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镜像拼图>第32章 

  凌晨1点25分, 刘晨毅和邵时卿推门进来,发现林二德安静如鸡,规规矩矩坐着, 之前的嚣张全然褪去,神色比先前他们离开时萎靡不少。

  审讯桌后面是两个人, 易时和丁驹, 一个负责审人一个负责做记录。5分钟之前,易时出来叫人,张锐主动站起来,想进去看看他到底耍什么花招, 结果狼犬丁驹比他蹿得快多了,一溜烟钻进去, 根本就不给张锐机会。

  李长生态度亲切,招呼张锐坐下一起看,顺手打开录音按钮, 电子屏幕终于不再是只有画面的哑巴了。

  邵时卿在李长生身边坐下:“入活了?”

  “那是, 你回来得真及时。”

  邵时卿一脸意料之中, 对刘晨毅说:“老刘, 幸好咱们就抽一根吧?再来一根的话,回来人家都审完了。”

  刘晨毅皮笑肉不笑,内心疑惑重重。刚刚还叫得哭天抢地的人怎么一下子乖得跟猫似的?短短10分钟里易时到底做了什么?

  门又被推开,泡茶的两个也回来了。邵时卿主动拉开一张凳子, 喻樰坐下, 张锐也把位置腾出来让给原康。原康仔细一瞧屏幕,惊讶:“已经开始交代了啊, 你们队里的人真能耐。”

  “呵呵,易时一向说到做到。”喻樰故意问, “他没做什么坏规矩的事吧?”

  “没有,我们几双眼睛都在外面盯着呢,”李长生对着张锐笑眯眯的,“是吧?”

  ……是你大爷。你们南宜不要脸的作风我平生仅见。张锐内心十分幽怨。

  他那带着控诉的眼神没有躲过刘晨毅的眼睛,刘晨估摸着其中有隐情,等审讯结束之后,得仔细看看监控回放。

  “……我老大,就是秃老鬼,他和庞刀子在一个监狱蹲过班,关系不错,以前就和我们提过好几次,南宜那边有一个庞刀子,是成大事的人,他想拉他做票大的。”

  “等庞刀子出狱之后,秃老鬼就和他联系上了,他们两人之间具体怎么商量的我不清楚,但10月底,忽然南宜机械厂就发生爆炸,庞刀子被全国通缉,秃老鬼高兴得不得了,夸他做得好。”

  丁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噼里啪啦将他的话全部敲打成文字。易时一手撑着额,一手拿着笔,闻言怔愣几秒,眉头蹙起:“你是说——爆炸案和秃老鬼有关?”

  “我可没这么说啊!”林二德连忙解释,“他俩打电话的时候我又不在身边,只知道一直都有保持联系。两位警官,这事儿问我没用,秃老鬼最信任的小弟也不是我,很多事我都不知道。”

  “哟,这时候开始撇清关系了?”丁驹冷笑,“下午那会儿一个劲地喊,‘我是老大的心腹!’、‘他会收拾你们这些死条子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和他穿一条裤子。这才过去多久,都变成不受宠的小弟了?”

  林二德讪讪一笑,好言好语回答,就吓唬吓唬人,他和秃老鬼的关系真的没那么近。

  易时盯着他看了几秒,确定他说的是真话,继续问:“庞刀子从南宜潜逃到海靖,这么长时间都没被警方抓到,秃老鬼在其中帮了多少忙?知道的全说出来。”

  “嗨,他们这种‘大哥’,比我们混得要好多了,五湖四海都是兄弟,大家都是刀口上舔血的,帮个忙收留几天根本就不叫事儿。”林二德挠着手背,“这种小事秃老鬼才懒得出手哩,他给庞刀子出的主意都是帮大忙的。”

  “什么主意?”丁驹问。

  易时已经猜到这个忙是怎么帮的了,捏紧手中的笔,声音也沉下去:“杀人质,是秃老鬼教唆的?”

  林二德点头:“对。那天刚好我在场,秃老鬼告诉庞刀子,想要分散警方注意力,就得给他们找点事做。反正他手里那么多人质,挑几个没用的杀了,再丢到闹市区造成恐慌,警察肯定会忙不过来。”

  监控室里一片沉默,众人皆是相同的反应:嚯,这个秃老鬼真阴损,看热闹不嫌事大吧?他肯定巴不得闹得更严重一点,造成整个国内动荡不安,心里就能获得一种扭曲的快慰感,典型的反社会人格。

  易时拆开档案袋的抽绳,抽出秃老鬼的资料。这是他以前留下的案底,第一次坐牢,是杀害自己妻子被判十年;出来之后没两年,又把自己女儿及她男朋友砍成重伤,但只被判了四年就放出来了。

  再往后翻,档案里夹着一份文件,是指定机构出具的精神疾病鉴定,下面有司法部门的红章。

  “秃老鬼有精神分裂症?”易时把鉴定文书拿起来,亮给林二德看,“他是真的有病还是装的?”

  “他是神经病?”林二德惊讶,“不像啊,我就是觉得他比我们都阴狠,才跟在他屁股后头混的,也没看出来他精神不正常啊!”

  丁驹也探头看了一眼鉴定文书,说:“那就是装的,都认为精神病杀人不犯法呗。”

  “不对,也有可能是真的。”林二德像是想到什么,身子往前探了探,“我跟了他几年,最大的感触就是他脾气古怪,阴晴不定,警惕性还特别强,总觉得谁都要害他。”

  他咽了下唾沫:“秃老鬼自己说的,感觉老婆要害他,在他饭菜里下毒,就把老婆剁了;出狱之后女儿接他回家,为了给自己亲妈报仇,也要害他,他就趁着夜里把她砍成重伤!”

  易时扫一眼精神鉴定的文书,下面的时间和秃老鬼重伤女儿的时间很接近,看样子应该就是那时候发现他有精神疾病。法庭认定行凶时是在病发期,不具备完全的刑事责任能力,才会只判了四年就放出来。

  不过话也不能说得那么绝对,特别是这种屡教不改,把监狱当宿舍的惯犯,更加不能信任。这也许是他逃避法律惩罚的一种手段,毕竟心理疾病不像器质病变,没有办法以最直观的方式判断,大多数都是通过测试量表以及经验丰富的心理医生的观察得出结论。

  秃老鬼心思这么歹毒,为了能不遗余力危害社会,通过装疯卖傻,把精神病当成是犯罪的挡箭牌也不是没可能。哪怕是有强制性的监管治疗,他不是也能通过电话去教唆庞刀子杀人吗?

  想到这里,易时心里一沉,庞刀子本就棘手,现在又加个比他还丧心病狂的秃老鬼,不仅抓捕的难度增加,他们两人“强强联手”,再作出更大的乱子,警方又要面临新的挑战。

  “庞刀子现在藏在哪里?”

  “就在那个山里面,南成安和北成安中间那个,从背面上去,一条小路走进去……”

  易时拿起纸笔,走过去放在桌上:“画。”

  不一会儿,一张扭曲复杂的地图画出来,鬼画符似的。易时凉凉瞥一眼,林二德汗毛孔竖起来:“我、我没骗你,真是在这儿!不过这会儿还在不在就不知道了。”

  林二德看了一眼易时,低声嘟囔:“本来我拍段爆炸的视频发给他,就代表计划完成了。现在闹出这么大动静,他们肯定知道我已经被抓,不跑还等着被条子撵啊?”

  要不是别出心裁,想拍段爆炸的高清视频,他肯定会跑得更远,毕竟手机电话遥控的炸/药,只要有信号,在哪儿不能打?

  不过如果没被抓到的话……林二德又想起那些瘆人的照片和解剖视频,缩了缩脖子,手脚一阵冰凉。

  易时把地图夹在本子里:“听说他们接下来打算绑架?”

  “这个秃老鬼没和我说。”

  “你一点都不知道?”

  “真不知道。”林二德坦然摇头,“他原来是想等我完成任务再安排,这不是还没得到情报,就给抓进来了嘛。”

  易时淡淡一笑,看来这是在怪我们抓的不是时候了。

  这一抹笑容浅淡疏离,不仅含着淡淡嘲讽,还给林二德带来巨大的压迫感。经过先前那一遭,他已经怕了易时,认定这个男人不是正常人,之前他也是这样笑着,把解剖的视频给掏了出来。

  “林二德,”易时叫了他的名字,手中的笔转了一下,“你最好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到了这个份上,还有什么不能撂的?”

  林二德急了:“我真的不知道啊!绑架的事秃老鬼没和我仔细说过,我就上次听到一点,也不确定……”

  “听到什么?”

  林二德咬咬牙:“他和庞刀子合计,要绑架有钱人的小孩儿,捞一笔钱跑路去国外……你们去问赵成虎啊!他是庞刀子的心腹,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易时是有这个打算,不用他说,都准备回南宜一趟。他再三确认,确定林二德暂时没什么可吐的了,终于放过他。

  林二德瑟瑟缩缩,轻声问:“警官,我、我都交代了,不会死了吧?”

  易时斜睨着他,轻轻点头:“嗯,在牢里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林二德松一口气,要不要重新做人另谈吧,先把命保住再说。

  ———

  审讯室的门打开,易时和丁驹出来,墙上的钟已经过了两点。林二德被押回去,众人站起来松松筋骨,终于可以回去休息了,一个下午带晚上,熬得脖子都僵了。

  丁驹把审讯记录打印出来,一式两份,一份递给喻樰,一份交给原康。喻樰推了推眼镜,对易时微笑:“干得漂亮,这次的行动你出力最多,等回南宜之后我会和邓局好好汇报。”

  原康把记录折起来放好,也笑道:“对,表现这么突出,省厅那边肯定也会有奖励,前途无量啊。”

  “记个集体功呗?鲜花哪能离得开绿叶的衬托。”

  “这就想着记功了?美得你,最少把这个案子破了再说。”

  易时被队友围着,表情淡淡的,始终没什么反应。他并不在意功勋奖惩,兴趣只在破案抓人而已,在他眼里,记什么功都是案子完结之后顺带的附属品。仕途既轮不到他走,他也不想走。

  看见易时被众星拱月般围着,刘晨毅心里嫉妒到冒火。他想起看回放的事,便坐在电子屏前面,仔细回看监控视频。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立即发现问题:从他和邵时卿出门之后,监控的录音一直没开,易时进去和林二德说了什么根本听不见,没有被记录下来。

  “录音怎么没开?”

  刘晨毅一句话突兀插进来,搅乱短暂轻松的氛围。

  李长生一拍脑门,哎哟,忘了,咱们喻队把录音按掉之后,谁都没想起来开。

  “……”刘晨毅根本不信,一个人没注意也就算了,三个人在监控室里,还能犯这种低级错误?难怪先前张锐的眼神不对劲,按照他的想法,是南宜的人不给开录音吧?

  他怀疑易时在里面和林二德达成地下交易,看到后面,又推测林二德遭到威胁恐吓。没看见他都快吓出病了吗?那样子根本就不像装出来的。

  似是猜到刘晨毅要发难,喻樰主动去问易时:“你和林二德说什么了?”

  易时的表情波澜不惊:“劝他坦白从宽,争取宽大处理。”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刘晨毅把那段监控放给他看,语气咄咄逼人,“你看他的样子,你肯定是威胁他了!”

  原康看着画面,也觉得不对劲,指着画面里露出的手机:“你给他看了什么?怎么反应那么大?”

  张锐也很好奇,之前就想问了,一直找不到机会。只见易时拿出手机,点开相册,随手划几张,是各种死者的照片。

  “……?”张锐愣了愣,“不是吧?林二德能给这些照片唬住?”

  “嗯,他代入自己了。”

  喻樰相当配合,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哦~原来如此,是他想象力太丰富了。”

  他身边还有两个捧哏,一唱一和。邵时卿说:“对,做贼心虚,害怕鬼敲门。”

  李长生跟着点头:“赶紧回头是岸,起码不用上刑场,态度良好还能少判几年。”

  “……”张锐的眼神更加复杂,南宜这伙人怎么回事,都把人当傻子吗?队长带头编瞎话,还能不能好了?

  刘晨毅脸色难看,显然也没料到他们能包庇易时到这种地步。心里冒出和张锐相同的想法:易时这种定时炸/弹不是早丢早好,怎么一个个护得跟什么似的?

  原康心里跟明镜似的,易时和林二德说的东西肯定别有洞天,一个亡命之徒,看过的死人估计都比易时拿出来的照片多,能给这种东西唬到?

  还代入自身,那里面死的又不是他自己,说代入就代入了?

  他明白这些疑问是问不出去的,因为打从一开始,南宜的人就没打算让他们知道。喻樰故意支开他,邵时卿也把刘晨毅弄走,摆明了就是为了方便暗箱操作。和林二德交代情况相比,不开录音这种小事都不值得挑出来说。

  原康抬头,对上喻樰意味深长的眼神,这个面子卖不卖就在他的一念之间。他思忖几秒,轻咳一声:“口供都问出来了,这些就别计较了。忘记开录音而已,监控又没关,老刘,别上纲上线的,伤了和气。”

  刘晨毅脸色阴沉,就料到原康会是这种和稀泥的态度,他愿意给南宜打掩护,自己可没眼看。易时恐吓嫌疑人,南宜众人包庇,他们都能算团伙作案了!

  刘晨毅冷冷一笑,忽然回头,看着一直沉默、努力把自己当背景板的人:“张锐!你一直待在监控室里,你来说。”

  众人的目光一起集中到张锐身上,张锐猛然被点名,一脸懵逼,他不过就想当个背景板,这都要被拉出来开刀?

  刘晨毅沉声道:“先前审犯人的时候,你看到里面发生什么,以及监控室里发生什么,全说出来!”

  邵时卿和李长生交换眼神:这小子不会口不择言吧?

  丁驹最干脆,他的双手合成拳,捏了一下又松开,意思太过明显——敢乱说就揍他。

  “没事,你别怕,放心大胆地说。别怕有人给你施压,我们海靖领导会给你做主的。”刘晨毅循循善诱,“警队是有组织有纪律的,最不能姑息这种行为,你应该清楚的吧?”

  喻樰抱着臂,瞄着原康,只见他面露苦笑,显然是拿刘晨毅没什么辙。喻樰慢悠悠叹气,试想一下要是给刘晨毅爬上去,恐怕原康的小鞋是得穿到退休了。

  监控室里剑拔弩张,张锐环视一圈,众人神色各异,唯独易时,低头摆弄着袖口,仿佛发生的事与他无关。

  这人一点都不紧张害怕?有没有心了?爆出来的话,不止他一个,整个南宜的队伍都要受牵连的!

  终于,易时看向他,淡淡道:“你说。我做了什么,处分我会领,不要牵扯不相干的人。”

  张锐愣了愣,这句话很耳熟,一个小时之前刚从李长生嘴里听到过。霎时间,他好像读懂李长生等人对易时的信任了,因为他不在乎名誉前途,敢作敢当,特立独行反而是为了不牵连队友。而他的队友也愿意帮助他,在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保护,这种团结和凝聚力在他们海靖几乎没出现过。

  换一种说法,或许是因为有易时的存在,才促成南宜队伍的凝聚,这难道才是他必须存在的原因?

  不知为何,一向看易时不顺眼的张锐忽然有些羡慕。不知道是羡慕易时,还是羡慕他的队友。

  “对,的确是这样,身为人民警察,怎么能知法犯法?”张锐的语气铿锵有力。

  刘晨毅心里一喜,却听他话锋倏尔一转:“不过的确什么都没发生啊,易时没有刑讯逼供,怎么就知法犯法了?”

  “……?”刘晨毅愣住,“那当时你们为什么没开录音?”

  “哦,这个啊,李警官不是解释了吗?”张锐伸手一指李长生和丁驹,“我们三个在讨论案情,太入神了,抬头一看,林二德都在交代问题了,赶紧把录音打开。”

  他回头看着原康,语气故作可怜:“队长,我真不是故意的,这次能不能别记过啊?”

  原康哪里像是要计较的样子,摆摆手:“下不为例!”

  刘晨毅又惊又急,拽住张锐的胳膊,拖到电子屏前面:“张锐!你仔细看看林二德的表情,你相信他就是被几张照片唬住了吗?!”

  “呃……原来我是不信的。不过在审讯结束的时候,林二德特地询问,他会不会死,对吧?”

  刘晨毅怔住,缓缓点头:“怎么了?”

  张锐摸了摸鼻尖:“这就是证据啊。这完全可以证明他在监控里的反应的确是代入进去了,把那些死者想象成自己,害怕会上刑场,所以全撂了想判得轻一些。刘哥,你不会这点都想不到吧?我觉得应该很好理解的啊。”

  喻樰唇角勾起,移开视线,南宜的队员不动声色松一口气。唯独易时还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死人脸,却不由得多看了张锐几眼,眼底浮上浅浅惊讶。

  他刚刚都做好包揽一切的准备,怎么也没料到关键时刻反水的会是一直和他不对盘的张锐。

  刘晨毅气急败坏,不仅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还给反将一军。他越想越急,眉头皱成一道“川”,语气更冲了些:“你既然觉得他的行为没问题,他们南宜的人也没做出格的事,干嘛一直那种哀怨的眼神?!”

  “在自我反省啊,怎么别人这么有本事,我就不行呢?别人一下就把谜语猜中了,我还跟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呢?别人三言两语就让嫌疑人全交代了,我就只能跟这儿打嘴炮呢?”张锐迎着刘晨毅的眼神,毫不畏惧,“是吧刘哥,您特别能跟我产生共鸣吧?”

  李长生实在是没忍住笑出声,赶紧抹平嘴角。这个张锐,宇宙级阴阳师,山上的笋都给他夺完了。

  不错不错,这个兄弟我交定了。

  刘晨毅什么时候给这样狠狠嘲讽过,面子顿时挂不住了,再看这一屋子的人,一个个目光炯炯,都像是在看他的笑话。他一肚子火无处发泄,指着张锐“你”了半天,最后摔门而出。

  张锐在背后喊:“刘哥!我等你一起来反省啊!吾日三省吾身,千万别忘了!”

  李长生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笑,大力拍着张锐的肩:“有你的啊!哈哈哈,你这张嘴我是真服气!”

  “轻点!我早就看不惯他,这口气终于出了。”张锐快给李长生拍出内伤,拨开他的手,“哎哎哎,谁跟你称兄道弟了?我没想帮你们啊,更没想帮他。”

  “他”指的就是易时,易时似是没听见,闹剧结束,他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

  虽然张锐和易时之间有摩擦,但也不会挑在这个节骨眼报复,他才不是刘晨毅,心眼小得像针眼。之前想去找原队,是因为林二德反应激烈,他怕会闹出来人命。等林二德平静下来交代之后,他就没再站起来过,事后更犯不着跳出来捅一刀,还遂了刘晨毅的意,多不划算。

  李长生才不管那么多,搂住张锐的肩,要约他去吃夜宵,顺便叫上丁驹和邵时卿。张锐别扭不已:“我说了不是帮你们!我是为了咱们原队!不想让他被别人趾高气昂骑到头上!……”

  声音渐行渐远,人已经被劫去宵夜摊子了。

  喻樰和原康相对无言,原康摊开手,无奈苦笑。别人局里的事,外人不好多说什么,喻樰只能提醒道:“他野心大心眼小,你小心一点,爬上去的话吃苦的是你。”

  “别人的仕途我哪能拦得了?你可能不知道,他老丈人是个官,级别不小,有后台的……哎哟,我说这些干嘛,”原康摇摇头,“不提了不提了,他升上去就是他的本事,哪怕就是当局长了,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抖他。”

  ———

  夜里气温降至零下,头顶一片繁星闪烁,易时在寒风中抬头看了会儿,被喻樰轻轻拍了下后脑勺:“发什么呆?回去睡觉了,熬这么久不累?”

  易时摇头,他可是下午睡饱了才来的,一点都不困。

  喻樰打个哈欠,好好好,他可累了,一直坐在那儿颈椎病都快犯了,就想回去好生躺着。他家里那位虽然人在南宜,但一直陪他熬着,刚刚发信息抱怨一句脖子疼,马上就说要去报个按摩班,贤惠无比。

  易时双手抄着兜,看喻樰对着手机笑,镜片后的双眸异常温柔,愣愣问:“你们在一起很久了?”

  “嗯,不少年了,”喻樰逗他,“你反对?”

  易时赶紧摇头,怎么可能。

  “哦,看你一点都不抵触,是因为林壑予?”

  听他忽然提到林壑予,易时愣住,脱口而出:“和他有什么关系?”

  喻樰笑了笑:“没什么,不理解就算了。”

  走了几步,易时又闷闷问:“你们怎么在一起的?”

  “我们啊,早就见过了,就在南宜的市局,那时候我也不大,他无聊得很,一个大人和我一个小孩儿比赛做题,”喻樰的笑容暖得能融化春雪,点点额头,“他不知道,我记忆力可好了,输给我好几轮,结下梁子了呗。”

  易时沉默,哦,欢喜冤家的开头,第一次见面互相看不顺眼,后来就变成生命里的不可或缺了。

  他和林壑予的第一次见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呢?他不知道,林壑予想不起来,真是让人费解。

  回宾馆的这条路空荡荡,大街上空无一人,只有他们两个行走在冬夜的冷风中,踩碎的不知是谁都梦。

  “今天险险过关,以后在海靖还是要小心一点,能不做的事尽量别做。有些方法固然有效,但你也要考虑多方面的风险。”

  听喻樰提到今天的事,易时沉默,好一会儿才说:“我只会用最快捷的方法。”

  他就是这样,不会被框束在规则圈之内,不管别人怎么想,是不是“科学”,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也许让林二德开口的确还有别的方法,但是看到照片的那一刻,一个快捷有效的思路摆在眼前,若是为了规避所谓的“规则”而舍近求远弃之不用,根本就不是易时的作风。

  对于易时来说,“效率”二字是最重要的,两点之间他永远会选择直线,走弯路只是浪费时间,博一个好名声能当饭吃?

  “的确只是照片,不过除了你我之外,没人会想到那里面的死者真是林二德。”喻樰笑着摇头,“要不是我亲眼看到,我可能也会和他们差不多的反应,这也太扯了吧?心理承受力这么差?”

  “因为他们都没看到过自己被解剖的样子。”易时语气淡淡,“林二德一开始也不怕、不信,后来他亲眼看着自己躺在解剖台上,肚子被划开,头皮被掀开,才产生对死亡的恐惧。”

  “……什么?你还有解剖视频的?”

  “嗯。”

  “……”喻樰冲着他竖了下大拇指,厉害,够狠,不愧是你。

  “那个女人帮了大忙,她先前警告过林二德,所以林二德对我的话深信不疑,相信全部交代了就能改变命运,不会年纪轻轻就上了解剖台。”

  “这么做一定能活下来?你承诺他的?”喻樰想到什么,“那他真的不会重蹈林壑予那边的覆辙?”

  易时摇头,不知道,他管不了那么多。

  喻樰轻声叹气:“你还真是不择手段啊。不过留在牢里他的确不会摔死,而且以他在这个案子里的参与程度,也判不了死刑。能不能躲过平行世界的灾难,就看他自己了。”

  逆天改命?那也只是易时抛出的诱饵而已,能做到的又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