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吃下去好一会儿，江镇华才缓过劲儿来，江承彦见状拉着凌华安就走，虽然还有些担心，但他不想凌华安在这里受委屈。
“江承彦，你个混账东西，是不是想气死我？”江镇华捂着胸口，看向江承彦，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让外界知道你是同性恋，别人会怎么看你，你以后又该怎么在这个社会立足？”
见两人又开始剑拔弩张，凌华安连忙拉了拉江承彦的手臂，小声说：“伯父有心脏病，你不要冲动。”
江承彦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我是同性恋，天生的，改不了。如果你觉得丢人，那我们就解除父子关系，我不会为了陌生人的看法毁了自己的幸福。”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是，我就该跟着我妈一起去死，这样你就满意了，对吗？”江承彦声音里带了哽咽。
凌华安将江承彦拉到身后，平静地说：“江伯父，你们父子俩的恩怨我不了解，也没有话语权，但他现在不止是您儿子，还是我爱人，您这么伤他，我看不过去，不得不说两句。”
“你是什么东西，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江镇华语气里满是轻视和不屑。
“你……”
凌华安拉住江承彦，语气依旧平静，说：“江伯父，叫您一声伯父，一是因为你是承彦的爸爸，二是出于礼貌。虽然我的家境一般，但基本的礼貌我懂，想必江伯父也是气坏了，才会口不择言。”
凌华安这话直接把江镇华到嘴边的话堵了回去，他看了一眼江承彦，冷哼一声，到底没有再阻止凌华安。
“前段时间，承彦办了一起案子，分尸案，死者就是一名同性恋，因为父母的原因，他不得不去骗婚，按照他父母的意思娶妻生子，结果被他的妻子杀害、分尸，这样的惨剧，难道您想发生在您儿子身上？”
江镇华的眼神闪烁，明显是听了进去，却依旧保持沉默。
“我们是与别人不同，当我们发现时，也曾彷徨失措，也曾痛苦挣扎，害怕一旦别人知道，会歧视，会排斥。但江伯父，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要经历怎样残酷的认知过程，您知道吗？”
江镇华看向江承彦的目光中，少了些愤怒，多了些心疼。
“江伯父，我们也渴望像正常人一样，找个心爱的人，过平凡普通的生活，难道就因为我们与别人不同，就不配吗？”
江镇华的眼神开始动摇，却看向江承彦的目光也缓和不少，却依旧保持沉默。
“江伯父，虽然我们没有办法为人父母，但也能体会父母对孩子的殷切希望。天下所有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好好学习，能考上好大学，能找一份好工作，但这都是为什么？无非是希望自己的儿女能过的顺遂，能生活的幸福，您不也一样吗？”
“将来你们会遇到什么样的困境，你们清楚吗？”
“清楚，在我们决定在一起的时候，就想到了今后会遇到什么。江伯父，陌生人的看法我们不在乎，我们在乎的是亲人的态度。江队的母亲早逝，这世上跟他最亲的就只有您，如果您对他都带着歧视，那他该多难过？”
江镇华沉默，无论说了多少狠话，江承彦都是他儿子，是他血脉相连的骨肉，再加上因为江承彦的母亲，他对江承彦一直心存愧疚，所以江镇华不得不承认，凌华安的一番话，确实让他动摇了。
凌华安能够感觉出江镇华态度的改变，心里不禁松了口气，安静的等在一边。
过了半晌，江镇华终于松了口，说：“你已经一年没回过家了，今天回家吃个年夜饭。”
“我……”江承彦本想拒绝，却被凌华安拦了下来，话音一转，说：“华安行动不便，我先送他回去。”
两人的互动，江镇华看在眼里，见动不动就跟自己杠的儿子，居然对凌华安言听计从，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不过好不容易父子之间有了缓和关系的机会，他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离开茶馆后，凌华安和江承彦再次回到一楼挑选礼物，之后便直接回了家。
将所有东西归置好，江承彦抱住凌华安，闷闷地说：“华安，抱歉，让你受委屈了。”
凌华安笑着摇摇头，说：“没事。倒是你，别怪我插手你们父子之间的事。”
“华安，想听听我家里的事吗？”
凌华安拦住江承彦的腰，温柔地说：“你想说，我就想听。”
“我妈和我爸是一个村子的，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人一般大，从小学到高中，都念同一所学校。两人的感情很好，还相约考同一所大学，经过努力，他们如了愿，一起来到大城市。顺利的大学毕业，顺利的参加工作，他们也顺利的结了婚。他们不断打拼，从租房到买房，再到开公司，用了短短五年。生活越来越好，我妈也怀了孕，可我爸却越来越忙，每天回家都是三更半夜，浑身酒气。一开始我妈没在意，还心疼我爸工作辛苦，无论多晚她都会等他回家，挺着大肚子照顾他。甚至因为这个动了胎气，导致早产。我妈自己打了急救电话，自己进的产房，而他却醉的不省人事。”
“这些都是你妈告诉你的？”
“嗯。”江承彦闷闷的应声，说：“后来我妈才知道，我爸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他所谓的加班、应酬，都是在陪那个女人。我妈伤了心，想和他离婚，却因为我忍了下来。而我爸呢，不仅不反省，还愈发的变本加厉，甚至几天不回家。时间一久，我妈就病了，抑郁症，在我十八岁那年，她终于承受不住自杀了。”
“那个第三者是你继母？”
“这么多年，他换过的女人多不胜数，李妙珠只是其中一个。不过她比我妈有本事，至少在她进了江家的门后，我爸在外面收敛了不少。”江承彦疲惫的趴在凌华安肩上，说：“华安，我真的没办法原谅他。”
凌华安安抚的拍了拍江承彦的脊背，说：“不原谅就不原谅，别为难自己。说句不好听的，你爸怎么样，我真的不关心，我爱的又不是他。我在意的是你，我不想你困在过去，你可以不原谅他，但我希望你能放下过去，我相信伯母也一定不希望你因为她为难自己。”
江承彦紧了紧手臂，说：“华安，有你真好！”
“晚上别去了，陪我一起跨年。”
江承彦拉开两人距离，主动吻上凌华安的唇，说：“华安，我们做吧，让我深刻的感受你的存在。”
察觉到江承彦的不安，凌华安没有多说，化被动为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江承彦在凌华安怀里磨蹭了一会儿，说：“华安，晚上我回去，那家里就只剩你和宴宇了。”
凌华安一怔，说：“你还要回去吗？”
“嗯，你说的对，即便不原谅他，我也该放下了，更何况我也要为我们以后的生活打算。”
“打算什么？难不成我还养不起你吗？”
江承彦的嘴角上扬，说：“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吃软饭吗？”
凌华安挑挑眉，说：“是啊，江队不愿意？”
“吃软饭风险太大，万一哪天你不要我了，那我怎么办？”
“没有那一天，所以江队可以把心放进肚子里。”
江承彦的嘴角一扬再扬，说：“就会说好听的，你说你这张嘴怎么就这么甜呢。”
凌华安一本正经地说：“嗯，甜不甜的，尝过了才知道。”
“嗡嗡嗡”，手机震动响起，江承彦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没有犹豫的接通了电话。
“喂，我一会儿就回去。”不到一秒，江承彦就挂断了电话。
“你爸打的？”
“嗯。”江承彦在凌华安怀里蹭了蹭，说：“晚上就只剩你和宴宇了。”
“怎么，吃醋？”
江承彦老实的点点头，说：“嗯，虽然明知道你们不会发生什么，可我心里就是忍不住泛酸，我都不能陪你跨年。”
“那我打电话给宴宇，不让他过来了。”
“不要，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有宴宇在，我反而安心些。”
凌华安哭笑不得地说：“那你就别回去了，明天一早，我跟你一起过去拜年。”
江承彦犹豫了犹豫，说：“华安，为什么你过年不回家？”
“过年的时候，他们都会接老人来过年，我在那儿太多余，索性就不过去了，明天去拜个年就成了。”
江承彦心疼地说：“华安，以后有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过年。”
“嗯，所以今晚还回去吗？”
“回吧，毕竟已经答应了，和我爸把事情说开也好，从明年开始，我们一起过年，今年就便宜宴宇吧。”
“行，回去也好。不过你爸有心脏病，今天又是大年三十，遇事稍微忍一忍，如果实在忍不了就回来，家里有我在等你。”
江承彦感动的抱紧凌华安，说：“嗯，这才是我家，我们的家。”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直到宴宇过来，江承彦才恋恋不舍的开车回家。
宴宇没有多问，和凌华安一起贴春联，做年夜饭，忙活到晚上八点，饭菜才上了桌。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但还是做了满满一桌子菜，两人一边吃饭，一边看春晚，偶尔聊上几句，虽然冷清了点，但宴宇很知足。
晚上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每年这个时候，凌华安都会走到窗边，听着外面的鞭炮声，脑海里回想着儿时看烟花的画面，耳边是宴宇淡淡的声音，给他描述着外面烟花的形状和颜色。
房门的开关声想起，耳边传来江承彦的声音，“华安，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