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老师，”乔长晴拉了拉渝渊的衣角，“我这次考试考的很差的事情，你千万不要和我妈妈说，拜托拜托。”
渝渊拍了拍乔长晴的手，不知道是不是勾魂锁链碰到了她的手，乔长晴连忙把手缩了回去。
渝渊问她：“为什么？”
乔长晴抿着唇小声地说道：“妈妈不喜欢，如果我很差劲的话，妈妈会打我的。”
说着乔长晴就把自己的长袖撩了起来，她的手臂并不像同龄女孩儿的手一样白嫩干净，小小的手臂上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伤痕。
看样子都是用柳条衣架一类的东西抽打出来的，可渝渊记得在记载当年失踪案的报纸上，两个孩子的母亲分明是一个纯粹慈母形象，为了自己失踪的两个孩子找了很久，一直都没放弃。
如果他没记错，孙郁金在六年前才杳无音信的。
一个慈母，真的会因为自家孩子没有考好就直接打孩子吗？
他心里隐约有了另一个猜测，但另一个猜测实在是和报纸上的记载太不同了，就算是因为这两个可爱的小家伙，渝渊也不希望事情和他所想的一样。
“孙郁金经常打你和哥哥吗？”
乔长晴把袖子放下来，低垂着脑袋：“不打哥哥，打我，妈妈说我是拖油瓶，如果没有我的话家里就会好过很多，我知道妈妈要养我和哥哥两个孩子很不容易，我不怪妈妈，我只怪自己没用，如果我再长大一点，如果我是妈妈心里那样的优秀的女儿，妈妈就不会打我了，都是我自己做的不够好才会被打，哥哥就不会挨打，但哥哥对我很好，每次妈妈想打我的时候，哥哥都会第一时间保护我。”
听这个描述，陆知乐都能猜到孙郁金是个重男轻女的女人，典型的封建的余孽。
这都多少世纪了，还有人观念这么守旧？
也好在乔长宇是个好哥哥，要是乔长宇是个不称职的哥哥，乔长晴可能都活不到现在。
“到了。”
陆知乐被渝渊这一声说回神后，目光就放在了他们面前的一个破陋的小屋上。
“这这这，这里也能住人？？长宇长晴，你们就跟孙郁金住在这儿？”
乔长晴眨巴着眼：“我们家很穷，只能住在这样的地方，孙冲哥哥不是最了解了吗？”
陆知乐心说那是孙冲了解又不是他了解，他要是知道还用得着问吗？
“啊——我记性太差了，给忘了。”
乔长晴突然笑出了声，明明是小孩子的模样，可陆知乐怎么看这个笑容怎么觉得恐怖。
“那你要记得，下一次不能再忘了，不然——我会生气的。”
副本里不会出现比招惹BOSS生气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陆知乐在来这个副本之前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欧皇，再不济也是一条锦鲤，没想到在这个副本里，他就是那个最惨的倒霉孩子。
廖绕睿的死能让他刚好碰上，还被乔长宇叫出去搬尸体，被尸体压个半死，好不容易自由下来能遇到新玩家，然后和新玩家一起看着王萱蝶死在学校。
陆知乐敢保证自己现在已经被盯上了，不然不会有这么多的倒霉事情落在他身上。
“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再忘了。”
陆知乐说话间，渝渊已经开始敲门了，陆知乐的话说完了，也没见到有人把门打开。
要不是乔长宇和乔长晴坚持说就是这里，他们都要以为这是多少年前的老房子很久没人住了。
渝渊敲了半天，愣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就在渝渊想一脚踹开门的时候，言晋拉住了他。
“王萱蝶死了。”
他们差点忘了，扮演孙郁金的王萱蝶已经从楼上摔下来死了。
乔长晴往乔长宇身后缩了缩：“妹妹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哥哥做的。”
乔长宇还想辩驳，不过想到教学楼上能推王萱蝶的人除了乔长晴就是他，也就没反驳了。
但不反驳并不代表要当众承认。
“妈妈可能出去了，她每天都会出去。”
陆知乐不明白：“她不来接你们，这个时间段出去做什么？”
乔长宇想了想，说：“去跟一些叔叔做生意。”
陆知乐一心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并没有发现乔长宇和乔长晴其实已经有点不高兴了。
“做生意？做生意比去接自己的孩子还重要吗？看你们住的地方这么破烂，孙郁金也没有什么大生意要谈吧？”
乔长宇顿了一下，才慢慢地开口：“大生意当然和普通的生意不一样，罗老师，杨老师，我们进去吧。”
他唯独没有喊“孙冲”。
陆知乐也知道是自己好像是说错了话，当下一声都不敢吭，等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进了屋子之后，他才进去。
屋内和屋外看起来的情况不一样，谁也想不到一个破烂的房屋里面藏了这么多对这户人家来说“价值连城”的东西。
一个破烂的木桌上面放着各式各样的金银首饰，哪怕卖一件，也够兄妹二人吃上好几个月的了，可孙郁金把这些东西摆的整整齐齐，好像舍不得动一样。
见众人的目光都放在金银首饰上，乔长宇说道：“这是妈妈做生意之后带回来的，很贵重，不让我和妹妹碰的。”
陆知乐坐在破破烂烂像是从外面捡回来的沙发上观察着这间屋子。
内有乾坤倒是算不上，只是有很多摆件都不符合孙郁金的社会地位，一个市井阶层，一个连买菜都要掂算着省钱的女人是不可能有这么多金贵物件的。
除非乔长宇说的生意是“那种”生意。
陆知乐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乔长晴拉着渝渊的衣角一直走到屋子里唯一一个好椅子面前：“罗老师，坐。”
言晋不知道乔长晴有什么目的，他跟着走到渝渊旁边，听到渝渊问他：“要坐吗？”
言晋摇了摇头：“你坐吧。”
乔长宇也走到了乔长晴旁边，两个孩子此刻显得十分乖巧。
被遗忘在一边的陆知乐现在心里只剩下一个词：MMP。
十分钟不到，“孙郁金”就回来了，她挎着大牌包，浑身的香水味，在这个狭窄并且密不透风屋子里迅速蔓延开来。
渝渊接触上流圈子，香水的味道虽然有些俗，但并不是廉价香水。
多半也是做生意做来的。
“孙郁金”长的很清秀，很年轻，一点也不像两个孩子的母亲，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连衣裙，不算保守也够不上暴露。
右边的眉尾有一颗小小的痣。
“孙郁金”看到渝渊和言晋的时候僵硬地笑了笑，渝渊和言晋看到她的时候倒没什么感觉，只是陆知乐发出了一声惊呼。
“卧槽。”
陆知乐几乎是吸引了所有人和非人的注意力，陆知乐一只手指着“孙郁金”，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
渝渊皱着眉问这个突然发出噪音的年轻人：“怎么了？”
陆知乐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一个名字。
“王萱蝶”，陆知乐往后靠了靠，“她是王萱蝶！”
王萱蝶这个名字，格外熟悉。
死的那个“孙郁金”可不就是一个叫王萱蝶的玩家吗？
与陆知乐的吃惊反应不同，渝渊的第一反应是回过头看着乔长宇说：“那么高都没把她摔死？”
没摔死就算了，连伤口都没有。
一看就能让人知道这是鬼不是人。
乔长宇往后挪了一步，没回答渝渊的问题。
陆知乐浑身都还在发抖，他之前哪里经历过玩家死而复生的事情，他只觉得副本是在恶意玩弄他们这些其他玩家的心理感受。
孙郁金，不，王萱蝶看着渝渊和言晋说：“罗老师和杨老师怎么来家里了？是因为长宇长晴在学校表现的不好吗？”
渝渊看了一眼并不想应付王萱蝶的言晋，有些认命地说：“没有，从学校到家还有这么长的一段距离，你作为家长没有来接孩子，长宇长晴又长的这么可爱，我跟杨老师怕他们在路上遭遇不测，所以就把他们送回来了。”
王萱蝶象征性地笑了笑：“那就谢谢罗老师了，家里面乱，长晴，怎么光坐着不给两个老师倒茶？”
乔长晴被王萱蝶问的一脸懵：“可是妈妈，我们家里已经没有茶叶了。”
“没有茶叶了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出去买，赔钱货，我看到你就生气，能不能和你哥哥好好学一学？”
乔长晴的一只手捏着另一只手，再没有接话，乔长宇说：“妈，妹妹一个人出去不安全，让我跟妹妹一起去吧。”
王萱蝶的语气瞬间就软了下来：“长宇，你跟你妹妹不一样，她就是个赔钱货，死了就死了，但你不行，你是妈妈的未来，妈妈能不能过的好就全靠你了。”
说到这里，王萱蝶顿了顿，然后接着说：“妈妈今天去跟一个叔叔谈事情，那个叔叔看了长宇你的照片很喜欢，叔叔很想要个儿子，但他老婆这么多年了连个女儿都没生下来，长宇你看能不能……”
“我不，”乔长宇一点也没犹豫，“我要跟妈妈，跟妹妹生活在一起，我不要去给别人当儿子，我爸爸已经死了。”
王萱蝶“苦口婆心”：“长宇啊，你看妈妈养你们两个孩子也不容易，你要是去了也能给妈妈分担一些困难，这样妈妈才可以好好照顾你妹妹，长宇也希望妹妹能好好长大，对吗？”
陆知乐发誓，这是他见过最明显的道德绑架。
利用乔长宇喜欢且很想保护乔长晴的性格逼迫乔长宇认其他人当爸爸。
如果家里是真的穷的揭不开锅也就算了，把孩子送出去也可以让孩子得到更好的未来，可问题就是这家里也不穷。
就说“孙郁金”的那些金银首饰，哪一件不贵重，还有那些放在那里什么用也没有的摆件，与其放在这个小小的家里占位置，不如拿出去卖了给孩子们做些好吃的东西，没准还可以换一个好一点的房子。
乔长宇因为王萱蝶的话陷入了沉思，他是真的很希望自己的妹妹可以过上好日子，可如果他离开了，妈妈就会对妹妹好吗？
答案是否定的。
知母莫若子，他很清楚自己的母亲是个什么德行的人，如果他真的离开了，乔长晴过的不会是好日子，而是更差的日子。
现在有他在这里“孙郁金”都这么欺负乔长晴，如果他走了，“孙郁金”不用再担心自己的儿子和自己反目成仇，自然更不会在意乔长晴的死活了，他好不容易阻止下来的生意恐怕又要继续了。
“可是妈妈，如果我在家的话可以更好地照顾你和妹妹，我不想离开你们。”
乔长晴也吸了吸鼻子，恳求道：“妈妈，我保证我以后一定会乖乖听话的，求求你不要把哥哥送走。”
哥哥是她还能活下来的唯一希望了，乔长晴不敢想象没有乔长宇的日子是什么样的。
她只想要一辈子都跟自己的哥哥在一块儿，永远不要分开。
王萱蝶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恶狠狠地看着乔长晴：“让你去买茶叶你还傻站在这里做什么？你站在这里茶叶就会到你手里了吗？”
乔长晴摸了摸下巴，冷冷地说：“剧情里没有这一段，台本上也没有写，为了过瘾就这么不要命？系统就在外面看着你加戏，你真的想魂飞魄散了？”
王萱蝶一噎，她刚刚训斥地太过瘾，忘了面前这两个小鬼是这个副本里的大BOSS了。
她也忘了系统专门提醒过她的，在既定的剧情轨迹里面，配角是没有任何权利加戏的。
乔长宇拉了一把乔长晴：“妈妈，就让妹妹在家吧，我去买。”
BOSS给了王萱蝶一个很好的台阶，她要是不下就是傻子。
“那好吧，那你在外面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可不想看到我的宝贝儿子有半点损伤。”
乔长宇点了点头，然后摸了摸乔长晴的脑袋：“家里有老师在，不用担心，哥哥去买了茶叶就会回来的，长晴不怕。”
乔长晴又恢复了一往的懦弱模样，她乖巧地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会乖乖等哥哥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