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郁青和宋轻言也不是真的要吵, 见司焰递台阶，也就顺势住口了。
只是，就算闭上了嘴, 他们心里依然各执己见, 一时间谁也不肯主动开口。
包间的气氛降为冰点。
还得司焰继续打圆场。
换个话题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但看这两只虫的态度……还是得先解决问题才行。
而且，司焰自己对于他们刚才的对话内容也挺感兴趣的。
斟酌了很久, 司焰还是决定听从内心的声音, 开口询问道：“那个, 什么是治疗型舒缓剂啊？”
没有虫回答他。
司焰无奈极了，只能用祈求的目光看向宋轻言。
宋轻言拿着杯子喝了口水，随后才缓缓开口：“广义上来说, 能在缓解精神力狂躁症的同时产生治疗效果的舒缓剂, 都可以被定义为治疗型舒缓剂, 不过真正被认可喃風睹嘉的治疗型舒缓剂对治疗效果有很高的要求, 最好是一支下去药到病除, 直接让狂躁症等级从九级降到一级的那种。”
司焰眼前一亮：“这岂不是利国利民的好东西？”
宋轻言点点头：“是啊, 但是做不出来。治疗型舒缓剂在制作上非常困难，效果也不稳定, 不少大企业都在研究, 不过没有一个成功的，想要降低成本批量生产治疗型舒缓剂是不可能的一件事，这玩意的出现有很强的偶然性，几十万甚至几百万支舒缓剂里才会突然出现一支治疗型, 目前只有土豪用得起。”
司焰问：“像是南爷这样的可以吗？”
被点名的南郁青沉默一瞬, 还是说了实话：“我曾经在拍卖会上见到过一支，我的心理价位是七千万, 最后……被军部以三亿的价格拍走了。”
“我的天……”
从没见过这么多钱的司焰发出了属于穷人的惊呼。
宋轻言补充道：“这个东西的重点其实还不是钱，虽然钱也很重要，但核心问题是它的随机性，我和郁青在大学期间成功配出过0.1微升的治疗型舒缓剂，但是只成功过那一次，之后按照原来的条件去试，却再也成功不了了。”
司焰叹气：“是完全没有规律吗？”
“也不是，也有规律，一部分的规律。”说到自己擅长的领域，宋轻言变得非常能侃：“结合现有的论文以及我的主观推测……起码有两个必要条件，一个是极高的翡石质量，另一个是纯净的植物材料，缺一不可，前者的话，一条翡石矿里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能用，如何把它们选出来是一个难点，后者和净化剂有关，顶级净化剂的制作，其实并不比舒缓剂简单多少。”
司焰有些诧异：“和激化没关系吗？”
宋轻言先点头后摇头：“激化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弥补原材料的质量不足，从定义上来说，超激化的舒缓剂就属于治疗型舒缓剂，所以能卖得很贵，但是和理想化的治疗型比起来，超激化的舒缓剂起到的治疗效果是微乎其微的，你没系统地学习过激化理论，不能理解这些也是正常的。”
“不不不，等等，我觉得我理解了，我觉得我全都理解了。”
司焰不仅理解了，而且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我现在非常支持南郁青的提议，我觉得这个东西……我们得试试，要是真能做出来，以后就再没有雌虫会受到狂躁症的困扰了。”
宋轻言调侃他：“看不出来啊，你作为一只雄虫，居然这么关心雌虫的精神力问题，唉，其实我当年和你的想法完全一样，觉得自己能行，但现实就是这样……治疗型舒缓剂目前存在的研究难点，几乎都是无法解决的……”
司焰疯狂摇头：“不不不，你说的这两个，不对，是三个条件，翡石、污染、激化，我全都有办法解决，产量方面，一个月五万支以内的话，我能搞定。”
其实数量再高他也有办法，但他还非得负责家里两只的吃饭和陪玩，不能把全部的时间都投到工作上去。
两只虫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司焰。
一个月五万支，亏他能说出来。
一个月能做出来五支，都已经是全虫星独一份的奇迹了。
宋轻言生硬地尝试话题转移：“郁青啊，都来这么久了，该上菜了吧，我都饿了。”
南郁青努力地配合师兄演出：“都怪我，聊得太入神，都忘了让他们上菜了，你们有什么忌口吗，我和大厨交代一下。”
司焰无语凝噎：“你们两个别这样……我说的都是真的，信我一次行不行？宋轻言，当时我和你说我五分钟就能搞定三箱书舒缓剂，你也是不信的，结果怎么样？”
宋轻言皱起眉头：“你说的是五分钟吗？你不是说五天吗？”
司焰狡辩道：“五分钟和五天不是一个意思吗，我一天工作一分钟不行吗？”
宋轻言：“？？？”
宋轻言看向南郁青，南郁青拿起菜单，装作点菜的样子。
司焰努力拉取宋轻言的信任：“我说的是真的！你再信我一次行不行？”
看司焰这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宋轻言有点纠结要不要干脆撒个善意的谎言，就当是迁就一下雄虫了。
不过这念头只在脑海中持续了一秒，就被宋轻言自己否决了。
如果事到如今他还用对待普通雄虫的方式对待司焰，那就太对不起他们之间的友谊了。
宋轻言很快做出了决定，拿出探讨的态度回道：“就算你的激化能力超乎寻常，但翡石和植物基底这块……难道你还有什么挑选优质材料的特殊技巧吗？”
司焰焦急地解释道：“你说的这都是一回事！比方说翡石吧，翡石这玩意和精神力能共……说了你也不懂，我可以给你做个示范，你们谁有翡石？”
一直在装作点菜的南郁青放下菜单，打了个电话，十分钟后，经理虫推着一箱翡石进来了。
司焰撸起袖子：“看好了。”
“好好好，我们都看着呢。”
宋轻言一边应付司焰，一边伸出手悄悄指了指菜单。
南郁青回了一个ok的手势。
他都已经安排好了，等到司焰进行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有大厨推着菜肴走进来上菜，这时候他再说两句话圆个场，就能适时地缓解尴尬的场面。
互相心领神会的两只虫端着茶杯，吃着小巧的水果，悠哉地看司焰表演。
司焰站起来了，司焰往前走去，司焰双手合十作祈祷状。
宋轻言看笑了，要是向虫神祈祷就能搞定治疗型舒缓剂，他以后就在实验室门口摆一座虫神像，每次进实验室之前先拜神像。
然而他的笑声只持续了一秒，就被强烈的爆炸声淹没了。
雷鸣般的回声隆隆作响。
南郁青迅速飞身扑向宋轻言，把他牢牢护在胸前：“师兄小心！”
宋轻言一巴掌拍在他胸口：“你疯了，保护雄虫！”
南郁青心中产生了一丝犹豫，但依然没有动弹的意思。
司焰：“……”
他根本不需要他们保护，他也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受伤。
但是他一直吃狗粮一直吃狗粮，吃得现在就没停过，他觉得自己的心灵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眼看着两只虫抱了好久却依然没有要分开的意思，司焰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愤愤地咳嗽了两声，证明自己还没死。
“……”
宋轻言奋力推开南郁青，定睛一看。
满地都是碎片，翡石的碎片。
一箱好好的的翡石炸得七七八八，箱子裂开，碎片从裂缝中飞出来，落到地上，形成一片翡石的废墟。
司焰就站在废墟的正当中，目光无悲无喜，从头到尾都散发着一种叫宋轻言心惊肉跳的神性。
宋轻言喃喃道：“你，你到底是……”
这一刻，宋轻言不仅想到了皇室，还想到了大祭司给皇室的预言。
司焰借口道：“我真的是认真的，我真的可以分辨翡石的好坏，我要是骗你，就让南郁青单身一辈子行不行？”
南郁青：“不行。”
司焰这一开口，瞬间什么神性都没了，只会让虫想揍他。
宋轻言缓过神，注意力终于落到了翡石上：“你这是……做了什么？”
“你别管我做了什么，你只需要知道质量不同的翡石炸了以后差别很大就行了。”司焰解释道：“高质量的翡石炸完之后的碎块会很完整，如果是质量差的，就会直接炸成渣，如果你们不相信，可以拿去试一试，先把舒缓剂做出来，再判断我说的对不对。”
宋轻言和南郁青对视一眼，互相从对方眼中看见了自己震惊的脸。
南郁青问道：“你每次分辨翡石，都必须搞出……这样的场面吗？”
虽然翡石炸成碎片并不影响使用，但是这种异常的情况在上市审核的环节，可能会遇到障碍。
司焰否认道：“当然不是，其实我只要看一眼就能知道翡石的好坏，但是如果我不搞出点大动静，我怕你们不相信我说的话。”
宋轻言：“……”
南郁青：“……”
“我可是把压箱底的本事都拿出来了，到底能不能行啊，给句准话吧。”
司焰直接略过南郁青，用真诚的目光和宋轻言对视，显然很清楚在场能拍板的虫到底是谁。
宋轻言沉默了很久，最后拍了下身下座椅的扶手，说道：“干吧。”
南郁青道：“师兄？”
宋轻言的表情很严肃，但他的声音里却藏着无法掩饰的雀跃：
“当年我的老师对我说，治疗型舒缓剂绝不可能诞生在实验室，我照样敢试一试那颗星星是不是真的高不可攀，现在……可能性近在眼前，我相信，任何一只走在研发道路上的虫，都会做出和我一样的决定。”
成了。
司焰难以按耐心中的激动，要不是南郁青在旁边，他真想上去给宋轻言个熊抱。
南郁青的心情很复杂。
他猜到公司会落在司焰名下，也猜到师兄不会同意他的建议，甚至猜到他们有可能大吵一架最后不欢而散，但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事情居然真的能按照他的心意发展。
——甚至已经超出了他的心意。
要是他们真能把治疗型舒缓剂的批量生产方式给研究出来，别说会对舒缓剂市场产生巨大的冲击了，对整个虫星、对整个虫族都会产生巨大的冲击。
这是要被写入史册的历史事件，是时代发生巨变的重要时刻。
虽然南郁青对师兄的信任里藏着些盲目，但作为一只神智正常的虫，他并不会真的考虑那种可能性几乎为零的事。
在他最好的设想里，也不过是能做到几个月或者一年成功研发一到两支治疗型舒缓剂，像是司焰说的一个月五万支……他暂时不敢做这种梦。
由于没有猜到这样离奇的事情走向，在拟订合同的时候，就出了一点问题。
南郁青犹豫着拿出一份拟好的合同样本，递给司焰。
“这是……我原本计划的股权分配协议，当时没有考虑到你……辨认翡石的技术，所以在分配上可能有些……”
司焰摆摆手：“这都是小事，我本来就是挂名老板，真正出钱出场地的大老板还是你，你拿大头，我们都没意见。”
南郁青欲言又止。
他不想占司焰的便宜，以他的商业眼光来看，光是分辨翡石好坏的技术，就能顶他一整个公司的价值，更别说司焰本身还是一位顶级激化师。
宋轻言做出了阻止的手势：“没事，利益上的事以后再谈，实在不行就把我的那份让出来，宋家在星币这方面还是很大方的，我不差这点股权。”
有师兄发话，南郁青的底气足了一点：“既然这样，我可以再签一份合同，以代工厂的名义聘用你做激化师，这样就能在公司起步期就给你开出工资来，只是我们这里的薪资，确实不太可能比肩宋氏……”
司焰无所谓道：“都是小事，等我们把治疗型舒缓剂搞出来了，三个亿三个亿这样卖，我不担心我的工资。”
宋轻言提醒他：“那是物以稀为贵的价格，你要能批量生产，就没有三个亿了。”
司焰自信道：“我可以靠数量取胜啊，一个月十万支，三个亿算什么？”
宋轻言：“……”
刚刚还说的五万支，才过了这么一会儿，就成十万支了。
这膨胀得也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