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

  原越蹲下来,仔细看着那些玩具们,都是毛茸茸的玩偶,他拿起一个最显眼的捏了捏,

  这间房间非常干净,看得出来,是有一直定期打扫的,包括那关着女孩的箱子,开关扣上有常年磨损的痕迹,应该是有经常打开过。

  只是不知道,会经常来这个房间的,是谁。

  玩偶给他捏来捏去的,凹凸出任意的形状,

  原越这人除了洁癖,在男生宿舍里很出名以外,还有个屡战屡胜的技能,那就是手劲非常大。

  慕名前来跟他掰手腕的人,最后都被他掰得嗷嗷叫着求饶。

  原越还在出神思考着,手就不自觉的加大力气,渐渐的,玩偶的内芯都被他捏到了。

  嗯?怎么回事,触感不对劲。

  原越捏到了玩偶里一个稍硬的物件,他顺着那触感又使劲摸了摸,感觉到了一个卷筒状的东西。

  原越心惊,他立刻就找玩偶的背后开口,果然,有个小拉链在后面,他拉开后,里面都是白花花的棉花,

  手指就探了进去,他再往里伸,摸到了那硬物,拿着它抽了出来,

  是一小卷黄色的牛皮纸。

  众人还围在那女孩身体的旁边,阿咕看原越背对着他们不动了,便站起来往这边走。

  “你怎么了?”

  原越已经摊开了牛皮纸,上面只写了一段话:

  “阿嬷,请不要为我伤心,我知道不该如此懦弱,可是我已经痛苦的受不了了,再这样苟活下去,我最终还是会疯掉的,等父亲他们来,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我已经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永别了,请带着糯糯好好活下去。

  能再见到父母亲时,请替我说声对不起,羽仪不孝。”

  字迹优美整齐,自带韵味,看得出有从小练字的功力。

  “这是……容羽仪的遗书?”

  原越看着这一大段话,写信人最后提了自己的名字,字里行间都包含了浓重的痛苦,已经折磨得她不能忍受了。

  阿咕也看到牛皮纸上的话了,他眼神稍加赞许的看了看原越低下的侧脸,

  “看样子是的,你觉得能看出来什么?”

  他低沉的声音绕在原越耳边。

  原越皱着眉头。

  首先,这份遗书写给的人,明显是开头的阿嬷,对此,他只能想到那个给小圆辣椒粉的女管家。

  但是,如果她的确是容羽仪的贴身人,为什么,她会一直侍候那个假的容羽仪呢。

  容羽仪的脸都变了,她一定也是完全知情的。

  或者说,这宅子里所有的仆人都是知情的。

  甚至,所有人都应该是帮凶。

  导致这个容羽仪痛苦的自杀的原因,这个暂时不论,因为很难从别人嘴里撬出来,除非仆人肯主动说。

  大家看到他们两在这边都没动静,就一个个也围过来,

  原越逐字逐句的看这封信,去除了暂时无法解读的信息……

  小圆也看完了上面的话,年轻女孩的字字泣血,让她不由得心都揪起来,她回头看了看身后那在箱子里的女孩。

  “糯糯,糯糯是谁,这个人我们是完全没见到过吧?”

  章山看到最后两句了,直接发出疑问。

  原越也已经怀疑起这个名字,他又看了看那藏着这封信的玩偶,那一堆的玩偶和睡窝,

  这个糯糯,应该是一只宠物?

  这宅子里他们倒是也没遇到过什么宠物,不过……

  原越想起了昨晚最开始的那个猫叫,是从宅子方向传来的没错。

  正当他们还围在一起讨论的时候,

  吱嘎吱嘎几声,房间外却远远的出现了响动。

  是谁?!

  是那个猫妖婆回来了吗?

  大家立刻都警觉起来,在这鬼地方实在是受过太多惊吓了,神经都被迫变得坚强了。

  阿咕淡然的站在他们旁边,门外已经响起了一步步的脚步声,而且是直直的就往这房间里走。

  原越和章山已经小心的走到了门后,防范着开门进来的是人是鬼。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

  原越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但是面对着进来的人,小圆先看到了,面露着欣喜。

  “老奶奶,是你呀……啊,我们是上来参观的,不是故意随便乱走的。”

  她朝着那人解释道。

  老奶奶管家走进来了,慈祥的看着她,

  “小姑娘,啊客人们,你们原来都在这儿,怎么没事都上楼来了呢。”

  她和蔼的看着他们,视线又落到了那床上已经被打开的箱子,只见她的眼神暗淡了几下,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身后的原越不敢突然走出来吓到她,等她又前走出一段距离,他才悄咪咪的溜到阿咕身边。

  “我们对楼上好奇,就随便上来走走。”

  李四老头和小圆有点尴尬,两个人动着身子,想遮盖住管家看到床的视野。

  “哎,既然已经看到了,就别遮了,客人你们速度也真的快,先找到了这里。”

  她慢慢走过来,顺便摸摸小圆的头,又往床边走去,在平躺的女孩身边坐下了,

  她苍老的面容很平静,看着容羽仪的脸,伸手抚了抚她的脖子,轻轻替她抚上了衣领,盖住了那深红的嘞痕。

  “客人们既然好奇,我可以讲给你们听听,正好小姐…… 她一直在温室看花,现在不在宅子里。”

  她停顿了一下,看向了原越他们,眼里带了点莫名的情绪,像是希冀,又像是悲悯。

  听到这话,原越上前一步,

  “可以吗,老奶奶,你是知道所有事情?可以的话就跟我们讲讲吧,我们需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老奶奶对他点点头,她又低头看向了容羽仪,

  这许久未见的脸,让她回忆起了很多很多,在脑海里深深刻下的画面。

  “我45岁时,我的孩子得了白血病,家里很快无力支持治疗,丈夫灰心丧气,突然有一天,就卷走了剩下的所有钱,远走高飞,

  我一个中年女人,四处的求人借钱,依然筹不了多少,就在那时,我遇到了小姐的父母。”

  “老爷夫人都非常善良,愿意替我付钱,治疗我孩子的病,我无以回报,就做了他们家的仆人,让心里少一点愧疚。”

  大家都认真听着她的诉说,围坐在旁边,

  原越先把牛皮纸收了起来,还不知道这管家看没看过这遗书。

  “后来,我的孩子终于多活了两年,但最后还是挽救不了,去世了,但我已经很满足了,能遇到老爷一家善人,是我一生的幸事。”

  “我就留下来,安心的在老爷家帮忙做事,夫人不久后怀孕,我一直用心伺候着,小姐安全的生下来了。”

  章山听到这里,想到了那系统说的话,又看了看床上的女孩,

  “哎,等等,容小姐她到底是不是双胞胎,原来不是吗,她是独生女?”

  老奶奶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摇头说道,

  “当然不是,夫人只生了小姐一个女孩,后来再也没有怀过孕了。”

  众人看着她,她接着讲。

  “有这么好的家庭,小姐的童年和成长经历都很美好,我也一直陪着她长大,她18岁那年,我已经66岁了,可以说是垂垂老矣。

  那年我记得很清楚,老爷的生意做到最大了,对家下了阴险的手,小姐几次出门,都差点被绑走。”

  她看着女孩年轻的面容,回忆着,

  “那是非常危险的时期,所以老爷和夫人深思熟虑之后,就提前选了这个偏远的山里,山下的桃源乡里是完全毫无来往的村民,可以切断对家搜寻的线索。”

  原越接道,“于是他们就把唯一的女儿送来这里避难是吗?这些容小姐都曾经说过。”

  “是的,那时候,我和小姐一起来到这里,老爷已经加急建好了这山里的宅子,就近的雇佣了那桃源乡的村民们……可是,可是万万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小圆好奇心被勾起来了,追问道。

  “小姐和我只带了几个家里的仆人来,想着应该也住不了多久,

  但是随着跟外界的联系越来越少,那些一直跟我们保持着友好关系的村民们,看我们的眼神变得不对劲了。”

  原越感觉这里就是故事的转折点,他认真听着,不放过每一个字。

  老奶奶长叹一口气,

  “老爷雇佣他们建宅子,送物资,他疼爱小姐,为了让小姐的生活质量不下降,一开始就搬运了很多古董和家具进山来,宅子一时华丽的比本家还厉害。”

  “于是,那些已经被高价雇佣的人们,一开始只是出于新奇,每天都来这里参观,小姐对他们温柔可亲,经常送点什么小财小惠。”

  “可是那些人,已经被这内部奢华的宅子迷了眼睛,

  看着身边没有多少仆人的单身小姐,不该有的欲望开始滋生了,也是一切噩梦的开始。

  而我们当时,都没有意识到这点变化。”

  奶奶痛苦的闭了闭眼,像是不忍心再说,小圆在旁边安慰的握了握她的手。

  “那天深夜,山里寂静的很,但是我就没来由的心慌,一直睡不着觉,然后……然后……”

  “然后那些蓄谋已久的人们,全都是山下那些村民啊,全都是,早就埋伏在山里了,全都计划好的一拥而来,闯进了我们的大门。”

  “黑夜里,他们疯狂的笑着,抱着各种金银珠宝,互相抢着,

  他们从一楼大厅一路抢夺着上来,我听到动静,赶紧就跑去了小姐的房间……”

  深山里孤立无援的宅子里,墙上都映着鬼魅般扭曲着的人影,他们已经红了眼睛,砍伤了几个围上来阻止的仆人,

  鲜血喷出来,大片大片的溅到了四周,洒满了走廊,死亡的惨叫声,喜悦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年轻的小姐在睡梦中被惊醒,惊慌的想要出门查看,还未走下楼,自己的阿嬷已经爬上来,满脸恐惧的先找到了她,

  年迈的阿嬷摸爬滚打着,脸上、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沾满了鲜血。

  “小姐,小姐,快,躲进去! 别出来!!”阿嬷崩溃的拉着她,要躲进房间,

  可是身后的楼梯,有好几个男人的身影已经跟上来了。

  他们嬉笑着,表情不知道有多狰狞,都是往常熟悉的人,明明白日里还是憨厚热情的村民,现在却化为厉鬼一样。

  他们猛的上前,甩脱了护在小姐身前的阿嬷,阿嬷被剧烈的甩在地上,一个人顺脚的就踩上了她的手,狠狠的碾压着。

  听着她哀嚎着,他们却更为兴奋,笑着叫着,就往年轻女孩一步步走去。

  阿嬷痛苦的倒地,因为年老,已经没有力气再爬起来,

  她眼睁睁的就看到小姐,小姐被他们好多人拽住了长发,死死的抓住了手脚,

  那些恶魔嬉笑着,把她拖进了房间。

  紧接着,就传来了好几声布料撕裂的声音,

  小姐开始撕心裂肺的哭喊,夹杂着男人们肆意的狂笑,还伴随着楼下不间断的砸抢东西声音,

  阿嬷挣扎着还想爬起来,被踩的手指已经断了几根,袭来的巨痛让她想哭,

  可是,她的眼泪早已经不知道流下来多少了,

  开始有火光扬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