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和仙尊的百年之痒>第46章 山中何事

  这傻凤凰自己问的话, 得了答复又听不懂,睁着一双金豆眼懵懵懂懂盯着云隐瞧。

  先前的固执与清明神色就像个意外。

  云隐似叹了口气,一手抚了抚阿银的头。

  入夜, 云隐抱着小凤凰回了自己的小院, 阿银抻长脖子四处张望, 发现云隐带他去的并不是谢云敛的卧房。

  小院藏在后山林间, 与整个天渺峰金堆玉砌的风格大相径庭, 一砖一瓦皆为凡俗之物,便连院中种着的桃树都歪歪斜斜不甚美观。

  不知道的还以为云隐在天渺峰受了什么苦。

  阿银来到此处有些兴奋, 从云隐怀里飞出来, 左瞧瞧右看看, 分明不符合凤凰审美的地方也叫他喜爱的不行。

  云隐看着飞来飞去的红团子,眸中是淡淡的笑。

  山中何事?松花酿酒, 春水煎茶。

  那日云隐坐在树下看书, 看到此句时正有一阵清风吹落花瓣, 犯困的小凤凰嗅到花香睁开眼睛,瞧见淡粉的桃花落入雪白的发间, 迷迷糊糊衔起花瓣,插在云隐鬓角。

  一瓣桃花立不稳, 很快就掉了,飘落在书页上, 阿银视线顺着那瓣桃花瞧见这句诗, 当即来了兴致,要与云隐共酿一坛桃花酒。

  云隐逗他:“煎茶可好?”

  小凤凰想了想那苦涩的滋味, 嫌弃的啾一声以示不屑。

  天渺峰的杂物间仿佛包罗万象,云隐翻了一会,翻出几个精致的坛子抱回了后山小院。

  时值春日, 桃花开得正好,小凤凰在树枝间来回穿梭,像一朵成了精的红云,带着看中的花瓣衔着往酒坛子里放,云隐也任他玩耍,果然没一会小红云就累了,站在他肩上重拾指挥重任。

  “桃花酒好喝吗?”阿银期待的问。

  “要再等几个月才知道。”云隐慢悠悠的回答。

  阿银有点失落,但很快又殷勤道:“那云隐要多酿几坛,免得不够喝。”

  云隐禁不住笑一声。

  阿银怀疑云隐在笑自己好吃懒做,当即哼一声,张开翅膀去勤劳的衔花瓣。

  但来来回回确实很累。

  阿银飞了一会,又偷偷把自己藏进树枝间,歇歇翅膀。

  赤金色的小鸟球自以为隐蔽,实则圆嘟嘟的屁股都露在外面,树枝被风吹动,带着小凤凰跟着一翘一翘,尾巴尖尖上那点刚长出来的金色落了阳光,空气便成了水面,映出一小片粼粼之色。

  云隐故意走到小凤凰栖身那树枝,随意摘下两瓣桃花,摘花惊鸟。

  树枝随他动作一晃,落在枝上歇翅膀的小凤凰啾一声飞起来。

  云隐眼里全是笑意,心道记仇的鸟儿不知如何生气。便见小凤凰瞪他一眼,张开翅膀飞到另一个枝头,却没落下,尖喙贴在花茎上,啄了整朵桃花下来。

  便见小红球衔着一朵桃花直直飞了回来,悬停在他鬓边,他也没动,幼鸟温热的体温穿透微凉的空气落在他耳边,尖喙小心的移动,将那株开得正好的桃花稳稳簪在了他鬓边。

  “本君累了。”阿银理直气壮,落在他肩膀上啾道:“就用这朵花来与你换酒吧。”

  云隐一愣,随即笑出声:“好。”

  一人一鸟的山居生活平淡如水,每日清晨,小凤凰会强打精神早早起床,飞出小院子,寻一枝漂亮的花,放在云隐床头,然后再困成一团睡过去,待下次醒来,便高高兴兴与他道一句“爱你”,说完又觉得不够,补充道“栖寒枝也好爱谢云敛”。

  相比听不得这个的谢云敛,云隐反应就好许多,大概是仙尊潜意识中觉得“爱”这个字便该与“云隐”这个身份绑在一起。

  不过此时的幼鸟想不明白,也不会想这么多,只是终日高高兴兴折花再诉一番衷肠。

  此间戚染霜和戚林醉来山顶给花浇过两次水,云隐带着阿银远远避开了。

  不知是仙山灵气太盛还是云隐喂得太好,近些日子阿银又开始感觉到那种火烧似的胀闷感,有了上次“剑灵化形”的经验,阿银知道可能是他要长大了,是好事。

  若似先前一般,只他自己一鸟待在聚灵阵里,这点不值一提的难受忍忍也就过去了,可现在有云隐终日陪着他,这点难受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巴掌大的红球团在云隐掌心,终日难受的哼哼唧唧,细细弱弱的啾啾声像是受了什么攸关性命的重伤。

  这日小凤凰又缩在云隐衣襟里睡觉,天际忽飞来一片薄云,直直便要落进云隐手中。

  云隐头也没抬,那传讯符便停在半空,化作轻烟散了。

  传讯那头的人大概是猜到什么,过了一会,又一朵云飞进来,这张传讯符与先前那张不同,只是一条单向传讯。云敛抬手接过那朵薄云。

  “师弟,午后来主峰一叙。”归云寄的声音从中传出,薄云随之消散。

  *

  阿银再醒来时,身上很热,比上次从剑中化形还要难捱,他哼哼唧唧的叫云隐的名字,却并未得到回应。

  凤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聚灵阵中,不过这个聚灵阵格外尊贵些,摆在床上——还是谢云敛的床。

  云隐怎么回事?终于敢承认自己是谢云敛了?

  凤凰胡思乱想着,思绪被灼热搅成一团。

  听觉不知何时变得敏锐许多,他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分明沉稳,却似乎有一些急切。

  好像谢云敛。

  这个想法刚一生出来,身着苍青法袍的仙尊便推门而入。

  “谢云敛……”

  聚灵阵中的凤凰幼鸟缩成一小团,在仙尊神识所见中,那一团巴掌大的灵气上浮着浅浅一个人影,少年身量,四肢蜷缩在一起。

  融合后扎入脑海中的那段属于“云隐”的记忆倏地闪过,似曾相识的一幕让他心头一痛。

  谢云敛快步上前,难得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想着要抓住少年的手。

  他也确实这样做了,可没能抓住少年,只将巴掌大的毛团拢在了掌心。

  极渊下蜷缩的少年与掌心的小凤凰,时光纷乱似交错于此刻,他听到又一声呼唤,是属于少年人清越的嗓音,此时带着一些哑:“谢云敛。”

  “我在。”谢云敛难得顺从本心,回应了少年的呼唤。

  灵力自掌心涌出,轻柔的灌入凤凰的身体,他渐渐平静下来,似是觉得舒适,在谢云敛掌心轻轻蹭了蹭,尖喙张开,先前的少年音不见了,吐出的又是一声“啾”。

  温和的灵力源源不断的运行了一个日夜,凤凰神魂彻底稳定下来,躺在床上的幼鸟成了少年模样。

  阿栖与云隐相遇,想必便是在这般年岁。

  谢云敛紧紧攥着栖寒枝的手,少年的手不似日后修长有力的模样,尚未完全长成的凤凰比未来的魔君瞧上去稚嫩许多,那种在血雨腥风里厮杀出来的威势淡得几乎感受不到,更像一个还未经事的大孩子。

  他有些想看看,阿栖如今是何模样。

  不是从分神的记忆里,而是亲眼看一看。

  这个念头一出现,便席卷了谢云敛全部的理智,他几乎要将眼上黑布取下来,却在最后时候停住了。

  他其实见过。

  只是那时,少年眼中是冷刃般锋利的恨意。

  不知又过了多久,床上的少年睁开了眼,暗金色的凤眸中有惺忪睡意,似乎是环境让他觉得安定,他用了远超平常的时间彻底醒过神来。

  少年栖寒枝沉默的看着床边的仙尊,脑海中这些时日的记忆清晰分明——毕竟他只是神魂退化到幼年水平,又不是傻了。

  想到这些日子撒娇卖乖的姿态,巨大的羞耻几乎淹没了高傲的凤凰,他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本君竟有这般、这般不要体面的时候!

  “谢云敛。”栖寒枝面无表情的看着床前的仙尊,沉默半晌,一把拽过他衣襟,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很要体面的凤凰这才故作云淡风轻道:“本君是真心与你结为道侣的。”

  先前当幼鸟的时候行为冲动了,直愣愣的告白把谢云敛直接吓跑,面对仙尊这般心思细腻的斯文人,还是不能太过孟浪。

  但醒来第一件事,还是要告诉道侣,他爱他。

  否则小心眼的道侣会胡思乱想。

  谢云敛因这措手不及的一吻而有些呆愣,不过他很快回过神,唇角是温和的笑意:“我与阿栖一般。”

  少年栖寒枝笑起来,神情带了点自得。

  此前谢云敛不敢认他,不敢信他,甚至不敢亲自面对他,偏要“变成云隐”,皆是逃避。

  而这段日子,他装傻卖乖,虽然羞耻,但显然成效显著,谢云敛信了他的感情,心结不说全解,至少是解了大半,这才能与他互诉衷肠。

  这脑子眼看着是好得差不多了!

  栖寒枝深觉满意,忍不住嘲笑谢云敛的逃避行径:“不说我是阿银了?”

  谢云敛被黑绸覆着的脸上露出些许迷茫:“什么阿银?”

  栖寒枝:“……”



  十八九岁的年轻凤凰陷入更为深沉的迷茫。

  作者有话要说:  仙尊病情新进展,带上眼罩就忘事。

  别说云隐了,之前听到的表白都一起忘光。

  栖寒枝以为的:逃避、感化、面对感情、互诉衷肠

  谢云敛以为的:是的,当然,你是自愿和我双修的

  自以为十分成熟的凤凰:男人,你还有多少小花招是我不知道的?

  注: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元]张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