎痴痴地笑。秋光微淡,落在青柳大郎的黑发上,落入苏十三眼底。“我来接你!”

他快步冲上前,去握青柳大郎的手。

青柳大郎却微侧过身,将手缩回半寸,淡淡地道:“接我去哪里?白公馆早封了。”

“大郎?”

苏十三小小声地唤了一句,尴尬地缩回手,黑白分明的鹿眼中满是茫然。不知道青柳大郎怎地就变了。

青柳大郎吐出嘴里嚼烂了的干草根,看了眼苏十三,低下头道:“他们就只放了我一人。”

苏十三一愣,强行扳过青柳大郎的肩头,两人四目相对。从前他们对视时,大郎总会忍不住笑,笑的三分温暖二分傻缺一分痞气。但这次,苏十三却从青柳大郎眼中见到了久违的漠然。那双漆黑的眼,一旦暗下来,比夜更黑。

青柳大郎不动声色地推开苏十三的手,拍了拍身上的浮灰。语声漠然。“走吧!”

两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市上,一路上青柳大郎都不说话,苏十三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半步。一直走到往莆田高中的路上,拐到一个僻静巷子的死角,青柳大郎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苏十三。“宝贝儿?”

“大郎,你说!”

苏十三忙跟上,小声地应了一声。

“你究竟是用什么法子将我救出来的?”

苏十三眼珠子一转,睫毛扑闪了两下。

“别骗我!”

青柳大郎猛地按住苏十三肩头,盯着他眼睛问道:“你是不是去了那人府上,给他唱戏?”

对着这样一双漆黑不见底的眼睛,苏十三没法撒谎。他只得咽了口唾沫,扬起脸,认认真真地看着青柳大郎回答道:“是!”

青柳大郎放下手,转身就要走。

“这样你就不理我了吗?”

青柳大郎背对着苏十三站定,脊背笔直,如一杆标枪。

苏十三在后头声嘶力竭地喊道:“可是我有什么法子?如果不将你捞出来,你若是死在牢里,你叫我怎么办?”

“你……”

青柳大郎欲言又止,随后慢慢回过头。漆黑的瞳仁内一点表情都没。他就那样逆光站着,像是站在暗黑的血渊底部,看着他毕生所求唯一的光亮。

“宝贝儿,你与吾说句实话!你究竟,把吾当做什么?”

苏十三茫然地看向他,捏紧拳头,眼眶内泪花隐现。

青柳大郎又淡淡地道:“我若死在此处,是不是就不能带你回剑阁去见灵拂?”

“当然也有这一层……”

“果然如此!”

青柳大郎苦笑着闭了闭眼,不知为何整个人像是一瞬间颓了半截,连脊梁骨都松垮下去。然后他抬起脚,这次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十三跟在后头跑,起先还能看见那个白衬衫黑裤的背影。但是出了巷子口,青柳大郎人影一闪就不见了。

苏十三跑到街市,只见稀稀拉拉的行人,来来回回地走,有说有笑的。然而一切声音与温度,却突然自苏十三的生命中消失。他听不见,也看不清。

他抬起眼,茫然四顾。人潮汹涌,人来人往。可是那条龙却突然不见了。

“大少!白大少!”

在人群眼皮子底下,苏十三不敢喊出大郎的名字,只得双手握成喇叭状,焦急地在人群中呼喊。

青柳大郎将背靠在门板上,从一处窄门后凝视苏十三在人群中仓皇奔走。苏十三找了很久,他也看了很久。

最后突然抿紧唇,低头沉默地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

白总管丢了苏十三,回头又莫名其妙接到喜报,说是自家少爷放出来了。可是等他赶去巡抚大牢门前接人时,守门的大兵却告诉他,白家少爷早叫人接走了。

“是谁接走的?”

那歪帽子大兵斜斜看了他一眼。“不就是你们府上的丫头!那个丫头唱戏挺好,老夫人挺欢喜,特地打发人带她来接的。”

白总管微一沉吟,联想到那夜在油灯下见到苏十三给他看的那张拜帖,猜测许是苏十三又扮作小姑娘模样,梳着那两条马鬃做的麻花辫儿,私下里溜去找了那位张爷。

真是好大的狗胆!

但是,也真他娘的管用!

白总管慌慌张张地辞了那大兵,又不敢去张承安府上找人,只得打发从冀城跟着他来的一个小子逐个去白家各洋行铺子寻人。又让阿四开车去白公馆附近张一眼,看少爷是否有回去。

阿四匆匆出去,与白总管两人分头去了白家在京城的54间商铺。五十四家里头,如今只剩下不到十家还开着门,其他的都只留下一个掌柜的守店,其他人都打发回家了。各家铺子都说没见到少爷回来。

白总管越发摸不着头脑,不知少爷究竟跑哪儿去了。

*

三天后,风声越发的紧张起来。张承安放了青柳大郎,却反倒对白家下了狠手。京城白家最后的十间铺子也贴上封条,扛枪的大兵们围了铺子,将所有值钱东西都搬走了。

又过了七日,苏十三正心神不宁地在王府内擦拭博古通今架子的花瓶,突然听到外头有大兵与张承安说话。两人边走边说,已是走到廊前。

“爷,白家那事儿办妥了!”

“银票都收齐了?”

“回爷的话,所有的铺子都封了,里头的货,但凡有值钱的都叫兄弟们扛回来了。”

“这种经商人家最是滑头!老子刚进驻京城的时候,想找家乡绅商会牵头出钞票,没一个肯干!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那还用说!现在肯定早悔断肠子了!”

张承安听后哈哈大笑,笑声穿堂入室,径直刺入苏十三耳膜。苏十三小心抱着花瓶,自多宝格缝隙朝外张望。

“那白家主事的那人怎么办?”副官凑到张承安眼皮子底下,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白秀山?”张承安挑眉,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杀了吧!”

“是!”副官忙应了。

张承安挑眉笑了笑,拔脚就往佛堂后头去找张老夫人。

苏十三瞧的真切,忍不住手一抖,啪嗒一声,将一尊足有三百年的白瓷薄胎花瓶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

那头白总管也看到了贴在大街上的诛杀令,一共三位当地有名的富商,白秀山的名字赫然也在上头。

白总管两眼一黑,要不是旁边小伙子手快扶住,险些当街栽倒在地。他失魂落魄地回到所住的客栈,呆呆的不知坐了多久,直到阿四回来,他才恍然地动了动眼珠。

“白总管,你没事儿吧?”阿四站在门口,声音紧绷,像在嗓子里藏了把弓.箭。紧张而又压抑。

“……咱把少爷丢了,如今老爷又快没了!”白总管表情愣愣的,似哭似笑。“白家这是遭了什么事儿啊!”

“白总管?”

“啊!我没事!”白总管挥挥手,随后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要么,咱回趟冀城,把族里的人都叫出来,想个法子?”

“总管您和我说话?”

阿四回头,神色有些慌乱。“我,我就一开车的,什么也不知道啊!”顿了顿,又迟迟艾艾地走上前。“今儿个都二十六了,这个月的月钱还没发,您看?”

白总管看着伸到他面前的一双手,沿着那双手缓慢地视线上移,见阿四肩后背着个包袱,手里还提着个藤条箱子。他猛然一惊,问道:“阿四你要到哪里去?”

“这不,这不白家要垮了吗?我老家原本就在冀城,再说了,冀城的家当都叫您变卖了拿来京城救老爷和少爷。如今老爷要砍头了,少爷又不知跑哪儿去了,要么,咱们也散伙得了?您回您的乡下养老,我也回去另外寻个差事……”

“散个屁的伙!”

白总管猛然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阿四鼻尖骂道:“好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老爷出事儿,你撒丫子跑的比兔子还快!”

“人走茶凉嘛,这也怨不得我啊!”

阿四没讨到钱,还被臭骂了一顿,不高兴地摔门走了。

白总管怔怔地看着客栈内空无一人的厢房,又想到这两天张承安几乎将白家在京城的基业连根拔起,就连白公馆都贴了封条……如今老爷若是再没了,少爷又找不着,他一个老人家该何去何从?

想不到替白家卖了20年的命,白家居然说垮就垮!船沉了,他连个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他越想越恨,陡然间想到苏十三那张楚楚可怜的小脸,恨不能时光倒流,再回到少爷将那头小野狐狸精领回家门的那天,冲上去,把苏十三那双招人恨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

秋风凉,雁南飞,入夜水成霜。

霜降过后,白秀山终于被推向了菜市口。

苏十三躲在人群里头,踮起脚尖朝外张望。囚车上的白秀山看起来像是突然老了二十岁,满头白发苍苍,竟是在牢中白了头。

“如今这杀人呢,是用刀砍头,还是吃枪子啊?”

人群中有闲汉在那磕牙。

“吃枪子吧?这位爷最爱耍枪了。”

苏十三听了这些闲话,只觉得一阵锥心般的疼。

他悄悄溜出来,一路跟在囚车后头跑,眼角四处张望,总指望着青柳大郎能现身。这毕竟是他现世的父亲,若是大郎同志没走远,可能还会来见白秀山最后一面。

他东张西顾,脚下冷不丁叫人一绊。

“哎哟——!”

眼看着就要摔个狗吃屎,突然一双胳膊从将他拦腰抱住。

苏十三刚要把那人往外推,一抬头,只见到半片压的低低的檐帽,随后一个熟悉至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跟我走!”

苏十三忙忙地拽住他,也不吱声,跟着他一直走出人群,到了僻静的地方。

苏十三抬起头。

“大郎,这些天你去哪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