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么一闹腾, 众人哪里还敢睡,干脆围坐在客厅里枯坐到天亮,对眼到天明。

  蒋学文在被温然洒了两把水之后才悠悠转醒, 不过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他什么都不记得了,现在只剩浑身酸软, 感觉身体都要不是自己的一样。

  温然道:“被鬼上身的确有些后遗症, 后面多晒晒太阳, 少去一些阴气重的地方就没事了。”

  围观了惊险全程,但依旧心大的秦州蹭了过来:“大师,是不是有那种祛阴符之类的, 往人身上一贴,阴气就散光光?要不然您也帮我表哥烧一个吧, 就像昨天烧我那样。”

  温然闻言一笑:“昨天那是白送你的, 我出手的祛阴符最便宜的也要一万一张。”

  蒋家大伯很想硬气点给儿子买一张,可是一万块家里虽然不是没有,但也着实太多了些。

  蒋学文道:“我没事, 不用符了, 我会好好晒太阳的。”

  温然朝周爽看了一眼:“祛阴她也会, 比我出手便宜,一千一次,你们有需要也可以考虑。”

  蒋学文想要再次拒绝,家里什么条件他还不清楚吗,但他爸被最近的事情弄得太过神经紧绷了,生怕他这唯一的儿子再出什么事, 连忙道:“那麻烦周小姐了,帮我儿子祛除一下。”

  周爽自然是答应,又能练手, 又能赚钱,虽然蒋玉文是她朋友,她也知道玉文家的情况,但对方家并没有困难到揭不开锅的程度,所以这费用该收得收,不过可以便宜点就是,就算是做慈善,也不能朋友之间做慈善。

  安顿好了众人,温然回了房间睡觉,那恶鬼还没成多大气候,至少比之前给人处理冥婚时遇到的带阴兵的老鬼要差得多,倒是不难对付,所以也没必要这么如临大敌的。

  蒋家这边的习俗是有祖祠的,然后在后面的山头上圈出地盘,被圈出的地方只能埋自家人的墓。早些年他们还是老式的棺材,不火葬,讲究入土为安,但现在自然是不能了,不过老一辈的,例如蒋家刚走的太爷爷太奶奶,还是给自己准备了一口棺材,哪怕是骨灰坛子,也要放在棺材里下葬。

  一般没什么事不太会有人去后山,都是坟包,尽管是自家先祖,但还是觉得有些可怕。温然跟蒋家人一起上山的时候,看到有一处墓地被挖开了,蒋家大伯解释道:“这是给爷爷奶奶准备的,因为家里的这些事,下葬的有些耽误,本来昨天想请那个道长帮着挑选一个吉日下葬的,结果”

  而且蒋家老太爷这年纪走是喜丧,按照习俗要办白喜事,可是蒋家老三一家走的太惨了,所以这丧事究竟要怎么办还没个章程,这才没有及时的入葬。

  温然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顺着小罗盘朝他们家不远处的另一片墓地看去:“那边是哪家人?”

  蒋家老一辈的在这地方住了一辈子了,自然是哪哪儿都清楚的很,只不过提到那片墓地的主人,蒋家大伯还是忍不住面带厌恶:“是尤家的,这尤家说起来也是跟我们老邻居了。”

  蒋家大伯说着,话一顿,脸色就变了:“大师,那恶鬼该不会是尤家的吧?”

  温然朝着那片墓地走去,边走边道:“气息如出一辙。”说着还看着其中一个墓碑上,上面的碑甚至微微裂了一条细缝。这细缝若是别人来看,或许不觉得有什么,但这细缝上还残留着他的气息,这就是昨天晚上,他抽飞那恶鬼所致的,所以恶鬼的身份差不多可以判定了。

  蒋家大伯脸色微微有些变化,蒋玉文很早就离开家了,对村子里的事情知道的也不算多,但邻居尤家她还是知道的,只是这个尤家,很早就没人了,见大伯脸色奇怪,蒋玉文小声朝自己的父亲问道:“这尤家怎么了?”

  蒋玉文的父亲道:“算是老仇人了,这尤家当初在我们这儿算是富户,家里人口不多,但也是第一个翻盖房子的,除了尤家的老人还在家里,当时尤家两口子都在外面打工,结婚好几年了,好不容易才生了个儿子,那夫妻就将儿子给送了回来,让老人看顾着,自己继续在外面打工。”

  蒋玉文心道,这不是很正常嘛,村里好多这种留守儿童。

  蒋玉文的父亲继续道:“那小子就不是个好的,性格特别恶劣,村里的猫狗,那时候都是他祸害吃掉的,还偷别人家的鸡,将一些邻居家的小孩带着上山玩,结果把人家丢下自己跑了,他爷爷奶奶年纪也大了,根本管不了他,那时候村里人只想着这小子讨嫌是讨嫌了一点,但哪个孩子没个猫嫌狗厌的时期,想着再大点就好了。”

  “结果后来,你三叔家的秀秀,就是在你出生的那一年没了的秀秀堂姐,还有后坡上以前有个老苏家的小孩,那你恐怕更不知道了,跟你秀秀堂姐一样大,七岁多一点,也没了,当时也是满村子找,翻山下塘的找,一直没找到,后来报警了,警察就盘问村里的小孩,大家都说那天就没看到他们俩,尤家那小子更是怎么问都面不改色,因为他曾经有带着一群小孩上山结果将人丢下自己跑了的先例,所以被重点盘问,但那小子的心态简直连成年人都自叹不如,被问的一点都不慌。”

  蒋玉文忍不住道:“不会是他害死的吧?”

  她知道秀秀堂姐,有时候三婶看着她还会感叹,说要是秀秀还在,她们一定会是关系很好的小姐妹。不过秀秀堂姐到底是怎么死的,有可能小时候有人提过,但她太小了,也没多少印象,长大后自然也不会特意去问。

  蒋家大伯道:“不是害死,是杀死!当时尤家那小子十二三岁,不知道从哪里看了一些不良的东西,开始偷看人洗澡,对小女孩毛手毛脚,当时是在后山一个防空洞的空心石墩子里找到的秀秀,衣服被拉扯破了,身上明显有被侵犯的痕迹。”这种事,要不是这种时候,他也不会当着家中的后辈说,不过就算开了口,蒋家大伯也不想说的太详细,就一语带过了。

  “那时候我们这里就是个封闭的小村子,尤家那畜生更是没读过什么书,哪里知道外面的刑侦手段,发现了尸体后,很快就查到了他头上,毕竟年纪也就那么大,在证据面前,再如何狡辩也没用,于是那畜生就交代了,当时他只想跟秀秀玩一玩,秀秀不愿意,要回家,他就生气了,抓着秀秀又摔又打,那个苏家的小孩过来阻止,结果被他一推,脑袋磕在尖石上,当时就没了,但那小子不在意,强行闷着秀秀欺负她,两个孩子就是这样没了,他还把尸体藏了起来,装没事人一样。”

  蒋家的小辈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不由得面面相觑,这也太可怕了吧。

  蒋家大伯恨恨道:“更可气的是,那畜生才刚满十二岁,未成年,不需要负刑事责任,杀人都不会被判刑的,他爹妈知道这件事之后直接闹失踪了,也没有任何赔偿,那畜生被带去了劳教所,结果十八岁的时候就被放回来了,他回来的时候,他爷爷奶奶都走两年了,父母也联系不上,就整日在村子里瞎晃荡,对于这个杀过人的畜生,村子里一直想要将他赶出去,但这人变得更凶狠了,有几户赶人的声音比较大,他直接放火将人家房子都给烧了。”

  蒋玉文看着写着尤小根石碑的坟墓,道:“后来呢?他是怎么死的?”

  蒋家大伯道:“老天开眼,他是掉进池塘,被水草缠住淹死的。”

  温然摇头:“不,他是被你三叔推下去淹死的。”

  温然的话音一落,四周阴风突起,灿烂的阳光瞬间被云层给遮掩,紧接着一股泥沼的腥臭味从地下翻腾了起来,就连普通人都闻到了。

  温然扫了眼四周,朝着蒋家人到:“挖坟。”

  蒋家人相互看了看,虽然来之前就说了,可能需要挖坟,这害死了自家十多条人命的恶鬼坟,他们挖起来丝毫不会手软,但现在这个情况,天擦一下就阴沉了下来,再胆大的挖坟,他们心理素质可能没那么好。

  不过犹豫也只是片刻,第一个走过去动铲子的是蒋玉文的父亲,比起背负起害死兄弟的愧疚,挖坟又算的了什么。

  蒋父一动,其他人也连忙跟上,这次上山的除了蒋玉文和周爽,都是一群大老爷们,三两下的就将尤小根的坟给挖开了,跟那些老人必须要棺木的不一样,尤小根的坟堆里面,只有一个骨灰坛子,这骨灰坛当初还是村长帮着处理的,尤小根的父母压根就没出现过。

  而在尤小根的骨灰坛下面,是一滩黑泥水,半个骨灰坛都埋在了里面。温然心道果然如此,这尤小根生前作恶,死于溺毙,死后又被葬在了黑水墓里,这要不化作厉鬼才怪了,估计是早些年蒋家门前的老槐树灵气茂盛,蒋家气运未败,而这尤小根自身力量还不够强,所以才平顺了这么多年。现在蒋父将老槐树砍了,尤小根的力量也通过这黑水墓不断的变强,这才开始杀人泄恨。

  若是这尤小根死前可怜,哪怕他杀了蒋家这么多人,温然也会给他个全魂的超度,可惜这尤小根生前就足够恶了,即便是被人害死,那也是他咎由自取。他看过蒋家这些人的面相,没有大福,却也应当是一生普通平顺,都不是什么恶人,不该遭遇此报。

  墓一挖开,温然立刻道:“都退开。”

  众人连忙后退,温然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将两张符丢到了骨灰坛子上,那两张符像是有吸力一般,牢牢的粘在了骨灰坛上,温然手决掐动,天上遮挡太阳的云层也开始翻涌,前后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凭空落下两道雷电,噼里啪啦一下的接连打在了骨灰坛上,骨灰坛应声而碎,里面的骨灰全都洒落在了那一滩黑泥水当中。

  就在骨灰坛碎裂的瞬间,一股冲天的怨气从骨灰坛子里喷射而出,直直的朝着蒋家人所在的方向扑腾过去。

  早有准备的温然一挥手,将那最后一股恶念也给打散了。

  贴在骨灰坛上的符开始自燃,云层也逐渐的散开,太阳照射下来,也不刮阴冷的风了,一切变得风平浪静了。

  蒋玉文看了看四周的情况,小声朝周爽问道:“是完事了吗?”

  周爽点头:“嗯,那尤小根灰飞烟灭了。”

  温然虚空一抓,一丝黑烟在他掌心散去,直到被打的魂飞魄散,这尤小根内心依旧满是怨恨,怨恨世道的不公,怨恨蒋父的仇杀,怨恨那些对他不屑一顾的人,甚至怨恨他的亲生父母。

  虚空中,温然看到了一家小面馆,一对夫妻和一个不足十岁的小男孩,在面馆开店前,一家三口死于面馆后厨的爆炸中。

  在尤小根报复蒋家之前,他最先杀的,是他的亲生父母和弟弟。

  周爽见温然表情奇怪,忍不住上前道:“怎么了?事情还有什么变故?”

  温然摇头:“没有,只是好久没见过这么纯粹的恶了。”一个人能恶到这种程度,天生就没有良心这种东西,也是少有。不过对付这种东西,直接灭个魂飞魄散,也挺省事的,都不用费力气超度。

  周爽看向被挖开的墓:“这里要怎么办,重新埋起来吗?”

  温然摇头:“将墓碑砸了,其他的不用管了,就这么暴晒着吧。”

  蒋家人对温然几乎是感恩戴德啊,一把年纪了,都恨不得给温然跪下,这可真正的是救命恩人。

  温然自然没有受他们跪,不过还是按照之前的约定,蒋玉文在周爽的指导下,在玄门app上下了单,温然接了单,报酬是三万块,公会抽一部分,剩下的秒到账,温然照旧捐了一半出去,除开交通开销,不算符纸在内,这一趟还赚了几千块,可以回去吃顿好的补一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