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哥，你真不懂。◎
邓畅的成绩在大屏幕上出现的一瞬间, 现场爆发出一阵惊呼，几乎淹没了播报员报出的实时分数。
105.20分。
镜头里邓畅自己都难以置信地露出了惊喜表情，一旁的陈岐也激动得露出笑容。
这对从来都没什么表情的师徒同时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 还有点意料之外的萌感。
105.20, 这个成绩是今年全部花滑赛事里男单短节目的最高分, 刷新了邓畅98.8的个人记录。
同时距离世界纪录，瓦里琴科在2018冬奥会上拿到的107.31也只有2分多一点点的差距。
——
2018年夏天, 国际滑联宣布新规则，除了短节目和自由滑的跳跃规定动作减少外，所有动作的赋分方式也都有了变化。
旧规则下goe（执行分）最大加减幅度是5分，新规则下只有3分。
这就意味着新规则下, 选手拿到的整体分数会比以前低, 所以旧的世界纪录也全部被封存，从2018赛季, 也就是冬奥年开始重新计数。
新规出台的那几个月，路西正被伤病折磨, 所以在一线选手们纷纷为了新规调整节目编排时，他在忙着和自己的脚踝抗争，对新规则也没有太真切的感觉。
直到现在, 邓畅的分数打在屏幕上, 底下小字是107.31（WR），就是world record，世界纪录的意思。
就差2分啊！
路西自觉和邓畅水平差不多, 突然之间, “世界第一男单”这个说法就近在眼前了。
——
邓畅之后上场的是杰尔斯, 一线选手里路西最烦的那哥们。
和邓畅相比杰尔斯的表现就很平庸, 拿了个97.2分, 没掉队但也不出彩的分数。
再之后是浅野昴，摔了一跤，发挥一般般，93.3，浅野昴的比赛路西没来得及看，被崔笑拍了拍肩膀：“走，去准备了。”
路西去候场时，刚好邓畅从快捷采访区回来，路过时邓畅冲他扬了下手，路西一巴掌拍过去，来了个high five.
之后登场。
——
路西和邓畅现在虽然不是顶级选手，但关注度也相当高了。
在同水平选手里，他俩因为双子星的属性再加上都有过出圈的知名作品，人气算是最高，甚至和杰尔斯比都高一点。
杰尔斯虽然世界排名靠前，但表演风格被折原千里和瓦里琴科两个压的很死，他俩一个东方美一个西方美，把杰尔斯的路都堵死了，再加上杰尔斯一直有点阴阳怪气，人气和口碑都不太行。
路西上场时，陈岐轻拍了拍他的肩。
同队选手滑出目前为止的最高分，对有些选手来说是加成，对有些选手来说是更重的负担，陈岐觉得对路西来说应该是前者。
但其实对路西来说是——无所谓。
踏上冰场路西就不会想那么多，这是什么比赛，其他人的成绩，根本进不了他脑子。
只有眼前的冰场和等会自己的表演。
路西把队服外套递给陈岐，里面是橘红的考斯滕，他在冰上滑了半圈，调整下呼吸，舒展下自己的手臂和脚踝。红色的衣袖略微有些宽大，让人联想到凤凰的翅膀。
路西在冰场正中站好位，伴随着「叮」的一声，三秒倒计时后，表演开始。
——
短节目曲名为《百鸟朝凤》，两分半的编排被姜涵赋予了波澜起伏的剧情。
开场，年幼的凤凰意气风发，在百鸟陪伴下尽情徜徉，伴随着轻快的旋律路西的身影在冰上跃动。
“小西滑行真的好棒。”崔笑每次看路西都要发出这种感慨。
路西的冰上姿态舒展灵动，仿佛就是为了冰面而生。
“第一跳来了。”陈岐说。
第一个跳跃是3A，三周半，路西这套编排里难度最低的跳跃。路西做了一个难度步法进入，随后向前起跳！
身体在空中轻盈地旋转，直到这里一切都很完美，可落冰时路西却一个趔趄。
他翻身努力保持了下平衡，最后却没能成功，向后摔了出去！
路西飞快地起身继续滑行，现场观众一片惋惜之声。
花滑观众一向会对选手的跳跃动作做出反应，成功是掌声和欢呼，失败则是惋惜和哗然。
比赛中摔倒很正常，不过短节目只有三个跳跃，摔倒一个在短节目上的排位就会比较难看。
“没事，还有两跳。”崔笑说，“但这个3A摔倒可惜了。”
路西的第二条是连跳，4Lo+3T，后内点冰四周的连跳他的成功率还不太行，所以退而求其次。
这个连跳他成功的完成了，崔笑和陈岐一起鼓掌。
小段的步法，剧情进入波折，凤凰在九天之上伤到了翅膀，音乐转入顿挫，冰面上，路西双手抱紧双肩，左顾右盼。
这个动作要表达一种茫然无助的心情，合乐时路西一直没找到感觉，这也是之前陈岐最担心路西在表现力上会出问题的点。
这一次路西同样没有表现出茫然无助，但是镜头切到脸部特写，路西的眼神却让所有观众心里都一颤。
少年的眼眸漆黑如同一对宝石，五官精致的如同瓷娃娃，左顾右盼时浅红的嘴唇微张，表情有些迷茫。
但眼神完全不是迷茫。
那双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狠劲儿。
凤凰就算坠入尘埃，也不会茫然无助，只会发着狠振翅，直到再次翱翔天际。
这才是骄傲的凤凰。
“我草。”崔笑说，“我有被帅到。”
一旁的陈岐教练从来话都很少，这时默默地点了下头，表示赞同。
——
第三段，凤凰再次振翅翱翔，冲破天际，路西在一小段步法之后再次进入助滑，后半段安排的是4F的单跳，是路西掌握的最高难度跳跃。
路西向后转身，左脚承重，身体压低，右脚点冰，起跳！
完美的空中姿态，以及——
又一次摔倒。
现场发出「啊」的一片惋惜叹声，路西轻盈地起身，照旧是没什么表情，表演到这里已经接近尾声，他最后以一组完美的联合旋转结束了表演。
赛后致意的短暂时间里，就算是门外汉也能从选手表情看出他们对自己表现的评价。发挥很好的，会在音乐结束后就露出难以自抑的喜悦表情，发挥不那么好的则失落同样不能掩饰。
三个跳跃摔倒两个，基本上断送了路西的金牌目标，因为就算不论还没出场的折原千里，邓畅105+的短节目分数已经会甩开他至少10分。
路西现在想拿金牌，除非他自由滑发挥的超完美，而且别人还得失误。
不过致意时他还是笑得很可爱。
——
邓畅坐在等待席，左右手边分别是杰尔斯和浅野昴。
目前的前三位都会坐在那儿，他本来在等路西，但这么看来是等不到了。
其实有时发挥不好的真情流露也会令人动容，但路西绝对不会表现出这种表情，可以说他逞强，但邓畅绝对不会这么说。
路西捡起脚边的玩偶娃娃，冲场上的观众飞吻。然后到等分区等分。
不久，路西的短节目分数出现在屏幕上。
88.12，目前第一组已经登场的五名选手里排名第四。分数甚至比想象中还要稍低一点，路西还是笑盈盈的，冲镜头打招呼，然后下场。
——
运动员通道里，陈岐问路西：“怎么回事，摔了两个？”
“失误了。”路西说，3A的难度不高，但是路西相对不擅长的跳跃，他的发力总是不太顺。第一个没落稳之后，后面心态确实受到影响，连跳做好了，但是相对生疏的4F就还是失误了。
“身体没问题就行。”陈岐说。
之前路西骨折就是3A这个动作，总会让人有点担心，路西摇头：“没事，就是正常失误。”
陈岐点了点头，拍拍他肩：“自由滑加油，别气馁。”
路西点点头：“嗯。”
——
“小西心态真不错。”崔笑夸他，“年轻选手很少有你这么好的心态。”
确实对于登上世界赛场次数不多的年轻选手来说，比赛出现重大失误，一定会很懊恼。
相比之下路西的反应简直可以称得上平淡如水。
路西笑了笑，视线情不自禁望向等分区那边，邓畅正坐在那儿。
他记得小时候，每一个三周跳，他都努力地想要超越邓畅，但是对于小孩子来说差一年的练习时间就差很大，所以直到刚升组的那年，路西技术动作一直比邓畅差一个跳跃。
直到这个休赛期才追平。
一直想要追上邓畅，一直追不上，铆足了劲儿追赶他，这么多年。
每一次都是先想着「果然又慢了一步」，再咬着牙奋起直追。
和这个比起来，一次比赛失误带来的挫败感真的不算事儿。
路西老气横秋地冲崔笑摇了摇手指：“崔哥，我经验很丰富的，你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