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渊的话让曾高轩有点不解。
“渝先生，我说真的，这里的阴气是正常标准，就跟龙合市区那些大街上的阴气差不多，我还因为担心宁和镇阴气检测局暗地里搞事情出问题自己亲自检测了，胡爱芸就是谎报了。”
曾高轩可以不信阴气检测局，也可以不信道教协会监测出来的结果，但他不能质疑自己的能力啊，他自己可是正儿八经的无常。
还是在察阴司入职的那种优秀无常，他都亲自检测了，185号是不可能存在鬼的，连一般的鬼都没有，更不可能会有一天之内杀害两人的厉鬼，那个委托内容就是纯属扯淡。
事情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摆在渝渊面前，他实在搞不懂渝渊从哪里看到的阴气。
他总不能在渝三爷面前说自己是个不称职到连阴气浅深都分不出来的无常鬼官吧？
胡爱芸也嚷嚷着：“我没有谎报！就是有鬼！有，有好大一只鬼，我好怕，求求你们救救我，救救我，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
渝渊动了动自己的肩膀，笑着问道：“我就想问问，能跟一只摄青鬼一起生活真的会怕其他鬼吗？胡爱芸，要不你跟我说说你的想法，你的男朋友可是摄青鬼，有他在，你为什么还会怕其他的鬼？”
胡爱芸脸上惊恐的表情一僵，好半天才缓和回来，她眯着眼看着渝渊：“想不到你还挺厉害的，连摄青鬼故意掩藏的阴气都可以察觉到，是，你说的没错，我常年和我男朋友在一起，这次骗你们来主要也是因为这件事，忍冬，你先出来吧。”
门里走出来一只看起来极为年轻的鬼，在几百年前它或许还算半人半鬼，但在地府有了现代化系统之后，摄青鬼也算鬼了，也归地府管，归他们这些鬼差管。
世间摄青鬼没几只了，这也是渝渊来世俗后遇到的第一只，没准也是最后一只。
“爱芸，他们真的可以帮到我吗？我可以自己去找的。”
胡爱芸笑了笑：“忍冬，我不希望你进入饿鬼道，我知道你好不容易成为摄青鬼就是为了复仇，可是我不想你手上沾满鲜血，这里有现成的人手为什么不用？如果是他们杀了人，那么因果就是他们的不是你的，你就可以好好去投胎，下辈子投生在一个富贵人家，我也会跟你一起走，有缘的话我们下辈子还可以再见的，这样不是很好吗？”
佟忍冬看着渝渊和言晋，叹了口气：“我不想把无辜的人牵连进我的事情来，他们都还这么年轻，不能最后落得跟我一样的下场，我宁愿进入饿鬼道。”
“忍冬！难道你忍心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活在这个世上吗？如果你非要自己解决的话，那好，我一定会赶在你之前把他杀了的。”
曾高轩就跟看戏一样看着佟忍冬和胡爱芸。
也不知道谁给他们的勇气对地府老牌无常渝三爷和察阴司司长言晋提条件。
看来是真的想不开了。
“爱芸！”
“别爱来爱去了，不就是想要了却生前的因果吗？早早在委托单上写上不就好了，非要谎报，渝先生，师兄，要不你们先回协会吧，这里的事情我来解决。”
曾高轩心说这件事情这么轻松，这两位大佬总不会跟他抢委托吧？
渝渊淡淡地笑了一声：“我有跟言司长在这里，哪里容你这个小辈动手？”
曾高轩哽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这二位怕是把身份全都给这俩摊牌了。
那他在这里的确是有点碍事了。
“司长，三爷，您们好好玩儿，小弟我就先走了，如果需要我来接您二位的话，我们电话联系。”
曾高轩说完之后就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溜走了。
等到曾高轩彻底离开之后，渝渊才动了动手腕上言晋给他的勾魂锁链，锁链重重地垂在地上，砸出一阵声响。
佟忍冬几乎是看到锁链的一刹那就想跑。
微弱的金光附在锁链上，还能隐约看见上面的梵文，佟忍冬作为摄青鬼，对于地府鬼官的构成也有七分了解。
他明白这条勾魂锁链代表着什么。
“察阴司。”
“不，我是渝渊，地府鬼称渝三爷的阴差，不是察阴司的鬼，你如果有什么执念的话，可以找我，不用自己动手，不然——饿鬼道是必然要去的，成为摄青鬼不容易，说不准还能成个编制人员。”
佟忍冬对此不感兴趣，但胡爱芸看上了这些好处。
“忍冬要杀陈西诺，因为一个叫陈夕照的小姑娘，陈西诺是陈夕照同父异母的哥哥，是个私生子，陈夕照的母亲并不知道有陈西诺的存在。”
“爱芸！”
“忍冬，我不会让你毁了自己的未来的，我可以，我都可以帮你做，什么事情都可以，你绝对不能动手，你跟着渝三爷走，去地府当个编制人员。我未来也可以好好过日子，等我百年之后还能见你一面，这样就很好了。不要因为一个与你并不相关的小孩子耽误了自己的前途。”
胡爱芸自然也是心疼那个“并不相关的小孩子”的，但她更心疼佟忍冬。
渝渊没听清楚胡爱芸在说什么，也没在意佟忍冬回复了她什么，现在他耳中只有两个名字——陈夕照、陈西诺。
陈夕照是陈允城的女儿，陈西诺是陈夕照同父异母的哥哥，也就是陈允城的儿子，所以陈允城在车上说的那段话就能解释的通了。
他在帮人掩盖，帮自己的儿子掩盖罪状。
“闭嘴，言晋，我们去找陈允城，你们两个，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哪儿都别去，等我们回来，如果我们回来看不见你们的话，就把你们通通打包去饿鬼道。”
佟忍冬还没反应过来，渝渊和言晋就离开了，胡爱芸拉着佟忍冬说：“既然地府已经插手了这件事，你就不要再参与了，尽量保证自己的安全，还有，照照手上有赦免令，不会出事的，你不一样，你是摄青鬼，手上还没有赦免令，在这里停留了这么久，等三爷回来之后，就乖乖的跟着三爷他们去地府，不要在这里逗留了。”
“可是爱芸……”
“利弊我已经给你说清楚了，你如果不领情的话那我也没办法，我之前就说了你要去杀人的后果，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胡爱芸几乎把自己一生都赌在了佟忍冬身上，哪怕是自己被丢入饿鬼道，她都不希望佟忍冬落入饿鬼道。
她也算是个出马仙，明白这饿鬼道到底是什么地方，佟忍冬一去，绝对是外障鬼，外障鬼的生活佟忍冬一定不会适应的。
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佟忍冬还是没能拗过胡爱芸，于公，渝渊和言晋已经帮他去处理事情了，于私，如胡爱芸所说，她不想让他陷入饿鬼道，如果他真的成了外障鬼，那胡爱芸一定会跟他一起的。
他不能就这么毁掉一个女孩儿的一辈子，胡爱芸才二十三岁，还有大把时光可以挥霍，不能跟他去饿鬼道虚度数百年还要受苦。
于是佟忍冬摸了摸胡爱芸的头发，柔声说道：“好，我听你的，入职地府。”
……
身为地府鬼官，最大的好处就是崔钰指哪打哪，根本不需要自己挨家挨户去排查要找的对象是不是在这里，只需要问一句崔钰或者极其喜欢八卦的孟婆，就能知道被找人的准确地点。
比如陈西诺，现在就跟陈允城在一起，站在陈夕照的墓前面，不知道为什么，陈夕照并没有在他们旁边。
渝渊想，如果自己是陈夕照的话，一定会趁着这个绝佳的机会杀了陈西诺。
陈允城像是感应到谁来了一样，回头一看，就看到了负手而立的渝渊和言晋，陈允城先是一喜，后又是有些沮丧。
他不知道渝渊言晋是怎么知道他和陈西诺在这里的，但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可以说对陈西诺的威胁特别大。
“陈先生，你很敏锐。我们这次来，是希望和你的儿子，陈西诺，我想跟你交谈一些事情，不知道方不方便？”
陈允城瞬间反应过来，他把陈西诺拉到自己的身后护着：“不，不方便，不方便！”
“方不方便可不是你说了算，陈西诺，我在宁和镇见到了一个叫佟忍冬的年轻年轻鬼，他托我来看看你，顺便帮他了却执念，你觉得他有什么执念？”
陈西诺本来还不知道陈允城突然怎么就要把他薅到身后去，还想站到前面，但他在听到“佟忍冬”这个名字的时候，一下子就瘫软到了地上，他的后背就是自己妹妹的坟地，前方是为佟忍冬讨债的人，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能躲在陈允城的身后瑟瑟发抖。
他一句话也不敢说。
陈允城却为了自己的儿子敢于和“邪恶势力”做抗争：“我儿子不认识什么佟忍冬，你们找错了人了。”
“陈西诺，你站起来告诉我，你认不认识佟忍冬？”
陈西诺声音颤抖着：“我，我认识……不，我不认识，我不认识佟忍冬，我没有见过他，你们找错人了，我……”
“人死后会成为鬼，怨气小的一部分会跟随阴差去地府投胎转世，怨气大的一部分会停留在世俗去完成自己的执念，还有一部分，到了地府之后可以请求察阴司的赦免令，是要有赦免令的鬼魂到世俗报仇是不会受到约束的，所以你最好想清楚是跟我们这两个没什么危害的人说一说你和佟忍冬的事情还是和你拿到赦免令的妹妹以及变成摄青鬼的佟忍冬朋友说清楚。”
陈西诺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父亲安排的，就算是杀了陈夕照之后，陈允城也没有怪过他，只是让他不要说出去。
他也一直以为只要自己不说就不会有人发现，那么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过好日子，可现在，现在别人都已经找上门来了。
他还有什么办法能说自己什么都没做吗？他自己的良心真的过的去吗？
陈允城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帮自己的儿子摆平了，陈夕照的死已经让他感受到了宠溺的后果，他还要继续宠溺吗？
对，他还要。
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他赌不起，也不想赌。
“佟忍冬是我杀的，照照也是我杀的，这跟我儿子没关系，你们要找的人是我，不是他。”
陈允城这一手谁都没有想到，包括陈西诺，陈西诺看着一直在给他收拾烂摊子的父亲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爸……”
“西诺，这些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跟你没关系，我知道照照恨我，照照，你放过你哥哥吧，就当爸爸求你了，你放过他吧……”
“我放过他？那谁来放过我？爸，他在你心里就重要，我就不重要是吗？我也是你女儿，陈西诺只是个私生子，你为了一个私生子背锅，甚至这么宠溺他，陈允城，你扪心自问，你把我当成你女儿吗？”
陈夕照出现在众人面前，撑着一把黑伞，据渝渊观察，这伞多半是唐满满的。
渝阿桑那孩子，还挺会送东西的啊。
陈夕照的话让陈允城无地自容，可是他没办法，他必须要救陈西诺。
“照照……”
“你别叫我照照，你看看你身后的那个人，他不是你的好儿子，他是个杀人犯！他杀了他的朋友，杀了你的女儿，你还在护着他，你——爸，你也心疼一下女儿，好吗？”
陈西诺被陈夕照的突然出现吓坏了，吓得爬都爬不起来，只能缩成一团希望陈夕照没有看到他。
陈夕照看着陈西诺这副模样就来气，她回头看着渝渊和言晋，眼里隐约透出一点期望。
渝渊冲着她点了点头：“去吧，拿着赦免令，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过记得要想清楚再做，杀人的话你也会去饿鬼道的。”
陈夕照感激地点了点头，冲着陈西诺就飞了过去，黑伞顶着阳光落在陈西诺面前，陈西诺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连求饶都说不出来。
陈允城硬撑着说道：“照照，照照，你恨的是我，不是你哥哥，你不要伤害……”
“爸！你把这种对自己的妹妹产生龌龊想法还付诸行动的人当好儿子？我看他只是贪图你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