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其它小说>荆棘骨塔(刑侦)>第79章

  午后的刑侦办公室里,除了滴滴答答的鼠标点击声,就是此起彼伏的传染性打哈欠,长条办公桌的两边坐了八个正在仔细看监控的刑警,背靠背摆着的八台电脑烧得水深火热。

  言雳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悄无声息地来到邢焇身边,掩着嘴唇咳嗽了一声。

  邢焇正在调梁元浩失踪那天梁川和郑琪敏在VIP室里的监控,手上捏着一杯喝见底的玫瑰花茶,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防蓝光眼镜,看上去确实有几分教授的风范。

  言雳见他没反应,目光朝四周一扫,伸出右手在他后背上一挠,小声道:“出来。有事找你。”

  邢焇这才抬头,眼镜片上还有几分热茶的雾气。

  “干嘛?”

  茶水间里的一个小刑警看见言雳进来,急匆匆地端着咖啡走了。

  邢焇被他推到橱柜边,抬眼望他。

  言雳转身就把门关了,想不过还上了锁,这才伸开双臂把人圈在料理台前。

  “想让你放松一下。看了一天了,累吗?”

  邢焇捏了捏眼镜下的鼻梁:“没事,工作嘛。”

  邢教授的声音不高,有时累了,还有种淡淡的沙哑,听得言队长心口痒痒的。

  “有什么发现吗?”言雳伸手按了一下身旁的咖啡机,嗡嗡地运转声和浓浓的咖啡香飘出来,让人莫名地轻松了不少。

  邢焇低头笑,洞悉一切地看向他:“你叫我出来,就是为了问我有什么发现?”

  言雳被他突如其来的笑容攒住了眼光,忍不住压上去搂住他的腰:“你学坏了,邢教授。”

  “怎么?难道不是想让我放松一下?”邢焇抬眼望他,眼角是温柔的新月。

  言雳大受鼓励,凑上去低声道:“那你想怎么放松?”

  邢焇别过脸去笑:“喝个咖啡就行,你还想怎么样?”

  抱着他的右手忽然一松,言雳注视着他的表情,忽然往他身下抓去。

  邢焇快速钳住他的手:“言雳,你有病吧!”

  言雳挣出来,毫不客气地碰了一下:“醒了没?没醒我们换个地方,我让你彻底清醒。”

  “我没困。”邢焇推他一下,“别乱碰我。”

  言雳看着他笑:“男孩子这样最提神,你不会不知道吧?我看你眼皮都快打架了,一杯咖啡怎么够?”

  邢焇最近确实睡得不好,言雳半夜里常常听到他起床打开阳台门的声音,他知道,他又去抽烟了。

  “谭曜的事你不用太担心,国际刑警那边出了通缉令了,那几个人都在追捕的行列,迟早抓到他们。”

  “嗯。”邢焇点点头,“我没担心,我就是……”

  言雳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信我吗?”

  邢焇对上他的眼睛。

  言雳嘴角一弯,凑上去在他颊上轻吻了一下:“这段时间,不要离开我身边。有什么事,要和我说。让我保护你,好吗?”

  邢焇垂下眼,睫毛轻颤:“那个……咖啡好了。”

  “我去!大下午的谁把茶水间给锁了啊!”走廊里响起一道高亢的女声。

  邢焇推推身前的人:“开门!别人以为我们在里面干什么。”

  言雳反手扣住他后脑:“我的确是想干点什么!”

  邢焇杏眼一瞪:“言雳!”

  言雳快速凑上去在他唇上吧唧一口,鼻梁撞到眼镜框,疼得皱起了眉头:“你这眼镜真是!”

  门口传来备用钥匙的声音。

  “我倒要看看是谁……诶不是……头儿……”

  欧阳警花愣在门口,看着手握门把手正一脸欲求不满的自家队长,还有队长身后,正埋头泡咖啡的邢教授。

  “那个……我……那个……”

  邢焇走出来,手里端着两杯咖啡,伸出一只手递给欧阳警花:“泡好了,给你一杯。”

  欧阳警花一脸惶恐:“那个……那个队长还没有……”

  邢焇伸手搭上欧阳警花的肩:“他精神着呢,不用喝。”

  言雳:“……”

  欧阳冰冰今天穿了便装,一头大波浪被高高挽起,看起来精明干练又不失温婉,被邢焇这么随手一搂竟然搂出几分才子佳人的风情来。

  但欧阳警花心里着实有些不着地,手里端着的咖啡都在发抖,原因是身后的一道目光实在是太渗人了。

  “我说……邢教授,你今天怎么了?你俩吵架了也不能把我搭上啊~”警花小声道,被搂着的肩膀僵硬了大半。

  邢焇转头看她一眼,这一眼着实把欧阳冰冰看得丢了魂。

  这还是她第一次和邢焇离得这么近,一直知道邢教授长得好看,可没想到近距离看居然美得这么震撼。

  脑子里立刻翻出了无数个中国古代美男的姓名,但什么潘安卫玠,此刻恐怕都没法和眼前的这位比吧!

  欧阳警花自认是腐女中的战斗机,可此时还是忍不住认了怂,脑子里来来回回只有一个想法 —— 苍天啊~言队也太走运了吧!这种美人三千年也不能出一个吧,怎么就这么被他拱了呢?!

  “欧阳冰冰!”

  “是!”

  欧阳冰冰浑身僵硬,等着自己那好运的队长从背后走上来,一把拉过她肩头的手背到身后:“你监控都看完了?”

  “没!头儿!”

  “那还不快去看?!”

  “是!头儿!”

  “诶~等一下。”

  欧阳冰冰满脸苦相,看着那只又伸过来拉住自己的手。

  邢教授,你放过我吧~不管你是不是和头儿吵架了,干嘛拿我这个局外人当挡箭牌啊?!

  邢焇见她一脸无辜,也不开玩笑了,伸手在她肩上拍拍:“有事找你,你过来一下。”说着伸手拉过言雳,“找你也有事,你也来一下。”

  办公室里没人敢跟言队这样说话,一旁的几个钢铁直男门纷纷侧目,心想果然学历高就是能横着走啊!

  两人被邢焇拉到办公桌前,还停顿着的屏幕接着播放了起来。

  是梁元浩出事那天,VIP室里的监控。

  邢焇坐在中间,转头看向欧阳冰冰的后脑:“冰冰,你头上这个是什么?”

  “嗯?”欧阳冰冰不明所以,摸摸自己盘高的发髻,“这个吗?”说着从头上拔下一根东西。

  “嗯。”邢焇看着她手里的东西,点点头。

  欧阳冰冰有些受宠若惊:“邢教授你居然注意到这个,你真的很有眼光诶~这是最近最流行的韩国糖果小发簪啊~,盘头发很好看的!”

  邢焇从她手里拿过发簪,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欧阳冰冰买的是一个小猫的款式,簪尾不长,但却是坚硬的金属。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言雳看出他表情有异,接过他手里的发饰,“这发簪有什么问题吗?”

  邢焇伸手把屏幕上的监控往前拖了一些,镜头中出现了一个穿着小裙子的小女孩,正是郑琪敏的女儿郑燕儿。

  邢焇放大了细节,点了一下屏幕中的某处:“你们看。”

  欧阳冰冰凑近了:“咦?这个小姑娘用的是儿童款的,我也有一个。”

  屏幕上的郑燕儿盘着高高的包包头,发尾露出来一段,正是一截小兔子发簪。

  言雳摸了摸下巴:“儿童款的有什么区别?”

  “没什么区别,就是发针部分短了一点,材质都是一样的。”

  这款发簪虽然短小,但是发针部分却是坚硬的金属。

  言雳和邢焇对上眼神:“看来我们要再去游乐园一趟。”

  开车到游乐园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游客中心还算清闲,出来接待他们的正是那天的女主管冯晴。

  VIP室里没有客人,邢焇和言雳走了进去。

  “那天之后还有人用过这间VIP室吗?”言雳问。

  “没有了。我们有五间VIP室,那天之后我们觉得这间VIP室也许你们还会回来调查,就锁起来了。”冯晴答道。

  “嗯。”言雳点点头,开始低头检查。

  那天的监控录像中,郑燕儿一开始是坐在郑琪敏旁边的,后来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而再起来的时候头发是散开的。

  “在这里。”邢焇蹲在沙发一侧,伸手指了指沙发中间的一条缝隙。

  缝隙间的地毯上,一个白色的金属物件掉落其中,正是郑燕儿的那个小兔子发簪。

  邢焇打开手里的微型法医手电,银色的发簪尖端闪出一抹异色。

  言雳和他对视一眼,彼此心里都有了些端倪。

  那个刺伤梁元浩的小型尖锐凶器,或许是找到了。

  邢焇戴着手套从一旁郑燕儿曾经睡过的靠垫上捻下一根细长的头发,用镊子卷起来装进证物袋里:“几率很小,但是如果头发上也沾有血迹的话……”

  言雳哼笑一声:“是这个小丫头还是她妈妈?”

  邢焇立起身:“她妈妈最多是共犯,或是指使,根据断指上的齿痕以及门背后刻字的高度,作案的人就是这个小丫头。”

  两人回到走廊里,言雳叫过一边的冯晴:“冯主管,在梁元浩走失的那一天,乐园里还有没有其他走失未寻回的孩子?”

  冯晴歪了歪头,认真地思考了一阵:“当天……是没有了。但是前一天有一个。也是个男孩,好像10岁左右,当时他父母在乐园没有找到他,后来孩子爸爸接了个电话说是孩子已经自己回家了,服务中心这边就没有再继续关注了。但是,那孩子应该是自己回家了吧。”

  邢焇指尖动了动:“我们先要这个孩子的资料。”

  彩虹乐园入园的门票是实名制,通过那个孩子父母购票时登记的身份证,两人查到了孩子的信息。

  孩子的父亲叫启天,母亲叫陈霞,丢失的孩子叫启靓,是个十岁的男孩。

  两人商量下来决定直接去启靓家查探一下情况。

  “两位警官,这么晚了,要不你们去我们职工食堂吃个晚饭再走吧。”领班冯晴挽留道。

  言雳正肚子饿,说了声谢谢就带着邢焇去了。

  职工餐厅在乐园后面的工作区,白色大棚前长着几棵高大的橘子树,深秋的天气,树上挂满了金黄的橘子。

  邢焇走在言雳身边,抬手摸了摸。

  言雳转身看他:“想吃橘子了?回头我买给你。”

  邢焇把手收回来:“没,我想起小时候,我家门口有很多橘子树,我和……”话到一半忽然停住,抬头望向言雳,“我朋友……一直摘着吃。”

  言雳收了笑,认真地停在他面前:“你跟你这朋友很好啊,一直听你提到他。”

  邢焇低头,未几又点了点:“嗯,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言雳几不可闻地呼出一口长气,起手把树上的那颗橘子摘了下来塞进他手里:“你的这个朋友,我看也挺没义气的。之前听你说失散了很久,现在找到了。后来你又说,他不在了。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自己走了?不管你了?那是什么最好的朋友?这个橘子你拿着,以后我才是你最好的朋友!”

  邢焇捏着橘子愣了愣,半晌才开口:“你吃什么醋啊~”

  “切~”言雳嗤笑一声,“我吃什么醋啊!我是你男朋友我吃什么醋啊!我就是提醒你这种没良心自己跑掉不管你的家伙没什么可怀念的。”

  邢焇低着头,嘴角慢慢勾起:“……你就是吃醋。”

  言雳把他推到大树后面:“是啊,我就是吃醋啊!怎么样?你再笑我,我在这里强吻你!”

  邢焇把橘子往他怀里一塞:“滚开!不是要去吃饭么!”

  “谁叫你给那个客人赔偿的?你是有病吗?你会不会做事啊!你是傻的吧!这么没用留在这里干什么?我真是一天都不想看到你!蠢货一个!”

  刚走了两步,言雳就把邢焇拉回来隐到树后,看着不远处的一个男人正在训斥另一个男人。

  “那天那个经理沈华明?”

  “嗯,那个员工叫马学才,那天第一个接待梁川的就是他。”邢焇道。

  “他俩后面有个人。”言雳指了指不远处。

  邢焇颔首:“嗯,那个运营经理张青松。”

  “看见职场霸凌居然不出来说话还在看热闹?这什么上司啊!”

  说着,沈华明出手打了马学才的头一下。

  “我去!”言雳向外走了出去,“诶,你们够了啊!上司了不起啊!”

  三个人同时回头,沈华明和张青松脸色一变,立刻收了手。

  马学才脸上登时一红,端着饭盒匆匆走了。

  邢焇拉住言雳:“行了,人走了。吃饭。”

  “我最看不惯这种人了。他敢再打一下我铁定上去还他一拳。”

  邢焇递给他一张纸巾:“你刚才看见那个张青松走路没有?”

  言雳大步一顿,转过头来定住:“咦?好像是……”

  他忽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张青松的时候,就觉得他走路有些跛。

  邢焇指指自己的右腿:“他的右脚应该是假肢。”

  “真的?”言雳惊讶道。

  “真的。”邢焇颔首:“我刚才注意看了,他的左右脚踝粗细有很大差距。”

  言雳不可置信:“刚才我们离他们那么远,你是千里眼吗?”

  邢焇一笑,大度地拍了拍言雳的肩:“我是,你再不走,你头顶上那只低空飞行的麻雀马上就要拉屎了。”

  “我靠!”言雳下意识地一遮脑门,随即反应过来,“你小子敢骗我?!”

  “怎么?”邢焇一边走一边笑,“在这里强吻我?”

  言雳把他后领一拉拽进怀里:“晚上回家跟你算账。”

  启靓家在一个老式棚户区,走进弄堂里,到处都翻涌着马桶的臭气。

  言雳从来没来过这样的地方,一时间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言少爷打开手机照明,跌跌撞撞:“我在想一个问题。”

  邢焇紧随其后:“住在这种地方的人,怎么舍得去买彩虹乐园600块一张的门票?”

  言雳脚步一停,回过头来摸了一把邢焇的头:“你真不愧是我老婆!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邢焇戳他后背:“你再说这样的话我就……”

  言雳呼地转身:“怎么样?不给我亲还是不给我抱?还是……”

  邢焇朝他小腿踹了一脚:“快走!一天到晚不说荤话会死啊!”

  言雳被他踹得后退一步,又好气又好笑:“这就算荤话了?你知道什么是荤话吗?邢教授,我真说荤话我怕你脸红啊!”

  邢焇眼睛一瞪,立时在地上磨了磨鞋底。

  言雳向后一步,谨慎抬手:“行!不说!什么也不说!你别动手!我打不过你!”

  启靓家门口和其他家棚户区的居民一样,堆满了用完没用完的煤球,看上脏乱不堪的大门只是虚虚的掩着,这样的地方,没有小偷会来光顾。

  邢焇上前敲门,屋子很小,马上就有一个女人来开了门。

  “你们找谁?”女人看见邢焇愣了一下,随即身后跟来了一个男人。

  “我们是警察,你们是……”

  “滚出去!到我们这里来干什么?!”女人身后的男人冲出来,啪的关上了门。

  言雳上前直接把门推开,带着邢焇走了进去。

  “我们找启靓。”

  男人正是启靓的父亲启天,一听到启靓的名字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你们找我儿子干什么?”

  言雳没回答他:“启靓在吗?”

  两人已经留意到,此时一旁的陈霞默默地转过了身。

  “启靓到底在哪里?”邢焇走过去站在陈霞身边。

  “我儿子去亲戚家玩了,你们想怎么样啊?”启天忽然拍了一下桌子,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

  邢焇看了启天一眼,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摆在桌上。

  照片上是案发现场的一片血迹。

  邢焇:“如果你们说的是实话,那这张照片上的场景你们不用理会。但如果不是,你们仔细看一下这张照片,这可能就是你们儿子的现状。”

  陈霞捂着嘴,盯着照片忽然崩溃地大哭起来。

  启天抱着头,胸口开始剧烈的起伏:“你们给我滚出去!”

  两人还是被赶了出来。言雳气急败坏地走在前面:“这一对父母肯定有问题!”

  邢焇不慌不忙地跟在后面,从口袋摸出什么放进了一个证物袋里,言雳看清楚了,是几根头发。

  “还是你小子狡猾。”言雳笑。

  邢焇把证物袋封口:“总不能白来。”

  “叮呤呤~”言雳的手机跳了起来。

  “喂~”

  言雳接起电话,郑鹏宇的声音跳了出来。

  “头儿,那个骨灰盒的情况查到了。是个五岁的小女孩,名字叫启雯。父母在本地打工,父亲叫启天,母亲叫陈霞。小女孩是不久前溺水死亡的。她还有个哥哥,叫……”

  言雳转过头,看见身后的邢焇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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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啧啧,言少爷你把媳妇儿惹急了媳妇儿真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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