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偏执太子和他的白月光【完结】>第45章 物是人非

  “唉,你听说了吗?最近这皇宫又在找和尚了。”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这事又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了。”

  “那倒也是。”

  热闹喧嚣的茶楼里,边看着台上的戏,边跟喝茶的客官们闲谈。

  戏台上锣鼓铿锵,唱着一男子出生之时,自带祥瑞之兆,直至日后被万人推崇,成为当今圣上的戏码。

  这故事着实有些神话色彩在里头,但抵不住观众爱看,时不时地不同的角落里发出喝彩声。

  方才那两位闲谈的看客又聊了起来。

  “要说当今圣上,那可当真是百里挑一。可惜呀,到现在就妃子可一个都没有。”

  “我看你是想被砍头了吧,敢在这里胡言乱语。你也不看看你说的是什么人,轮得到咱们编排。”

  “怕什么,皇上又不会因为咱们这两句话就拿咱们怎么样。”

  “那倒也是。但你要我说,皇上要什么女人没有,不知道哪个有福咯……”

  ……

  这两人聊着聊着,其中一个突然噤了声,面色有些怪异地盯着好友的身后看。

  这好友奇怪地望了他一眼,也往后看了一下,随后立即收回了眼。

  两人莫名背后一凉,对望了一眼,不再胡乱调侃了。

  一个身着青衣,清瘦异常的男子走过,在他们身后坐下。

  茶楼小二连忙赶过来招呼,低着头急促地用抹布擦着桌子问:“客官想吃点什么?”

  “一壶清茶便好,多谢。”

  清润的声音像山泉在白玉上淙淙流过,惊艳了店小二的耳朵。

  他停住动作,抬头去望眼前的客人,却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眼前男子的左眼上有一道狰狞可怖的伤疤,从眼角处一直延伸到耳垂,将他原本温润俊雅的面庞分裂得有些怪异。乍一看去,像价值连城的宝物突然出现了一道本不应该出现的裂缝一般,让人忍不住连连叹息,但并不会觉得可怕,只是十分惋惜。

  饶是见过不少各方各样的客人的店,小二也止不住流露出了几分痛挽,对着眼前客人说话也更客气。

  “行,您稍等,小的这就给您上茶。”

  他说着状似不经意地扫过眼前之人的全身。

  刚过肩的长发半束起,有些微微的凌乱。身上的青色长衫虽然有点泛白,但不见一道折痕。纤瘦的手指半搭在桌面上,手腕处用不知什么材质制成的褐色的细绳上挂着一颗佛珠。这人浑身自带一股清冷的气息,但与他的面貌倒是有些违和。

  这店小二竟看不出此人是何出身,有些气馁地转身快步离开了。

  这店小二走了之后,男子才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轻轻抚摸了一下脸上的疤痕,或许到底是有几分吓人。

  他从不在意他人对自己容貌的看法,自从脸上有了疤痕以后,他也未曾因此妄自菲薄过。只是每每看到他人如方才店小二般的表现,总觉得自己也为他人带来了困扰,多少变得有些在意起来了。

  他摇摇头,不过庸人自扰罢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台上激情高昂的呼声响彻了整个茶楼,恰巧唱到了新皇登基的桥段。

  店小二端着茶水匆匆前行,却没想到近在眼前的客官突然站了起来,仓促的动作让身后的椅子“刺啦”一声撤后。小二堪堪止步,险些让那滚烫的茶水撞上男子的后背。

  “客官小心烫。”他提醒。

  男子却恍若未闻,看着那台上的戏曲,口中喃喃而出两个字,:“麟儿……”

  此人正是三年前从悬崖坠下的问全。

  他一路走来,早已听闻不知多少遍前朝太子卧薪尝胆,复国后励精图治、造福社稷的传颂了。

  但到底,自己还是没能亲眼看着萧远麟走上皇位。

  如今,萧远麟贵为天子,远在那高墙耸立的皇宫之中。问全想要见到他,也并非易事。

  说起已登基三年的新皇萧远麟,上到朝臣下到平民,无一不是敬爱有加。走在路上,偶尔还能听见小孩们穿巷而过,笑盈盈地唱着不知谁编写的皇上如何丰神俊朗,又智勇双全、胸怀天下的歌谣。

  但这位堪称完美的明君,却有两件事一直是百姓口中茶余饭后的谈资。其一便是萧远麟今年已登基三年,后宫之中却还未纳入过任何一位佳丽。听宫中传出,连传侍都未曾有过。久而久之,倒是传出了皇上患有隐疾的传闻。

  其二则是萧远麟有一怪癖,喜欢收揽天下和尚,由头是喜好佛学。但有人听宫中亲戚所言,称皇上从没有召见过收揽进宫的和尚,倒是一直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这便属实有些奇怪了。

  这不近日又在承天寺中立下了告示,称有意愿的僧侣皆可到承天寺一试。今日一大早,那承天寺门口便早已人山人海,全是和尚。

  门口处有穿着蟒纹飞鱼服的侍卫守着,犀利的目光从排到眼前的和尚脸上扫过。

  “你可以走了。”侍卫冷冷地说。

  这和尚前面一个人刚被收进去,他本以为自己铁定也可以。此时被无情地拒绝,顿时面红耳赤,嚷嚷:“施主,怎么能以貌取人。贫僧自许对佛家经选倒背如流,其中,佛理洞里烛微……

  话为说完已被那侍卫撵了出去。

  这侍卫早已见怪不怪,将那人撵出去之后回头,便见一张融合了温润与凶残的脸对着自己。

  饶是他见过的人多了去了,也不由得为这微妙的搭配而晃神,但他随即看到那人鬓边被风拂起的发丝。

  “不是和尚来凑什么热闹,快走快走。”

  问全有些不熟练地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捋到耳后微笑道:“我见那告示上未曾说明必须是和尚才能来。在下自小在佛寺中长大,也想来碰碰运气。”

  他这一笑,将脸上的伤疤带来的冲击感减弱了几分,将原本清润的另一半更突显了出来。

  那侍卫皱着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道:“你且等着。”

  然后又进去叫了另一位侍卫出来,两人远远望着他,不知讨论了些什么最后倒还是让问全进来了。给了他一个画着看不懂的符号的红纸,让他到南边贴有黄色标志的房间等着。

  两次离别,一晃十六年过去。这竟是问全第三次踏进承天寺。

  “这位施主,您是?”

  扫着地上的落叶的小和尚停下,看着眼前不知为何泪流满面的客人。

  问全抬手隔着宽大的衣袖拭去脸上的清泪,笑道:“在下无事,让小师父见笑了。”

  他没有如侍卫要求的往南边走去,而是一路避开了所有人,到达承天寺中的灵堂。

  如他所想的一般,住持师父和师兄们的灵牌依然如三年前一样有序排列着,纤尘不染。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这些灵牌,在逐渐模糊的视线中看见在最后面有一个牌位与众不同的显眼,用红色绸布盖着,上面蒙着一层灰尘,与其他的格格不入。

  问全一瞬间心有如刀绞,他看不见那红布下的名字,却心有灵犀地觉察到事实的真相,痛彻心扉,悲恸不已。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后脚来到的侍卫站在外面看着灵堂里的问全,凌厉发问。

  问全背对着他,将脸上的泪仓促地擦拭了一下,才道:“在下不识路,错走到了这里,便进来看看。”

  那侍卫看他单薄的背影没有丝毫武力威胁,嫌弃地皱了皱眉,“走错了就快走吧,不知道这里是不能进来的吗!”

  这里何时又成了禁地了?问全欲言又止,在侍卫急躁的催促下看了那牌位一眼,匆匆离开。

  贴有黄色标纸的禅房在南边最后一间,门口有士兵把守着,对进出的人进行搜查。

  门口的士兵见问全一副格格不入的装扮,对他盘问了一番,才验了他的红纸,让他进去了。

  禅房里的人并不多,只有三四个,都是和尚。待到晚上结束时,最后算上问全也不过六人。几人还未聚在一起交谈多久,便又被分开,两两分到不同的禅房里。自始自终,也未曾对找他们来要做什么提及过一字一句。

  和问全一起住的是一名法号叫“尘境”的和尚,年纪看上去要比问全小上几岁,一双眼里满是未曾经历过世事的澄澈,笑起来有一种对任何人都不设防的单纯。

  房间里的床是对半隔开的,尘境抱着被子,盘腿朝对面的问全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问全施主,你的名字跟我们好像啊,一点都不像正常人的。”

  问全艳羡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性子,笑道:“在下是孤儿,名字是一位佛僧取的,所以和佛门也算有些渊源。”

  “啊……”尘境发出一声惊叹。

  问全以为他是觉得冒犯了,谁知他下一秒又直勾勾地盯着他脸上的疤痕,道:“你好像那种隐姓埋名的绝世高手啊,你的脸是不是和人决斗的时候受伤的?”

  “……”

  问全侧身坐着,留着疤的那一边脸隐匿在昏暗中,看不清其真实的模样。

  当年他落入悬崖之下,醒来时脸早已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伤了,布满或深或浅的划痕。

  他在床上躺了足足三年,脸上的伤才只剩下这最后一道。这已经算得上是万幸了。

  问全躺在床上,看着黑暗的虚空,隔壁尘境传出轻微的打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