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冰上十七年[花滑]>第124章 

  ◎刘新宇的退役战◎

  对刘新宇这个选手路西了解不算多, 因为之前关系不太好,刘新宇也不强,没有去了解的理由。

  不过晚上回酒店, 他翻着刘新宇的个人资料看了看。

  今年26岁, 吉城人, 15岁拿下全锦赛青少年组冠军,被选入国家队候选组, 16岁进入国家队。

  参加过几次四大洲赛,名次在12到15名左右,没有其他大赛的参赛纪录,今年是第一次。

  这个赛季结束准备要退役了。

  ——

  第二天自由滑开赛时, 刘新宇在训练室热身, 他热身的习惯是喜欢穿得特别少,就一条小裤衩, 所以一般是自己找个单间练。

  突然有人敲门,刘新宇一个「谁」字都还没说完, 那人已经推门进来了。

  刘新宇大吃一惊,原地起跳拎过一条毛巾捂住敏感部位,两只手捂着胸口, 两条腿特别少女地交叉着, 目瞪口呆地看着路西。

  路西:“……”

  刘新宇:“……”

  路西惊讶地说:“你口味蛮特别啊。”

  刘新宇暴怒:“不问一声就进来!你不应该检讨你自己么!”

  路西愣了愣,“哦,你说得对。对不起哈。”

  刘新宇正准备继续暴怒, 没想到路西突然服软了, 这下反倒是他愣在了那。

  路西背着一个小斜挎包来的, 酷酷的, 他从斜挎包里拿出一瓶蜜桃味运动饮料, 递给刘新宇:“喝不喝?”

  刘新宇又愣了一会儿,像是终于听明白了普通话似的,接过路西递过来的饮料:“谢,谢谢。”

  路西其实也有点不自在,他和刘新宇怎么说都该是仇人,结果现在这么友好,他甚至给了刘新宇自己的最高规格待遇之「给你拿一瓶蜜桃味饮料」,刘新宇还跟他说了谢谢。

  这简直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程度。

  啊呸呸呸,太不吉利了。

  刘新宇在路西发呆的时候默默找了身背心短裤套上了,这下他看起来就自在了很多,他往健身球上一坐,边抻着胳膊边问他:“找我什么事?”

  路西被他这么一说,有点惊讶,刚才看到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小裤衩的刘新宇都没有这么惊讶。

  “我是来给你加油的啊。”路西说。

  “哦。”刘新宇一脸非常不习惯的样子,“不用给我加油,我那么菜。”

  路西笑眯眯地凑过去,拍了拍他肩膀。

  ——

  当天下午,自由滑比赛开始。

  刘新宇在倒数第二组第二位出场。

  倒数第二组这个位置,聚集了一线和二线顶级选手,有时短节目发挥失常的顶级选手也会落到这个位置。

  以刘新宇的水平来说,出现在这儿其实是超常发挥了。

  刘新宇今年自由滑的曲目是非常经典的花滑选曲:《卧虎藏龙》。

  对很多冰迷,尤其是海外冰迷来说,刘新宇是个非常陌生的面孔,所以刘新宇得到的掌声比其他明星选手要少一些。不过如果不刻意去关注的话,也不太听得出来。

  路西昨天特意查了下刘新宇这套节目的配置,可能因为是退役的最后一战,刘新宇把难度拉满了,训练里他都做不了这个难度。

  但其实也不是非常难的动作,如果是在路西状态好的时候,随随便便他可以做到clean的程度。

  对刘新宇来说难度主要有两个,4Lo的单跳,以及4Lo+3T的连跳。

  开场的3A还是很顺利地完成了,这个动作对国家队来说是基本操作,之后在第一个小高潮起来时,是第一个难度动作4Lo。

  后外四周是高级单跳里最入门级别的一个,但很多运动员终其职业生涯都没办法完成,刘新宇从4岁练滑冰到25岁,才终于在路西的小建议下搞定了这个动作。

  明山世锦赛赛场上的四周跳,刘新宇选了和邓畅还有路西一模一样的跳法,起跳时一个小顿挫加旋身。

  要是高卓霄禁赛结束了之后也跳这个动作,他们队上就可以专门搞一个「邓氏旋身4Lo跳法」了。

  刘新宇这个4Lo,要说完成度,和世界顶级比确实存在差距,高度远度都不够。

  但还是成功地落冰了。

  接下来的4T,4S单跳也顺利完成,这是刘新宇第一次三个单跳都上四周。

  随着音乐渐强,表演进入后半段。

  从这里开始,跳跃得分会有1.1的系数加成,选手会在体力允许范围内,尽可能把高难度动作往后半段放。

  两个连跳分别是4T+3T和4Lo+3T,都成功了,虽然4Lo的连跳落冰有点不太利落,但完成度已经可以。

  冰场上的鼓点越发激动人心,路西跟着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拳头,这是他在这个赛季看到刘新宇发挥最好的一次自由滑表演,现在还差最后一个三连跳,就看刘新宇的表现。

  最后的三连跳是3Lz+3Lo+3T,刘新宇掌握难度内最高分数的三连跳。到这里体力也差不多没有了,刘新宇绷着脸,滑行时能看到镜头里,黑色闪片领子下,脖颈因为呼吸剧烈地起伏着。

  向后压步绕场,后外刃边内刃,重心下压,身体向前倾,右腿向后伸直,起跳!

  路西紧张得站了起来,然而在起跳那一瞬间他就知道出问题了,这个起跳动作明显不太顺手。

  冰场上,刘新宇跳是跳起来了,身体却没能像预想那样快速完成三周跳,手臂收起来了但是腿没有完全收好,转速也就达不到,为了避免摔倒,只能在空中潦草地旋转了一周,就沮丧地落冰。

  跳空了。

  1Lz和3Lz之间差了10多分的分差,刘新宇落冰之后努力接下去做3Lo的动作,因为如果能把后面的两个连跳做好,分数还是能救回来一点。

  结果3Lo摔倒,连跳的判定直接失败。

  从地上爬起来后,刘新宇干脆放弃了最后那个3T,小跳了一下,直接进入最后的旋转动作。

  路西咬紧了嘴唇。

  这个跳跃最后是1Lz和3Lo的连续跳,还要扣掉执行分,等于30多分的大跳跃,他基本上一分没有。

  这套自由滑最后的得分是142分,少掉了一整个大跳的分数,242的总成绩估计又要掉出前10,分数出来时,现场一片礼节性的掌声。

  刘新宇抿着嘴,在摄像头转过来时飞快地扬起嘴角,冲观众们笑了笑挥手,又飞快地抿起了嘴。

  路西追出去,看着他快步穿过混采区,无视了所有记者,径直冲回队伍休息区,这里每个国家的队伍区域分开,但是内部没再有隔间。

  刘新宇回头,看见路西,哑着嗓子跟他说:“我现在没心情跟你说话。”

  路西这时发现刘新宇眼睛是红的。

  在这种时候刘新宇肯定不想看见他,尤其是那么多人里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他,路西迟疑一下,点了点头,可又不忍心出去,就往后退了几步站在门边,想静静地陪着他。

  刘新宇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背对着大门,肩膀不停地颤抖着,在无声地哭泣。

  这时候有人敲门,路西谨慎地把门拉开一条缝,想着如果是乱七八糟的人就拒绝,结果发现是周元熙。

  周记者刚才就在混采区,现在还背着设备。

  路西迟疑了一下,小声说:“周哥,刘新宇现在不接受采访。”

  “我知道。”周元熙看了看路西说,“让我进去好吗,别担心,我是做体育的,我有体育人的操守。”

  按理说他是记者,也应该一并拦在门外,可是路西心里周元熙是自己人。

  而且他的眼神里带着种莫名的诚恳,这就像是他每次拿跟拍录像机对着路西时的专注,也像是那个暴风雨的夜晚,他看着路西和邓畅的眼神。

  路西没再做声,给周元熙拉开了门。

  刘新宇在开门声响起时就回过头,他是认识周元熙的,抹了把眼睛哑着嗓子说:“我不接受采访。”

  路西紧张地看了周元熙一眼,周元熙冲他做了个安抚的手势,自己把设备都放下,走向独自坐在沙发上,背对着大门的刘新宇。

  门口离沙发其实有一段距离,路西在这儿不能听得很清楚他们说话。只知道一开始刘新宇的抵触情绪很强烈,但不知道周元熙说了什么,他慢慢地冷静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周元熙坐的离刘新宇近了一点,就像是个知心朋友一样的距离,他关切地看着刘新宇,拍了拍刘新宇的肩膀。

  绷了半天的刘新宇就在这时候放声大哭。

  “你别在这儿坐着了真的!去采访我后面那个不好吗?”刘新宇这些话近乎是吼出来的,但他不是在对路西生气,更多是对自己的不满。

  “我自由滑加短节目总分也就别人自由滑的分,我根本就不是滑冰的料,为什么这么菜还要不自量力啊!我为什么要来当炮灰啊!我怎么会以为短节目超常发挥自由滑就也能超常发挥啊!”

  刘新宇滑了21年冰,从意气风发的全锦赛冠军,到见识到大赛的残酷,不要说世界赛场了,就是在国内,他进入成年组,也从来没有当过第一。

  曾经也梦想过自己能成为那个领奖台上的主角,可追梦的过程就是心碎的过程,他看着老大哥比自己更强,然后新来的天才少年轻而易举踩在他头上。

  时间给的答案是努力也没用,他就是那么平庸。

  世锦赛结束了,职业生涯结束了,梦也醒了。

  也许他生来就是龙套,生来就不该做这个梦。

  越这样想着刘新宇哭得越痛苦,可越痛苦就越自我厌恶。

  有什么资格哭呢,一个失败者而已,从来没有赢过的失败者,只配默默无闻地登场又默默无闻地退场,连眼泪都不会被人记住。

  坐在刘新宇侧对面的周元熙就是在这时候伸手扶住刘新宇的膝盖。这是一个表示安抚和亲近的动作,刘新宇抹了把眼泪放下手。

  “你别这么说。”周元熙说,“你听我说。”

  刘新宇也许是看到周元熙此刻的眼神,狠狠地吸了下鼻子,点了点头。

  “我今年和你一样大,只是一个体育记者,全世界有成千上万个我这样的人。你是世锦赛短节目第8,总成绩最差最差也是第12,全世界只有十一个人比你厉害。”周元熙说。

  刘新宇愣了一下。

  也许是因为感觉到刘新宇的痛苦,也许是因为希望让他不要再那么痛苦,周记者现在的眼眶红红的,声音都有点发颤。

  “我明白运动员都想赢,谁不想赢啊,可是你也要知道,这次世锦赛上你跳成了后外四周,是全国第四个能做这个动作的人,以后退役了如果你继续搞花滑,会有很多俱乐部抢着要你,你家里人会很自豪地向别人介绍你。”

  “别人确实厉害,不代表你不厉害,不要因为一点失误让自己一直遗憾。你不是失败者,能戴着运动员号码坐在这里的没有失败者,第8已经很棒了,你已经很优秀了,不应该这么难过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