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动战争的声音在官方的操作下慢慢消退了, 取而代之的是天伽将派使臣来访帝都的消息暴热。

  这是天伽第一次示弱。

  没有虫不怀疑内乱是不是掏空了天伽,极端主战派的声音也零零星星出现, 不过翻不起大波大浪。

  泽多最近很是苦恼,不是机甲学习方面的,参加机甲比赛后他对机甲驾驶有了新的理解,目前正在准备校内的机甲比赛,他要晋级好跳级。

  所以他的烦恼是有雌虫缠着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派东自前段时间过分兴奋后陡然阴郁,反倒跟他紧得很,几乎形影不离。

  这不,派东不知在哪淘来了一串黑色陨石手链,定要送给泽多。

  “谢谢,我不能要。”泽多摇摇头,委婉拒绝对方。

  派东有些沮丧, 真诚极了:“您就收下吧, 这只是我作为朋友的一份小心意。”他双手捧着手链。

  泽多闻言犹豫了,小眉头皱起, 勉为其难接过:“好吧, 不过,以后不要再给我送东西了。”他严肃着小脸。

  “好, 我不会了。”见雄虫收下,派东肉眼看见地高兴了, 注视着对方, 又被对方手上的红白手链夺去了目光。

  泽多拿着手链愁得慌, 不知道往哪戴只能放到暗无天日的盒子里尘封。

  所以给他送东西真的没用。

  叹了口气, 泽多看雌虫那开心的模样, 也无奈的笑了。罢了, 派东很快就回绿峦区了, 随他开心。

  在两虫没注意到的不远处,白发红眸的雌虫眼睛危险地眯起,唇角萦绕着似有似无的冷笑,一瞬间脑海里略过上百种极端的想法。

  终还是化作唇边的清冷的无波动的话语,不轻不重。

  “笨蛋。”

  和派东相谈甚欢的泽多嘴上的话戛然而止,身体猛然一怔,他僵硬着扭头。一边的派东不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愣住了。

  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对方那双血色的眼瞳,仿佛有血液在里头缓慢流淌着,然后是那头垂到脚踝处的白色长发,随风微微晃动,定睛一看居然没穿鞋。

  他身后还有几只雌虫。

  派东第一眼就产生了极大的危机感,对方让他浑身不舒服,还有无可避免产生的自卑。更令他吃惊的是,原本呆住的雄虫突然冲过去一把扑向对方,满脸疏离的雌虫居然也伸手搂住了他。

  “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惊喜过后泽多格外兴奋,小脸洋溢着笑意。

  那林几乎没有变化,反观泽多,他长大了很多,也成熟了不少。

  那林垂下眼,看到他手上的手环后神色更温和,抬手轻柔地抚摸他的金发:“代表天伽出使……我想见你。”他紧紧抱着泽多,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掀开眼,无声动唇。

  派东本能后退了几步,雌虫眼底暗色翻涌,看嘴型是在说‘我的’,毫不避讳表现对雄虫满满的占有欲和对他恐怖的恶意。

  他在警告我。

  像被毒蛇缠住了脖颈,派东脑海里瞬间蹦出这个念头。

  平复心情后,泽多不好意思松开对方,小脸羞赧,弱弱地说:“你别介意,我只是太高兴了。”

  那林苍白的脸浮现清浅的笑,万般纵容:“好。”他紧接着看向派东,示意道,“不介绍你的朋友?”语气平静带笑,落到派东耳中却浑身一冷。

  泽多也是迟钝得很,拉着那林走回去,闻言结结巴巴指着派东道:“对了,这是我在帝都交到的朋友,派东。他是一名很厉害的机甲师。”

  “是吗?”那林嘴边的笑意更深了,笑意却不达眼底。

  “派东,这是那林,我的第一个朋友。”泽多犹豫了一瞬还是说,“他是天伽的皇子。”

  派东黯淡的眼睛瞬间亮了,天伽的皇子,再怎么样虫族的雄虫和天伽的雌虫都不可能有结果的,他放下心,重燃斗志。

  泽多以为他介绍后两虫可能还会成为朋友的,却不知暗涌起伏,两只雌虫对视的眼里仿佛产生了电流。

  “你好,那林殿下。”

  噼里啪啦的。

  *

  于此同时,另一边的安嘉也在煎熬着。

  “殿下,请小心。”安嘉礼貌扶住崴到脚差点摔倒的小皇子。

  小皇子本能抓住雌虫的手肘,站稳后红着脸低声向安嘉道谢。

  “这是我的职责。”安嘉说完后一直盯着自己被抓住的手,小皇子才反应过来猛地收回手,闹了个大红脸,脸都要埋到胸口。

  天伽派来了两位皇子,一雌一雄,分别是七皇子那林和六皇子思洛,后者刚成年。至于为什么派两位皇子来,两国心知肚明。

  “到了,可以下车了。”安嘉下车后,对里面的虫说。

  过了好一会儿,思洛才扭扭捏捏探出毛茸茸的头,小脸不安,双手局促扭着衣角。

  见雄虫这个样子,安嘉放柔了表情,向他伸出了一只手,安抚道:“殿下放下,这里很安全。”

  思洛盯着那只宽大的手,犹豫着还是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感到温热的触感后指尖不自在蜷缩。安嘉没有对方那么细腻的心思,直接一使劲将对方拉了下来。

  思洛身高只到雌虫胸口,他躲在安嘉身后,睁着干净的蓝眼睛看着前面的宫殿,又害怕又期待。

  “那林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仰头问。

  “小殿下很快就会抵达这里,您放心。”

  安嘉奉命接待天伽的使者,在使者团到达帝都后,天伽的七皇子突然提出了他要先去军校见朋友,态度非常坚决。没法子,安嘉只能派其他虫先护送他去军校,便继续送剩下的六皇子去见虫皇。

  那林在离开前嘱咐了安嘉。

  思洛因为在天伽内乱中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所以现在对陌生的环境很是抵触,希望雌虫能保护好他。

  一路上,安嘉也算是看出来了,除了七皇子对思洛照顾一点,其他的雌虫使臣对他都是不冷不热。

  想来柔弱的雄虫在天伽的确不受待见。

  安嘉将使者团领进会面厅,完成任务后他就打算退出了。下一刻,便发现有些阻力,他顺着看过去,原来是思洛扯住了他的衣角。

  雄虫满眼依赖害怕,眼眸泛着水光,他唤道:“中将。”

  安嘉动作一怔,无奈渐渐浮现在他脸上,这位六皇子还真将他看成他的靠山了。

  第一眼的雏鸟情结。

  他妥协:“我会陪您到七皇子回来。”

  闻言,思洛才放下心,愿意跟着使臣去见虫皇了,走到半路还不太安心的回头看了一眼。

  安嘉在心里感慨,这样的雄虫,天伽的皇帝还真舍得送来。天伽只有一只雄虫皇子,所以思洛不来也得来。

  不久,那林就来了。和安嘉打过招呼后,他往里去。

  白发红眸的雌虫和金发蓝眼的雄虫差别太大了,各方面,那林就像是按储君培养按储君长的。不知道天伽的雌虫皇子是不是都这么培养的。

  安嘉回到家。

  谈隽抱着虫崽,正在给他讲故事,听到玄关的动静后雄虫抬头,随即抬手拍了拍虫崽的后背:“自己到旁边看。”

  动动看着走进来的安嘉,乖乖到桌子旁的小凳子坐下,摊开故事书津津有味看着。

  “雄主。”安嘉自然坐到谈隽旁边,谈隽鼻子动了动,皱着眉靠近雌虫,安嘉不解看着雄虫的动作。

  “怎么了?”

  “有雄虫的精神力。”不是他的。谈隽伸回头坐直身体,黑白分明的眼眸淡淡看着他。

  安嘉一怔,继而笑开了:“您鼻子很灵敏。”

  “不准转移话题。”作为顶级的雄虫,谈隽的五感向来是最灵敏的。

  “今天去接了天伽使团,有一个雄虫皇子,他差点摔倒我扶了一下,可能就蹭上了。”雌虫也不再逗他,老老实实说。

  谈隽鼻息淡淡一哼,似是不满:“连精神力都控制不住。”对这位尚未谋面的天伽皇子产生了不满的情绪,他不喜欢别的虫染指自己的虫。

  这么想着,脸侧一热,温热柔软的触觉一触及离,在谈隽抬眼看过去时,安嘉已经笑得像只偷腥的猫,眯眯笑。

  谈隽瞬间什么气都没了。

  *

  谈隽被叫回了老宅。

  “先和我来。”谈宁在客厅等着谈隽,见到他后去了他的研究室。

  一开门,屋子里的景象完全呈现在眼前

  作为一名医生,谈宁的研究室摆满里一排排的架子,上面都是摆放整齐的试管和试剂瓶。他在一个架子边停下了脚步,抬手拿起粘贴着标签的一个试剂瓶,里面装的是淡蓝色的液体。

  “看看。”

  谈隽伸手接过,在观察后微微低下头闻了一下,抬眼看谈宁:“这是……雌虫诱导素的解药?”

  谈宁点点头。

  一个半月前,谈宁在程汨的陪同下秘密前往那颗边远的小星球,采得了污染物的样本,并由此受到了启发。回来后的一个月他都泡在实验室里,终于研制出了能化解雌虫诱导素百分之九十药效的解药。

  “前段时间又出现了雌虫诱导剂,我怀疑勒索罗亚有擅长研制药物的医生。他们来势汹汹,不知道还藏着什么秘密武器。”

  谈宁忧心忡忡,继红阑区后一波又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稳。他看着已经高过自己不少的雄虫,心中又酸又涩,万般滋味难言。

  “保护好自己。”

  “我会的,雄父。”谈隽上前轻轻搂住对方,一触及离,过分伤怀都不适合他们。

  “走吧,你雌父在楼上等你。”

  “好。”

  谈宁看着谈隽的背影,一种无力感阵阵袭来,他还是护不住自己的孩子。

  谈隽拾级而上,轻车熟路到了书房,抬手敲门。

  “进。”元帅背着大门。

  “雌父。”谈隽走近唤道。

  “SS级机甲完善了?多久能大批量生产服役?”

  “机甲本身没有什么大问题了,但批量制造难度太大,它需要的必要金属太过稀缺。”

  “那S级机甲能做吗?”

  谈隽楞了一下,很快回答:“可以。”

  “好!”元帅转身,目光灼灼,“就生产S级机甲。”

  “是真的要打仗了吗?”谈隽喉结滚动,艰难咽了咽口水。等不了SS级机甲完善退而求其次,实在是很不划算的。

  说到这,元帅语气猛然沉重:“是,所以机甲研究所需要待命,以备战时之需。你明白吗?”他顿时加重了声调。

  “我明白了。”谈隽稍稍低头,大半张脸掩在阴影里看得不大清楚。

  谈隽离开后,谈宁上了楼。

  “真的避免不了吗?”他问克欧西。

  “无法改变。”元帅轻轻摇头,脸上浮现些许不忍,脑海里前皇夫的脸倏然掠过,“不过,我们不会败的。”他抱紧了怀里的雄虫。

  无比坚定。

  帝都危在旦夕。

  *

  天伽的使团被安排在了皇宫的某一处。

  在双方商议的时候,大多数时候就剩下像小白兔般纯良、有虫动作大一点就会瑟瑟发抖的思洛,那林一般是不在的,他经常往军校跑。

  这不,泽多又翘了课,就为了和他见面。

  “殿下。”

  听到熟悉的声音那林转过身,就看到泽多刚从树上跳下来,为了不让巡逻的虫发现,他每次都会先藏起来等对方来后方才现身。

  “笨蛋。”那林没有一丝波澜的说。

  泽多皱着好看的眉,有些不满嘟囔:“你就不能叫我名字吗?老是笨蛋笨蛋的叫,真叫傻了怎么办……”

  “泽多。”那林眼一挑,从善如流,反倒是泽多震惊呛到了,猛然咳嗽着。那林细细长长的眉拢在一起,不悦道:“你不傻谁傻?”手却顺着雄虫的背。

  泽多咳了大半天总算平复下来了,却不料引来了巡逻虫,雄虫一见到他们身上的穿着拉着那林就跑。

  “那两个学生停下来!哪级的?哪个班的?”

  那林被泽多拉着跑的时候还是呆的,雄虫边跑对着他笑:“他们也把你当成这里的学生了,被抓住是很惨的。”

  凭着泽多极好的记忆里,不久后终于甩掉了紧追不舍的尾巴。

  泽多松开湿滑的手,双手撑膝,弯着上半身猛烈呼吸,他抬手摸了抹了额间豆大的汗珠,抬眼看身侧的雌虫。

  一时看呆了。

  那林气息还是很稳,因为剧烈的奔跑后脸颊染上一层薄红,他站得很直,在阳光的照耀下,皮肤白里透红,恍若泛着荧光温润的暖玉。

  “回神了。”那林眼底染上一丝笑意,抬手在雄虫面前晃了晃。

  “啊,啊,好。”泽多呆愣愣的反应又惹得那林开怀。

  在泽多还在恍惚的瞬间,那林单手扣住他的腰,展开骨翼咻地到了某栋高楼的天台。

  他们肩并肩坐在护栏上,双脚一晃一晃的,那林的长发被风柔柔吹起,落下,循环往复。

  “这段时间过的还好吗?”

  “嗯。”那林觉得太敷衍了又加了一句,“蒂米亚罗杀回去把我三哥逼退了,他现在躲到了某个地方,都城重新被皇室掌握……我在那里和过去没有区别。”

  “你呢?”

  泽多兴奋歪头看他:“很好啊!你没发现我长高了很多吗?”

  泽多轻笑,的确,雄虫现在的身高勉强到他耳朵了。

  “我还交到了很多新朋友。”这一年里泽多变了很多,开朗了成熟了。

  嗯,胆子也大了不少。

  提到这里,那林眼底不经意闪过暗色,又想起来帝都第一次见到雄虫的时候。他过的一点都不好,相反泽多过的倒挺滋润。

  那林面上不显,接着就听到泽多语气低落了下来:“我,我好想我雌父。”他埋着头,夹着哭腔。

  吧嗒吧嗒,晶莹的泪珠不断下落,受到重力作用,像线一样拉扯变得细长后就没影了。

  雌虫无声地动了动嘴,最后只是把自己的肩借给对方。

  等到泽多平复情绪后,他抬起脸,两眼红红的。这时那林又窥见他们初见时那个熟悉的泽多了。

  风渐渐吹干了脸上残留的湿润。

  在那林晃脚的某一瞬间,眼尖的泽多发现他脚上的伤口,红痕在他嫩白如玉的脚上格外扎眼。雄虫低头握住他的玉足,眉头越皱越紧,有些自责:“早知道你又不穿鞋,我就不该拉着你跑的。”

  很明显,那林的脚是在逃跑过程中被划伤的。

  泽多攥着那林的手腕,偷偷溜回宿舍。

  他找出医药箱翻出药水和棉签,开始给坐在床上的雌虫处理脚上的伤口。泽多握住对方的脚踝,消毒过后,另一只手拿着沾了药水的棉签轻柔又细致地涂抹着,抹了还对着伤口处吹了吹。

  脚底发痒,那林微微缩回了一点。

  “好了。”泽多放下他的脚,起身将医药箱放回原位,“记得不要沾水,也不知那里来的坏毛病,鞋都不穿!以后一点要穿鞋。”雄虫化身了小保姆。

  那段时间养成的习惯还在丝丝缕缕影响着他,雌虫从各方面渗透,只等着果实成熟再一口吞掉。

  那林唇角微微上勾,雄虫的关心让他很开心。雌虫的恢复力很强,不到晚上他脚上连伤口都见不着了,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