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 坡式梯田的水稻水稻种植开始实行。
姜勤带着雇佣的村民一同前往山脉,这座山也被县令亲自题字为‘蛇形山’, 一大个招牌立在前面, 木质底黄字映照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水稻田和之前的种植一样,村民们开始不信, 尝试之后叹为观止不说,有的人传言这‘蛇形山’的土壤与别的地方不同, 晚上还有人来偷土。
索性盗不走大批土壤,可种了秧苗的地方被扒开总是不属舒服,后面县令听闻了这事, 还派了一队衙役前来看守,抓到几个人后这种行径才销声匿迹。
整座山的土地面积大概上百亩,人工种植也得花上一月, 还是大伙不眠不休地种植之下。
姜勤想尽快种下就需要人力物力, 正愁着怎么办,以前的短工听闻了他们这里的消息,翌日竟真的扛着锄头过来。
有了他们的参与,这才全部种下去,满打满算也花了不少时间, 但总归在最后期限前成功。
中间的维护阶段总是要更简单些,姜勤挑了好几天去梯田里测量湿度,后面的数据一直不错,就这样发展下去六七月就能长出第一波稻谷。
这件事慢慢搁浅,首要之事是因着郑惮拜师的缘故, 于策和他商量一起去城里住,之前赚的钱和郑惮交的束脩零零总总加起来完全可以买一个院子。
姜勤想了想也没做决定, 好不容易建起的院子,院子里的葡萄藤还有桃花树都是他喜欢的,再者说大米这个体型,若是整日关在院子里总不是个事。
姜勤没有立刻点头,只说一起去城里看看。
有姜勤的同意,于策立即让人换好衣服,他们明早就出发去城里看院子。
天一亮,于策就拉着姜勤起身一起去城里,这个时候并不是节日,所以路上的人并不多。
姜勤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去,路上还有闲心看路边的药草。
到了城门口,官兵只是检查了一下籍帐,收下入城费后放行,一点也没有耽搁。
于策早就有预谋,到了城里就去找牙人。
“两位准备找一个什么样的院子。”牙人不露声色地打量了一下两人的衣着,笑得敷衍。
于策道:“一间小院子,有三个屋子就成。”
“这样啊。”牙人一听,又笑了两声,“那客官可得等等,我这还没弄完呢。”
姜勤一听看他老神在在地喝着茶,就知道这人看不起他们。
姜勤扯了下于策手腕,小声说:“我们换个地方吧。”
于策冷眼瞧着,正要开口说话,牙门外就传来一道清脆的稚童声。
“师傅,你怎么来城里也不同我说。要不是石头和我说,我都不知道。”大门走进来一身穿雪色长袍的少年,衣袖上用金边绣着,走动间光影流动,腰间悬挂着双鱼玉佩,走进来那一瞬,昏暗的室内都亮堂了一瞬。
来人正是郑惮。
刚才还说着没空的牙人一见,当即起身绕过两人殷切地走到郑惮面前,弯着腰道:“小少爷,您怎么有空光临寒店了,真是让我们店蓬荜生辉啊!”
郑惮皱着眉头看向眼前人,而后看都不看一眼,走到两人面前,这才露出点笑意,“师傅,你要是找院子问我就是,在这看什么。”
这话一出,还在原地弯着腰笑的牙人一愣,惊讶地看向两个农家子,冷汗倏然浸湿了后背。
“不必,这里可以解决。”于策看向那个牙人,笑道:“是吧。”
牙人望着那个壮硕的男人,顶着他眼底的冷锋,吞咽了口干沫,忙不迭走上前,讨好地对两人笑笑道:“对的对的,我们这里的房源最广,哪里有树哪里有盆水我们都知道。”
郑惮厌恶地看了牙人一眼,怒道:“你若敢欺瞒我师傅,我当即将你缉了去。”
郑惮平日里最厌恶踩高捧低之人,因此并未遮掩便当着众人的面呵斥了去。
牙人不敢说什么,惨白张脸点头,说:“咱们正经买卖,不肖得如此。”
“那就请多挑几处,我们今日多走些,若是好的话,我们便定下来。”于策在一边说着。
“成,我这就去找找。”牙人忙点头去后面找材料拿钥匙。
郑惮哼了声,抬头软声道:“师傅不与我一同去府里吃顿饭?我娘可想见你了,今日小厮在街上撞见你们来报,我娘就惦记着。”
“我们今日看完院子再去拜访。”于策回道。
“好吧。”郑惮不满地瘪了下嘴,知道两人要去看院子自己帮不上什么忙,留了一个小厮跟着,之后和两人告别,领走还嘱咐了一句要来他家吃饭。
两人无奈地点头。
待人走了,牙人才从里面出来,手上多了好几张纸,“这位老爷,我给您找了下符合要求的院子,但位置都不太一样,我这就带您去看看。”
“成。”
几人跟着牙人绕过主街走到一处门,跨进去便是一间间院落,用墙壁隔开,中间有一个公用花园,就是过道窄了点,但正常出入并不影响。
两人走进去,发现院子并不大,中间种着一颗歪脖子树,他们又走进去看了眼房间,说是三个实际上是大一点的两个,另一个是一个屋子拆成的,采光也一般,这还未到午时,里面就有点阴影。
姜勤和于策交换了个眼神,轻轻摇头。
走出来后他往后看了眼,暗想这不过是四合院,只不过四周打着墙硬是隔开。
之后他们一共看了四五间屋子,只有一间还不错,在主街坊后面,单独的一个院子,周围人也多,采光也不错,就是距离打水的地方有点远,需要走个一盏茶时间。
姜勤还是最满意最后那间单独的,关上门来谁也打扰不了他们。
于策见姜勤满意,问了牙人,“这房子怎得卖?”
牙人一听要买,咧着嘴笑先夸了遍:“老爷真是好眼力,这般好的屋子只有您慧眼识出来了,您进入后肯定财源滚滚,家和事业兴旺。”
顺溜的吉祥话滚了一遍才说回正题,“这间屋子的主人着急去汴京,所以才托我们牙坊卖,因着是着急脱手,价格最是不错,一次性一百两银子。”
姜勤眼睛一瞪,他们一共才七十两银子。
这个院子竟然这么贵!
牙人观察了两位的面色就知道开价高了,但没办法,的确这么贵,于是他宽慰道:“两位老爷有所不知,这间宅子若是就这一间最多五十两,可.....”
他指了指西北方向,努努嘴道:“那可是耘城书院,这边去快的话不到一刻钟就到。”
姜勤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果真见到一个立起来的高楼,层层叠叠地往上,屋檐边坠着东西,风一吹叮铃响。
“如何两位老爷。”牙人扬起下颚,分外自豪道:“这种房子可是不多见,最是抢手,若不是老爷是小少爷的师傅,一般人我们都是不推的。”
姜勤神情一默,惊叹一声,好家伙这不就是古代版学区房吗?
于策也有点疑虑,他本以为钱够了,现下一看还是缺了点,这一点还不是那么快能赚回来的。
牙人小声道:“若是老爷一下拿不出这么多,也可请弘德寺的师父来一趟,签一份‘香积钱契’。”
“香积钱契?”姜勤喃喃出声,这是什么?
后面的小厮见他们不懂,凑上前来耳语解释了一番。
姜勤点点头才明白,所谓‘香积钱契’就是古代版放贷,由寺院放贷,本金叫“功德”,利息又称‘福报’。
还真是从古至今形式一点没变,做什么都得打着幌子。
他们还没有稳定的收入,姜勤捏了下于策的手。
于策会意道:“我们商量一下。”
牙人不好催促,但脸色一下耷拉了下去,皮笑肉不笑地送他们走远,才呸得一声,“穷还想着买宅子。”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一天下来除了中途歇脚吃了碗馄饨外,一点没吃。
见两人逛完,小厮赶紧作邀,两人想了想确实应该登门拜访,便同意。
和两人之前去的衙门后的院落不同,小厮带他们来的是另一处地方,离城门很远位于西北方向,也就是左边。
小厮掏了银子租了辆马车载着两人一起过去,门口的守卫早早得了令,远远见着人就赶紧进去通报。
等姜勤两人下马车,郑惮已经跑了出来。
“师傅、师娘,你们可算来了,我爹娘在里头等着呢。”郑惮生怕两人跑了,上前牵着姜勤的手,“师娘,快点,我娘今日亲自下厨了呢。”
“好好好。”姜勤牵着他的手快步往前走,周边的丫鬟、小厮站在两边,看见他们纷纷行礼。
“恭迎老爷、太太。”
姜勤哪碰上过这种大场面,一愣红了脸,忙说:“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郑惮没在意地拉着两人进花厅,一靠近花厅身边的丫鬟穿着的颜色就变了样子,容貌也更靓丽,见人目不抬头,走路间一点声响也没有。
一看便知规矩严明。
前面的丫鬟帮忙撩开纱帘,里面的桌子和人影就露了出来。
坐在上头穿着深蓝色长衫的便是县令,其左侧一位身穿淡粉色织锦,淡绿色百褶缎,头上的珠钗只簪了一个却无端显得富贵娇柔。
见两人来,县令起身笑道:“老夫等你们很久了。”
“县令大人好。”两人拱手作揖。
“坐坐坐,别在乎那些虚礼。”县令走上前抬了下于策的手,堪堪受了半礼,引着两人坐下。
“你们是惮儿的师父师娘,与我也算是同辈,不惜得这般讲究。”
姜勤笑着点点头,却不做声,他是县令,而他们则是白身,哪有不行礼的说法。
县令夫人轻摆了下手,立即有丫鬟下去布菜上来,也是这时候才开口,“累了吧,我听惮儿说,你们准备搬来城里住,他可高兴坏了,整日吵着要你们搬来家里是最好不过。”
说到这,于策喝了口茶水放下茶杯,笑道:“惮儿正是好学的时候,我原本来城里也是说近些好教导。我们受县令、夫人恩惠居多,不敢再过叨扰。”
夫人又要再说,县令当即咳嗽一声,止住了话头。
就在气氛有些尴尬时,外头的帘子被拉开,一个年纪稍大的婆子走进来朝后摆摆手,丫鬟们端着菜盘步调一致地走进来,搁在桌面。
热菜的气息一下子冲淡了凝滞的空气,醇酒搁置在桌边,香醇的酒香萦绕在屋内,使之一振。
县令接过酒壶给于策倒上,笑道:“若是在外面有何难处,直接来家里找我。她也是惦记着你们两人在城里,怕有人欺负了去,其实并无坏心。”
县令此番话也是宽了于策两人的心,就是不想让他们觉得自家只把他们当普通的武师父,而是郑惮的亲师父,他们的座上宾。
“我虚长你几岁,不如你就叫我老哥,这就是你嫂子,也省得县令来县令去得,叫得生分了。”县令和于策碰了个杯喝下,大声道。
于策同他喝下,笑着应道:“好,老哥。”
菜式一道接一道上来,每一道菜都颜色鲜艳,味道鲜美,当中最惹人注意地便数那盅汤,从进来就闻见了香气。
他多看了两眼里面的虫草,因着无聊分析了一下年份,不远处的夫人瞧见了忙招呼侍女帮他盛一碗。
“这是下边敬上来的虫草花,听说有几十年了,又加了鲜鸡,最是养身体。”夫人说着凑过来一点小声道:“我听惮儿说,你身子叫人害得有亏,这是我专门叮嘱要熬的,你快多吃点。”
姜勤点点头,接过丫鬟递来的碗,里面的鸡肉切得极碎,味道却鲜美异常,也不知道还加了什么。
姜勤喝了一碗,这才放下手来,这厢正准备说话,身侧的一个丫鬟端着一条鱼来,正对在他面前,那鱼银色的身体,被处理得极为好。
可他却觉得腥气过重,还不等他皱眉,一股恶心气就涌上他的喉间,全身上下都抗拒着,下一瞬。
“呕。”
姜勤剧烈干呕一声,鼻尖的气味还是消散不掉,他半弯着身子,眼泪直接冒出来,吓得从怀里拿出巾帕盖住自己的鼻腔。
见周围人都望过来,他鼓着眼泪瓮声道:“这鱼的腥气是不是太重了?”
于策吓了一跳,赶紧夹起来闻一下,似乎不确定又尝了一口,忙对着姜勤摇摇头。
“要不要请看大夫,可是吃坏什么了?是不是中午没吃饭的缘故?”于策连连问道,就怕姜勤不说出了什么大事。
于策这边问着,对面的夫人却突然惊叹一声。
“哎呀!这可不得了!这是天大的喜事啊!”夫人急忙起身握住姜勤的手,对着于策道:“不用去外头,我们府里就有随诊的大夫。”
“莲香,去请。”
一个青绿色丫鬟屈了屈身子,赶紧撩帘子出去。
“姜勤,你同我说,你上一次热潮什么时候?”
这话落完,姜勤倏然睁大双眼,差点已经自己幻听了,这种对话、这种句子,怎么听怎么像是......
“你怀孕多久了?”
震惊的不仅是姜勤,连带着坐在边上的于策以及坐在旁边的郑惮都纷纷抬头。
于策更是手足无措,连话都说不出,一张嘴只顾着张着,嗓子里哑着不出声。
府门的大夫这时候跟着丫鬟进来,刚准备行礼,就被拦住。
“哎呀,别行礼了,快来给他看看这是怎么了!”夫人忙不迭道。
府医走上前,从箱子里拿了个帕子盖在脉搏上,手指轻搭上去,静待了几瞬,忽然皱了下眉毛。
周围人心一紧。
那大夫倏然放开,跪下笑道:“恭喜老爷夫人,这是喜脉!因着月份尚浅还不能完全确定,但八九不离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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