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葵兰虫的问题上, 宋轻言自认为考虑得很周到。
司法管理局在批准特赦的时候,强调葵兰虫因为存在潜在的危险性,所以需要增加一道“保护机制”才能回到二十四区。
“保护机制”的事, 本身可能有回旋的余地, 但宋轻言谁也没告诉, 独自和管理局对接。
毕竟,不用想也知道, 司焰要是知道他的宝贝猫猫们身体里埋着个随时都会引爆的“定时器”, 肯定会和管理局发生争执, 就这还算好的,要是他连争执都不争执,自己偷偷地把“保护机制”给解决了, 那问题就更加严重了。
还不如像现在这样, 把“保护机制”的开关掌握在他自己的手环上, 相当于上了一道双重保险, 只要他不出问题, 葵兰虫就不会出问题。
就算葵兰虫真的出了问题, 那他也还有“保护机制”可以应急。
借助葵兰虫的力量,让司焰远离危险和麻烦, 平平安安地待在二十四区种田, 这就是宋轻言现在的想法。
宋轻言道:“得辛苦葵兰虫轮班赶一下场子,新基地和南家基地两边跑一跑,住还是住在南家基地,毕竟这里改造过, 住起来舒服还安全, 员工也可信,新基地那里鱼龙混则, 可能还留着宋沉章的后手……也不用太久,撑到虫神祭典就行,也就是半个月的事了,到时候,一切都会有答案。”
虫神祭典,是虫族一年一度的传统节日。
虫神祭典的形式和别的重大节日没什么不同,基本上每年都是差不多的流程。
但是今年的虫神祭典,宋轻言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一样的事。
这种预感非常强烈,虽然宋轻言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但他就是知道,等到虫神祭典的那一天,所有的困惑都会迎刃而解,而他那颗从变成雄虫开始就惴惴不安的心,也会在祭典上获得安定。
面对南郁青疑惑的目光,宋轻言想了想,补充了一句话:“至于司焰到底是不是皇室遗孤,我会亲自去和虫皇确认。”
皇室会在祭典当天举办盛大的祈福仪式,不过只有名门望族才有资格参加,普通的虫最多也就是买点好吃的好玩的蹭一蹭节日的氛围。
宋家与皇室渊源颇深,每年的虫神祭典都是受邀对象,不过,参加仪式是参加仪式,虫皇是虫皇,想要单独会见虫皇,光是靠宋家的关系可不够。
“什么?师兄,你……”
南郁青的脸上出现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买下了面见虫皇的名额?”
宋轻言点头:“是,有抽到的虫愿意出售面见资格,我就买下来了。”
“……”
南郁青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宋轻言这话说得轻巧。
但为了获得这样一个名额需要付出的代价,绝不像是他说得这么轻巧。
放在以前,只有被选为虫神使者的虫才能成为下一届的虫皇,虫皇的位置既代表皇权,又代表神权,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种族的意志,虫族因他而繁荣,也因他而衰落,他是引领者,也是捍卫者,他是开拓者,也是毁灭者。
可以说,虫族属于虫皇,虫皇却不属于虫族。
为了让普通的虫也有机会见到虫皇,出现了在虫神祭典后随机抽取会见资格的传统,抽选完全随机,全靠运气,这样特殊的制度下,经常会出现一只穷困潦倒的虫被意外抽中,觐见虫皇后一夜成名,财运双收的事。
然而,在虫星度过了最初的野蛮生长期、顺利走向和平年代后,虫神使者不再无缝出现,甚至会出现上百年都不会出现一位使者的极端情况,庞杂的皇室和政府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渐渐建立起来的。
没有虫神使者的时候,皇室会根据世袭制或者禅让制选出虫皇,这样选出来的虫皇,和天生带有神性的使者虫有很大的差别,贤明的虫皇足够贤明,而荒唐的虫皇,也足够荒唐。
譬如这一届的虫皇,肆意挥霍享受,直到国库空虚都不知收敛,每年一度的虫神祭典就是他的敛财日。
在祭典前,虫皇就会根据传统、在虫星范围内随机抽取今年的觐见虫,但是,在名额出炉直到祭典开始的时间,这些名额会通过各种手段进行交易,直到被“最合适”的虫获得。
毕竟,即使是全知全能的虫神殿下,也无法阻止被选中的虫“因故”无法出席祭典,而“不得不”由其他的虫代为前来。
明眼虫都能看出来,现在的皇室已经腐败到了极致,连这种带有神圣色彩的资格都可以拿来公开售卖,恐怕虫神对他们而言已经不具有任何约束力了。
但是,不管再怎么腐朽不堪,皇室永远是皇室,想要见到虫皇的虫依然数不胜数,或许是为了名,或许是为了利,不管目的如何,只要有需求,就会有市场。
近几年,会见虫皇的价格已经由十几年前的天文数字降到了顶级富豪踮一踮脚就能够到的程度,但是,依然不是普通的虫可以负担得了的。
宋轻言想要拿下这样一个名额,不付出一点伤筋动骨的代价是不可能的。
“我把猫猫卷的股份抵押了,反正我那一份数量不大,就算拿不回来,对公司的运营也没什么影响,最多做起事来麻烦一点……”
现在的宋轻言绝称不上缺钱,但距离顶级富豪还是有一定的差距,如果能再给他一点时间,到了明年的这个时候,他根本就不需要抵押股份,就能买下觐见的资格。
最差的时机,最差的选择。
但宋轻言不后悔。
“师兄你、你为什么……”
南郁青想要说点什么,但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不忍心责备这样的宋轻言:“为什么这样执着呢?”
要说宋轻言是不是一只执着的虫,答案无疑是肯定的。
宋轻言的身上最明显的特点就是执着,对实验的执着、对研发的执着、对治疗型舒缓剂的执着……正是这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着,让很多不可能成为成为,让很多信念化作奇迹。
这也正是南郁青被他深深吸引的原因。
对于宋轻言这样几乎一生都奉献给舒缓剂的虫来说,南郁青从未见过他对实验以外的事这么执着。
宋轻言叹了口气,闷闷道:“谁知道呢,只是冥冥之中有一种声音,告诉我必须要这么做……或许是虫神的意志在引领我吧。”
“好吧,如果这样能让师兄安心,那我支持师兄的决定。”
南郁青叹了口气。
他总是能像这样被宋轻言说服,命运和爱情都是不讲理的东西,如果说宋轻言在被虫神引领,那么他,就在被宋轻言引领。
他不能理解虫神的选择,但他愿意理解宋轻言的选择。
南郁青道:“师兄,我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为你排忧解难,不论什么事,你都可以和我商量。”
宋轻言低声道:“谢谢你,郁青,等一切结束以后,我们找个气候宜虫的地方隐居吧,我安安心心地做我的实验,你远程管理一下公司,晚上没事的时候,我们就躺在一起数星星……”
南郁青失笑:“好,我都听师兄的。”
一切结束以后……可真是一个神奇的说法。
宋轻言好像很笃定,一定会“发生”什么似的。
不过南郁青并不在意这些细节,他只期待宋轻言说的那一天能早一点到来。
……
没了宋轻言和南郁青这两个电灯泡以后,司焰的小日子过得舒坦极了。
猫猫们白天要去新基地干活,但到了晚上又会陆陆续续地回来,而且白天也会有一些虫留在南家基地里负责值守,司焰本来也不敢靠得太近,远远地看上几眼过过眼瘾就很满足了。
到了晚上,猫猫都回来了,司焰反而不敢乱跑,屁颠屁颠地跟在叶绻身后表明他忠贞不渝的心,叶绻赶了他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经过之前的吃醋事件,司焰已经彻底摸透了叶绻的性格,他的卷卷属于心理压力积累到一定地步才会爆发的类型,平时不声不响的,真到了那一天,后果却相当严重。
司焰已经吃过一次亏了,绝对不会再吃第二次。
对此,叶绻表示——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他那天“吃醋”的原因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司焰穿着他的衣服去耍帅,害得他没衣服穿,他实在是气不过,才找了个借口闹了闹。
没想到,这一闹还闹出后遗症,每天晚上,众目睽睽,堂堂一只雄虫,像小媳妇一样跟在他后面嘘寒问暖,惊掉了一堆猫猫虫的眼睛。
叶绻已经好几次被关心他的前战友们询问“驯养雄虫”的手段了,他觉得自己快要招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