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双眼睛齐刷刷盯着顾位。
玩家们已经尽力收敛了，但眼睛深处藏着的贪婪还是一不小心泄露了出来。
原本要抱的大腿转眼间就成了一块唐僧肉，说不心动是假的。
炉火把空气烤得很干燥。闯关者们心浮气躁，有点沉不住气。
瞥一眼外面可怖的焦炭人，部分玩家舔了舔唇。
本来挤在最前面的庄庄一步步往后挪，挪到了顾位身前。
庄庄膝盖上还可怜兮兮破着个洞，他撸起袖子举起自己的胳膊，努力想挤一个肱二头肌出来。
奈何挤了半天也还是个不争气的瘦鸡腿。庄庄叹口气作罢：“我跟你们说啊，别瞧我看似弱小，我拼起命来连我自己都害怕！”
他凶巴巴地道：“有句话说得好，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你们动我没事，动我哥我就跟你们拼命！”
庄庄在几个大块头面前昂起下巴，乘着眼前这些玩家好似被他唬住的空挡，正要一鼓作气继续完成恐吓大业的收尾工作，就被他要拼命护着的人给碰了下。
庄庄回头：“哥你等会儿，等我恐吓……”
卧槽槽槽槽槽槽槽槽槽槽！
怎么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顾位碰了碰庄庄，很困惑地问：“我脾气很暴躁吗？我时常很愤怒吗？是不是被Krump影响所造成的错觉？”
“……”
发财树上的七彩鹦鹉好不容易试着在叶子上站稳当了。
正要窃喜减肥有所收获，听闻此言，脚下一滑，又把自个儿给埋了。
“。”
现在重要的是这个吗？是吗是吗？
庄庄垂头丧气回答：“倒也不是。分情况。”
“你被饿着了，或者被迫熬夜脾气就很暴躁，这时候无关Krump，谁惹你一准儿会被你的怒火烧死。”
“哦，”顾位认真回想了下这种情况，“那确实挺暴躁的。”
庄庄：“……哥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重要的是……”
“我知道。”顾位把袖子撸下去，笑眯眯地在众多饿狼似的眼神中一把揽住易仟皖的肩膀。
狐假虎威这种事情一回生两回熟，刺头儿做得相当熟稔。
他打易仟皖肩膀探出头来：“重要的是，这个情绪典当期限多长？怎么赎回？”
顾位口中的话跟他的表情动作可一点儿都不同步。
他口中说着你们要思考我的话，动作却在提醒大家：别忘了，这儿还有一人呢！
在看到榜首那张冷峻的脸之后，一众玩家回了神。
刚才双眼还闪着饿狼似的光，这会儿悄无声息地把那股子光内部消化了。
大部分玩家不了解易仟皖这个常年挂在榜首的人，只在过关和出关后平日里的闲聊中听过只言片语。
人对未知的力量总是有股子莫名的忌惮。
目前公布的这一游戏规则，很显然已经将所有玩家都分割成了单打独斗的个人。
在没有提前达成合作的情况下，没人蠢到敢轻举妄动。
于是，所有玩家再次望向情绪典当局的店主。
是啊，期限呢？如果可以多次典当那该多爽？
哥哥李子铿明显一愣，被问住了。
弟弟李子锵斜觑了顾位一眼，阴笑一声。
李子锵目光不屑地扫过众玩家：“你们要暴躁和愤怒这两样情绪干什么？”
李子锵手指着自己的脑袋，讥笑道：“各位稍微动动脑子，如果你们的身体里没了这两样情绪……仔细想一下，只剩下快乐、高兴，永远都不会被暴躁、愤怒困扰，不好吗？”
被顾位揽着肩膀的易仟皖倏地朝李子锵望去。
李子锵脸上只有竭力想要说服闯关者们的欲望。
再无其他。
不大的情绪典当局里静悄悄。
玩家们一时都被李子锵提出来的这个问题给问住了。
他们光顾着操心当下所面临的困境，脑子里都在想着过关和生存。竟然没从这个角度考虑一下问题。
良久的沉默后，有玩家感慨道：
“是啊，如果这个时候还在外面的世界里，没有暴躁、愤怒这两样情绪，那该有多好？”
话音刚落，后面有人立即接话：“是啊，没有了暴躁、愤怒这些情绪，这一关确实容易过。”
“可在往后的关卡里，你们就随便NPC和心怀叵测的玩家揉捏了。”
“那是不是也挺好？估计NPC挺爽。”
声音带着点儿鼻音。
说话的是顾位。
众玩家一怔。
短时间内还没想这么远。
李子锵一声冷嗤打断店内短暂的安静，他晃悠着老板椅：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谁知道后面还有什么好东西呢？”
李子锵伸手指着窗外，焦炭人无惧寒冷直挺挺立在门口：
“总得先把眼前这关过了拿到一命再说吧？”
见被顾位拉走神智的玩家又开始摇摆，李子锵狞笑一声：“情绪一经典当，终生不得取回。”
“爱当不当。但不当，进了我这店避了这么长时间的风头，总该留下点东西吧？”
身边玩家蠢蠢欲动。当了还有一线生机，不当不仅要面临攻击还要留下些“东西”。
有玩家小声道：“怎么算都是当了划算。”
有人在持续动摇。有人再次把目光投向暴露情绪等级的顾位。
顾位轻笑，唇角勾起，不屑地扫过心思各异的玩家。
“我要是杀了另外一个A级情绪的人，”他磨了磨牙，浸在烛光里的眼神危险地眯了眯，盯着李子铿身后置物架上的摄像头，“是不是我就能把这蠢货给炸了？”
！
此言一出，店内玩家均被震了一下。
问出这句话，顾位的目光落回老板椅上已经停止晃悠的李子锵身上，手指摄像头：“这张卡该叫什么？S卡？这蠢货敢设置这样一张卡吗？”
一时间，三十平米的情绪典当局内安静无声。
部分玩家被“我要是杀了另外一个A级情绪的人”这句话给惊到了。
这里面脑瓜子还算有几分聪明的玩家瞬间回神了。
顾位这句话提醒了他们。
是啊，情绪典当局给出的看似诱惑十足的典当回报，全都倾向低等级情绪的玩家。
而对于那些初始情绪等级为A的玩家来说，如果选择典当情绪，就会被立即送出关卡。
如果不选择典当，那么关卡里所有的A级情绪玩家就会自动抱团抵御可能面临的厮杀。
换言之，低等级情绪玩家只能单打独斗，但高等级玩家会自动组队。
想通这一点的玩家瞬间浑身发冷。
为刚才自己心里生出来的恶念后怕不已。
亏得还没行动，否则不用NPC来爆，就会先被自己人给爆了。
另外一部分玩家头一回跟顾位过同一个关，被刺头儿挑衅系统的语气给吓住了。
双胞胎弟弟李子锵这回也被问住了。
他眯细了眼睛。
哥哥李子铿愕然盯着顾位。
他刚说了什么？他要炸系统？
这他妈确实是个疯的。
-
李子锵“噌”一下站起身，一巴掌拍到厚皮笔记本上。
铁青着脸对瞬间沉默下来的人群道：“若想典当排队，不想典当请出！”
七彩鹦鹉“扑棱”飞了起来：“要打起来啦，要打起来啦，好怕怕哦。”
“。”
鹦鹉这话让以胡韩叁为首坚定的不典当玩家有些犹豫。
不是在犹豫要不要典当，而是犹豫如何出去。
毕竟李子锵说过：不典当要留下点儿东西。
留下什么？
怎么留？
这谁都不知道。
谁也不想、也不敢做那1号小白鼠。
焦流正进退两难，突然听见情绪典当局的大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了。
顾位手刚碰到门把手，易仟皖就先他一步推开了门。
榜首第一个走了出去。
什么都没发生。
易仟皖连头发丝儿都没伤到一根。
距离门口半米远的焦炭人眼珠子“骨碌碌”翻动了两下。
在看清出来的人之后，脚下跟焊住了似的，动都没动。
易仟皖迈步出去，顾位紧跟在后，而后是庄庄。
胡韩叁一秒都没犹豫，举步跟上。
再然后是一一、韩二月、焦流和张平。
等到张平最后一个出来，店门“呯”一下自动合拢。
挡住了后面紧跟着要出来的玩家。
焦炭人原本在店门口密密麻麻横着排了两排。
易仟皖出来后，自动给易仟皖让开了道路。
“唰”一下，焦炭人站成了两竖排，恭送榜首一路走出去。
顾位跟在易仟皖身后，大摇大摆从一众焦炭人队列中穿出去。
忽略焦炭人上不得台面的外形，易仟皖这排面特像军长点兵。
顾位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笑了。
有几个焦炭人嘴里淌着口水冲顾位龇牙咧嘴。
被易仟皖回眸一个眼神给盯得动弹不得。
易仟皖回手一扣，就把顾位给拉到了他身前。
顾位：“。”
哦，现在他是那个点兵的军长了。
刺头儿吊儿郎当冲左右两侧形象欠佳的焦炭人挥挥手，迈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
跟在影帝身后的庄庄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怕。
他扫了眼易仟皖的衣服，最终也没敢抓。回头瞥见了跟在他身后的胡韩叁，这才放下一颗心。
-
焦炭人是在庄庄身后开始发起新一轮攻击的。
与此同时，情绪典当局的大门再次被里面的玩家打开。
而这次打开门的玩家没那么好运气。
他刚开门，就被突然从门上生出来的利刃割掉了一个手指头。
玩家抱手大叫，血腥味引得守在门口的焦炭人一拥而上。
玩家见状不妙，转身又闪回了店内。
张平正在抵挡扑上来的焦炭人，他最后一个出来。
因为焦炭人的牵绊，得以近距离亲眼目睹了全程。
瞬间心有余悸。
情绪典当局门上生出来的那把刀就在他的眼前。
于夜色中泛着冷光。
-
从店内出来后，易仟皖仰头望着“情绪典当局”的牌子，摸了摸耳朵。
耳内，好不容易接上线的Aili道：“情绪典当局……系统把这个也搬来了。”
易仟皖收回目光。顾位冲他莞尔一笑，目光匆忙从他耳边移开。
易仟皖看着顾位。
Aili道：“先是红玫瑰系统，再是剧本制度，现在又是情绪典当局……”
“这些东西，都是一区最核心的技术。”
“您还要继续相信您的直觉吗？或许，您一开始就找对了。”
“如果一区有谁能成功带走这么多核心技术，那也只能是kason。”
“所以，系统才是您要找的人。而顾位，”Aili顿了顿，冷静道，“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