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7月15日, 香江九龙警署，特别情报科的办公室内，高级警司司马忠最后拍板, 敲定了潜伏进明理堂当卧底的十名卧底名单。
“利剑行动”正式启动。
唐德是这三名卧底的一员。他长相平凡，性格内向，基本没有社交能力，办事也略显笨拙, 脑子也不机灵聪慧, 就连身手也不厉害。
他从最普通的警校毕业, 毕业分数刚好及格, 格斗、射击、体力测试都是垫底的水平，总的来说，他是一个专业能力平平的警察, 从入职警署到现在三年了，从来没成功亲手逮捕过一个罪犯, 但他也从没犯过错误。
一个警察, 从来不犯错, 从未失手, 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能力。
本来他在上个月就会被警署辞退，但司马忠过了一眼辞退名单后，和后勤部的负责人聊了以下, 最后决定留下此人。
负责人好奇地询问原因, 司马忠只是露出一个幽深莫测的笑容，说：“细心、耐心，就是这个小伙子的优点。”
听到这里, 苏末赞同地点点头, 抿了口咖啡：“确实, 想要办好一件事并不难，但想要持之以恒地完成一件事情却不容易。
“后来呢？那九个卧底怎样了？”苏末好奇地问。
“全军覆没。”唐德的眼神一黯，似乎想起了不好的回忆，“他们确实都比我聪明厉害，也很能干，一进去明宇公司和万理堂就混得风生水起，从古惑仔做起，也有从普通白领做起的，他们很快就打入公司和社团的核心阶层，并掌握了重要情报，一开始，他们将情报透露给了警方，警察也顺利将罪犯一网打尽……”
苏末咂摸出了唐德的弦外之音：“但是，渔网撒进河里，抓到的只是小鱼小虾，对吧？”
“是，我的同事们都因为莽撞行动而暴露了身份，幸运的则是逃回警署，倒霉的就被毒蜥蜴折磨致死，我还见过她把一个暴露身份的卧底和藏獒关在一起，让活生生的卧底和它搏斗，赢了的就放过他，让他离开，输了的话就……”
苏末忍不住毛骨悚然，一个人很难战胜藏獒，输给藏獒的下场就是被拆吃入腹，除此之外，别无其他生还可能。
“随着卧底行动失败的次数越来越多，我也比以前更加的谨慎小心，即便得到了重要情报，也会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才会发送给上级，并且不会一次性全部发出去，而是选择一点一点的发，才不会被毒蜥蜴发现……”
苏末静静地听唐德讲下去。
“由于我的身手不太好，仅会基础防身术和格斗术，所以司马sir没有把我安排进社团里当一名古惑仔，而是给我提供了看起来没什么端倪的身份和学历，让我自己去明宇科技公司面试，我成功通过了面试，进入这家公司实习……”唐德语气徐徐的，也很沉稳：“我就像一名普通社畜一样按部就班地接受培训、上班下班，不会特意去冒险挖线索，但我会等线索自己露出马脚。”
“也是，涉嫌犯罪的公司，不用你费尽心思去挖料，总会有黑料自行爆出的时候，”苏末换了个悠闲的坐姿，“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明宇实验室有问题的？”
“上班后的五年来，我没有给上级递送过极为重要的情报，每次只是给一些无关紧要的情报，上级一看我传递的情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商业斗争、帮派打架、吞并等小事，决定按兵不动，因此，我也得以苟下去……”
唐德慢吞吞地说道：“有一次，我被公司领导传唤上山去实验基地里帮忙处理一些事务，进入基地之后，我大开眼界，几年来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冲动，想要立即行动起来，偷偷挖掘和窃取实验室里正在研究的项目机密和情报……”
苏末问：“但你没有这么做，对吧？”否则，现在唐德很可能已经身份暴露，并且可能葬身狗腹里了。
毒蜥蜴可不是吃素的。
“是的，原本我计划在某一天晚上冒险闯入毒蜥蜴的办公室里，悄无声息地拷贝她电脑里的资料，但在最后关头，我放弃了。”唐德的神情恍惚起来，他陷入了回忆：“当我即将来到她的办公室楼层时，我的内心忽然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于是掉头回去了，事后回想起来，毒蜥蜴可能在测试我，她可能是故意透露出实验室的那项秘密计划给所有新来的实验室助手，并假装无意中被我们听到资料就藏在她办公室的电脑里，想要来一个瓮中捉鳖……”
苏末沉吟几秒，道：“确实是毒蜥蜴的风格，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情，幸好你没有去。”
“司马sir和我说过，他除了欣赏我的细心和耐力，更看中我的一大品质——怕死。”说到这儿，唐德露出一个羞赧的笑容，缓缓续道：“他说，很多卧底就是因为不怕死，所以导致行动失败，还搭上了性命。反而那些惜命怕死、苟且偷生之徒会活得更久。”
苏末笑了，这个司马sir还挺有意思的，脑回路清奇，但又很有主见和思想，而且他说对了，原本十个卧底中排名垫底的唐德，一路砥砺前行，暗中蛰伏，最终披荆斩棘，如今坐到了自己面前。
高层谋局、中层谋人、基层谋事。苏末忽然意识到，司马忠和唐德就是优秀的高层谋局和基层谋事的代表，难怪他们会成功。
也许，他可以和他们一起携手合作调查黑案，有他俩在香江帮自己一把，最终或许能够事倍功半。
“可是昨晚你又为何冒险给我传递信息，告诫我别再继续调查下去？”苏末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唐德一字一顿的说：“因为我认为时机到了，你会协助我，还有司马sir一起扳倒万理堂和毒蜥蜴的，将不法分子绳之以法，我坚信。”
艾玛，苏末真的被他说得稍微感动了下，忍不住鼻子一酸。
转念一想，不对，这个看起来迟钝的唐德原来是在探测自己呢？一开始，唐德可能并不确定苏末来实验室的基地。
倘若苏末是警方的眼线，并且有决心和毅力继续调查万理堂，那么他就会继续冒险和自己取得联系，然后和自己合作，收集情报。
倘若苏末不是警方的眼线，那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因为他可能看不到杯子底部的那一行信息。
“后来我打算就这么把日子过去下，我把自己完全沉浸在实验室的助理工作中，不再打探情报，假装自己是真正的明宇公司员工，心无旁骛、兢兢业业地工作，最后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等来了转机。”
……
2017年春的某一天，唐德和往常一样在实验室里进行研究。
彼时，他是程博士的助理，两人负责同一个科技项目——基因编辑产品。
基因编辑 (GE) 是一套新技术，用于在所需位置操纵生物体的基因组，全球不少科研机构正在广泛利用它来开发感兴趣的作物新性状。目前，全球有 500 多种产品正在使用该技术开发，而明宇科技公司正在开发一种经过基因编辑的药物，据说可以治疗百病。
这种药物可以吃下去，可以解决人类目前所遇到的80%疑难杂症，除了无法根治绝症之外，其他大大小小的毛病都可以治疗，甚至还能延缓绝症，也就是说绝症晚期患者只剩下一年时间的话，那么吃下此药可以将寿命延迟几年，甚至十年以上。
此药一旦成功上市销售就能大肆敛财，一颗定价至少一百来万，有钱人买得起，所以会争相购买，穷人为了活命，砸锅卖铁也要掏钱买，总之，这种基因编辑新型药物就是未来的香饽饽，将会给明宇公司带来巨大的利润。
虽然唐德对药效持怀疑态度，但还是不疑有他，每天泡在实验室里帮程博士进行研发。
初始研发完毕，就需要进行测试，对小白鼠进行测试得出来的数据并不准确，老鼠毕竟不是人类，有些人类所患的疾病并不会在老鼠身上出现，因此，让老鼠吃转基因药物，得出来的测试报告一直是失败的。
当时明凰内心焦急不已，竟然找了猴子来做测试，每天都有一批活蹦乱跳的猴子被运输进来，几天后横七竖八地被运出去……
“后来，你们的实验室，开始用人体做实验了？”苏末拧起眉毛，打断唐德的话。
唐德神色凝重地说：“其实我一直没有亲眼见到有人在基地里进行人体实验，一切不过是我的猜测，倘若我亲眼看见了，肯定会拍摄下来，然后把情报传送给司马sir……”
听到这里，苏末产生了疑惑：“那你为什么说大钰山实验里正在暗中进行非法的人体实验呢？”
他一边说，一边给唐德添茶。
沉默半晌，唐德才字斟句酌地说：“你知道AI人工智能吗？”
“知道啊？现在满大街都是AI了，”苏末忍不住吐槽，最近漂亮国不是出了一款全新的AI，不仅可以帮你写作业，应付考试，可以和人类对话，除了它没有躯体之外，它的思想已经和人类没什么差别了……”
唐德缓缓摇摇头：“不，它有躯体。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夜晚，程博士有事出去了，只留我一个人待在实验室里进行药物测试，就在我准备解剖一只死亡老鼠身体的时候，突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苏末的心脏提了起来，不由一阵紧张，就连端着咖啡杯的手也顿住了：“然后呢？”
“那个时候已经是凌晨12点多了，这个时间点不会有人来实验室，除了毒蜥蜴本人，当时我还以为是她又来询问实验进展了，于是我起身走去开门……”
唐德说到这儿，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出乎我的意料，门外并没有人。”
苏末通过联系他的上下文，立刻明白他想说什么，连忙追问：“没有人，但是有机器人对吗？不对，应该是说有躯体的AI，难道是猴子？对吗？”
唐德赞赏地看着苏末，点了点头：“是一只会说话的猴子，他站在昏暗的走廊中央，和我隔了一段距离，但我能看到它的嘴里传出了机械音，它说：‘你好，唐助理，我们是被迫困在地牢里的人，每天被几个穿白大褂的人喂药，服毒，抽打，我们很痛苦，简直生不如死，求求你，救救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