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被什么咬到了似的匆匆撒开手。
红晕烧到了耳尖, 十分不自在的别过头去:“你怎、怎能如此,实在荒、荒唐!”
楚江宁:“?”
这人在说什么呢?
他还没理清楚, 陈老爷就慌慌张张的跑了, 姿态狼狈,活像后面有野兽在追他。
楚江宁:“……”
丈二摸不着头脑。
此后几日,怡红楼生意越发红火, 那奇奇怪怪的陈老爷也再没来捣乱。
听闻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 又和城主重归于好了。
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
楚江宁的房间内。
海棠畏畏缩缩的站在一边,一声不敢吭,再无之前的趾高气昂。
这些天她可谓是吃尽了苦头,得了十足的教训,脸上再无光彩。
楚江宁放下手中的卷宗,慢条斯理的道:“你想明白了?”
海棠「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痛哭流涕:“是海棠的错,海棠不敢任意妄为,给楼里带来灾祸,海棠今后再也不敢了,求主事原谅我一次吧, 给我点东西吃, 我真的受不住了。”
她之前不是嫌胖吗?楚江宁于是吩咐人这几日除了清水什么也不许给她送, 饿了几日果然乖顺了许多。
以前那纯属吃饱了撑着。
楚江宁眼皮都没抬一下:“那今后若再遇到陈老爷这般的客人, 你待如何?”
海棠咬着牙道:“海棠单凭大人吩咐。”
这个时候,下属昆仑匆匆来报:“主事,陈东老爷又遣人送东西来了。”
“他怎么如此阴魂不散?”海棠下意识的说了一句, 然后看了楚江宁一眼, 又悻悻的住了嘴。
楚江宁没有责怪她, 这陈老爷确实是阴魂不散。
他淡淡的道:“东西既然是送给海棠的,那就由海棠你来处置吧。”
一个陈老爷还不在他眼中,他倒想趁此看看海棠是否当真醒悟改过,是否适合留在怡红楼中。
哪知昆仑却道:“那个,主事……这东西是送您的,不是给海棠姑娘的。”
楚江宁:“?”
他眨了眨眼,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送了何物给我?难道是死老鼠吗?”
昆仑摇摇头:“不是,您去看看便知。”
楚江宁大步出去,海棠犹豫了一下,到底禁不止满腹好奇,也跟了出去。
一到大厅,海棠就惊呆了。
“这是深海珍珠?好大,好圆?”
“这是什么翡翠,如此通透?”
“这绸缎好滑,花纹也好看。”
“这就是传说中价比千金的空山雪兰吗?”
整个大厅里传遍了海棠大惊小怪的声音。
她这一刻真的很嫉妒。
这个姓陈的明明这么会送礼,怎么之前给她的就只有吃的吃的吃的和吃的,他要早拿出这些自己早就芳心暗许了。
等一下,他为何给主事大人送这些?
海棠转头看了看主事大人清秀的面孔,脑海里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该不会,他改对主事大人有意……了吧?
她刚这般想着,就见楚江宁皱着眉头道:“他送这些来做什么?是挑衅?还是有阴谋?”
楚江宁脸一沉:“仔细查查,这礼物里有什么手脚。”
“是。”
看见主事如此公事公办的处理态度,海棠又迷茫了。
应该不会吧。
陈东喜欢的不是如自己这般娇娇软软水灵灵的大美人吗?主事虽然比自己年轻,但是样貌也不算出众,性子手段酷烈,这陈东又不是爱好特别,怎会喜欢上主事大人。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下边的人将这批礼物仔仔细细的查了一遍 ,却一无所获。
楚江宁眉头皱得更厉害,这种不知敌人刀锋在哪儿的无力感让他极不舒服。
“把这些东西给他送回去,我怡红楼可不收这等不明不白的东西。”
礼物被抬了回去。
第二天,陈府又遣人送来了更珍稀的礼物。
退。
第三天。
退。
第四天;
……
到了第五天,这回没有礼物了。
陈府送来了帖子,邀请楚江宁出城踏青。
而且帖子写得酸溜溜的,看的人浑身不自在。
楚江宁扯了扯嘴角,连门都没让进。
不管对方到底想耍什么花招,只要他不接即可。
他态度极差,对方却毫不气馁。
第六日、第七日,依然送来了帖子。
楚江宁通通不收,甚至下了令,不许陈府之人再登门。
于是第八日。
便有陈府十数个家丁在怡红楼门外喊话。
“叶主事,您就见见我们家老爷吧!”
“叶主事,您就见见我们家老爷吧!”
“叶主事,您就见见我们家老爷吧!”
……
陈府的家丁三班倒,天天在怡红楼外扯着嗓子喊。
楚江宁可以不让人进楼,但不能管人家在外面瞎嚷嚷。
报官吧,陈老爷和城主正如胶似漆,根本没人管。
这班人喊了不到一天,楚江宁就妥协了。
“去告诉他,明日辰时,郊外相见。”
吵吵是一回事,主要是这班人成天在外面喊,影响生意。
他倒要看看,这个陈老爷想耍什么花样。
第二日一早,做了充足准备的楚江宁带上昆仑和楼内的几个护卫就出城赴约。
陈老爷今日穿着一身墨蓝锦袍,在这明媚春光之中显得神采奕奕。
见了楚江宁,他眼前一亮:“叶兄,你来了?”
楚江宁走到他身边:“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陈老爷用拳头抵住唇:“我只是和叶兄一见如故,想和叶兄你交个朋友罢了。”
楚江宁听着真的是浑身难受。
真的是什么瞎话都说啊。
初次见面就喊打喊杀,威胁恐吓,无理取闹的到底是何人?
陈东似乎看明了他心中所想,轻咳了一声:“之前是陈某的不是,在这儿向叶兄赔罪,还望叶兄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陈某这一回。”
单听他这番话,还以为他真是个正经人呢。
但此人的秉性楚江宁可一清二楚。
家财万贯欠了八十两都不还,还得自己恐吓他才肯还钱。
看上姑娘天天喂人家胡吃海塞让姑娘对他惧怕不已。
自己无辜被牵连这人还对自己威胁恐吓。
现在又不知道虚情假意想要干什么?
他虚情假意,他可以配合一下。
于是楚江宁脸上也挂起了虚伪的笑容:“此前是误会一场,在下也有不是之处,我们今日便一笑泯恩仇吧。”
陈东看着他的笑容,呆住了。
这个时候,异变突生。
陈东身后的一个护卫,趁着他发愣之际,突然提着刀朝陈东砍了过来。
陈东在发愣,脑子转得倒是死快。
一把将楚江宁扑到在地,牢牢护在身下,然后挨了一刀,鲜血瞬间染红衣袍。
楚江宁:“?”
这是故意设局救他,骗得他放下戒心再来害他?
但这演的也太假了吧?
刚才那护卫明明是冲他来的,根本没打算砍自己啊?
楚江宁念头刚起。
就见旁边的草丛、树影下,突然冒出了许多黑衣人,朝着他们扑杀而来。
陈东带来的护卫和怡红楼的护卫连忙抵挡。
陈东连忙将楚江宁拉起来,狼狈逃窜。
“快跑……”
有了护卫抵挡,给他们留出了逃跑时间。
两人手拉着手不知跑了多久,突然陈东脚一滑,整个人失去重心。
他手上还拉着楚江宁,于是楚江宁被他牵连。
同样滚了下去。
脑袋不知撞到了何物,晕了过去。
等楚江宁幽幽转醒之时,天色已暗了。
他好像滚落了一个很深的山洞中。
腿没了知觉,不知是不是断了。
自己身上压了个什么重物,楚江宁推了推。
对方哑声道:“你醒了,是我连累了你。”
楚江宁一愣:“你怎么了?”
天色昏暗,他从怀中摸出火折子,点燃。
发现对方面无血色,嘴唇却乌紫。
火光移到他受伤的右臂处,发现血迹乌黑发紫:“那刀上有毒?你为了做戏骗我,牺牲挺大啊。”
这个时候对方居然还觉得他不怀好意,陈老爷苦笑:“我并未做戏,是真中毒了。”
楚江宁还是不能相信:“你前些日子才对我恨之入骨,现在又百般讨好,不是想算计我,却又为何?”
陈老爷苦笑:“前些日子对你做的事我万分抱歉,今日我是诚心实意与你相交。”
他叹了口气:“反正看样子你我可能就死在此处了,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心悦于你。”
楚江宁:“……”
这人脑子有毛病吧?
陈老爷居然还念了句诗:“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这几日我心中眼中脑中全是你,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他语气感怀,楚江宁嘴角抽了抽:“你不是喜欢海棠姑娘吗?”
陈老爷摇头:“海棠姑娘……此事说来挺复杂的,我只是见她太瘦弱了,有些怜惜。”
楚江宁:“……”
见人家瘦弱,就给人家喂成胖子,真有你的。
陈老爷似乎真的是人之将死,絮絮叨叨的道:“我这一生做到了许多事,也算是不虚此生了。”
“死在这儿也许就是我的命吧,只是连累了你。”
“我能抱抱你吗?”
感觉陈老爷就要往他身边凑,楚江宁连忙推开他。
斩钉截铁道:“不行。”
陈老爷苦笑:“我知你不喜我,但我都快死了,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吗?”
“不行。”
陈老爷遗憾的哼了一声。
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那好……”
楚江宁又推了推他。
没动。
再推了推。
借着火折子的光,楚江宁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他是真的没气了。
这是……真死了?
是,真死了。
楚江宁开始还不相信,翻来覆去的摆弄了他好久。
陈老爷的身体开始还有些热度,后来逐渐凉透了。
死透了。
楚江宁心中说不上什么滋味。
伤感吗?
也没有。
这个陈老爷跟他也没啥关系,管他死不死的。
就是有些沉重吧。
好端端的说着话就死了。
楚江宁推开陈老爷的尸体,然后渐渐发现自己的腿脚有了知觉。
原来不是断了,是被陈老爷给压麻了。
恢复了行动能力,楚江宁摸出绳子,费了了半天功夫才爬出这个山洞。
一瘸一拐的回了城。
城里却大乱。
到处鸡飞狗跳。
楚江宁皱了皱眉,拉过一个路人:“发生什么事了?”
路人道:“不知道,黑虎帮的人好像疯了,到处在找人,快跑吧。”
提到黑虎帮,楚江宁顿觉不妙。
他老爹还靠黑虎帮管着呢……
刚这般想。
他就觉得眼前一暗。
然后重新回到了平境大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