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吉失魂落魄的被赶走后, 司知礼也没有丝毫删除视频的意向,或者说他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临近傍晚两人一起出去吃了个晚饭,他就开着他那炫酷的火红色跑车送纪由回家去了。

  听到他自己租了房子, 司知礼微微一怔, 身为好兄弟的他居然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

  “你怎么没告诉我?”

  他打开车门, 长腿跨出去, 脸色有些不愉。

  纪由当时候知道司知礼喜欢自己,怕直说伤他感情, 便没告诉他,现在好了,他们已经是恋人了。

  纪由心里如同沁了蜜一般, 他粘过去,笑道:“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嘛。”

  两人靠得很近,纪由的手试探性的摸上司知礼的手, 一点一点钻进去, 脸上的笑意泛滥,轻声道:“不要走丢。”

  司知礼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 也习惯了他的矫情,“屁大点地方,你丢了我也能把你找回来。”

  纪由甜滋滋的笑,心想:知知的意思是,无论我在哪里, 他都能把我找回来。他好爱我。

  感受着手中微凉的温度,他紧了紧手掌, 侧头看了眼恋人的侧脸。

  眼尾的长睫密密匝匝的垂着, 睫毛下方是红棕色的小痣, 平时若隐若现, 但在地下停车场的灯光下,格外显眼。

  他心间发痒,像是有虫子爬似的,勾的他情不自禁道:“你真好看。”

  司知礼撇了他一眼,一听这话,嘴角疯狂的向上扬,压都压不住。他抿着嘴,灯光渐渐消失,两人走出了停车场。

  嗔一声:“我知道,还用你说。”良久,他才慢悠悠补充了一句,“你也好看。”

  纪由的房子距离停车场不算远,但无奈两人边走边聊,那速度都可以跟乌龟赛跑了。

  纪由抬眼便扫见不远处熟悉的一男一女站在灯光下,他神色晦暗下来,停下了脚步。

  男的和他们岁数差不多大,穿的白衬衫面上带着微笑,看起来衣冠楚楚。

  女的年龄大了,灯光从头顶落下,清晰的看得出她面部的沟壑与纹路。

  女人察觉到这边的视线,顿时眼睛一亮,如同看到了肉的野狗一般,拉着男人脚步飞快的冲过来,生怕他们逃走。

  司知礼茫然的看着两人,又看了看纪由,问:“怎么不走了?”

  女人的狮吼功可谓炉火纯青,还隔老远就喉道:“纪由!站住!别走!”

  纪由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司知礼却感觉到对方握着他的手松了,下意识把他的手又拽了回来。

  女人气喘吁吁跑过来,急急忙忙的拽住他的胳膊,控制住他,质问:“我和你表哥都等了你几个小时了,你怎么才回来,他可是大学生经得起这么折腾吗?”

  司知礼:呃,这关大学生什么事?不要诋毁大学生。

  他站出来解释:“阿姨?我带他去吃饭了,所以回来晚了。”

  女人把视线转移向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落在他那头红发上眉头微皱,但也没有说什么。

  或许是因为外人在的原因,她的语气温和了一点。

  “小由啊,不是妈说你,你怎么换房子还不告诉你哥一声,你哥带着朋友回去……”她后面的话被旁边的男人出声打断。

  “姑妈。”他面色不太好看,视线隐秘的往司知礼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道:“表弟,我们等了快半个小时了,先让我们上去喝口水吧。”

  纪由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什么,此时却开口了,他的厌恶不加掩饰。“所以你们要多少?五十万就别想了。”

  两人面面相觑,男人显然还想再装一下,脸上挂上了公式化的笑容,“表弟,你怎么这么想你妈妈,她好歹把你养大成人了。”

  纪由本意不想争论什么,他看了眼司知礼,对方正神情严肃的站在他身旁,他的心情一下子没那么差了,唇角勾了勾。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把往日避之不及的话说了出来。

  “从我记事起她每天喝酒赌博,在她家我饭都没吃饱过,十六岁起我连学费都没和她要过了,我不知道你说得这个养是怎么个养法。”

  男人微怔的片刻,被女人抢了话锋,她本身也不是个好脾气,这下彻底不顾司知礼这个外人还在,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行啊!你不把我当妈,就给钱!给够了老娘就不烦你了,给不够,我就去电视台曝光你。”女人指着他的鼻子,恶狠狠的威胁。

  司知礼呼出一口闷气,算是看明白了,合着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他还以为纪由的养母是个好的,之前还打电话去关心他,原来是要钱啊。

  司知礼挡在纪由面前,阻隔了两人的视线,凉飕飕的开口问:“要多少?”

  女人狮子大开口,“ 一百万!”

  比之前的数额翻了两倍。

  司知礼嗤笑一声,不忍心去看她那张贪婪的脸,“你觉得你的命值一百万吗?”

  “要不是我他早死了!一百万算什么?他一个明星还没有一百万吗?”

  司知礼只觉得可笑,看着眼前狰狞的脸,只觉得在看一个还未开化的动物。

  “对对对,为了让你儿子享福,把他和我家小由调了个包。然后还委屈你了是吧?没有弄死他,我还要夸你一句慈悲了?”

  “你不应该去找你亲儿子要吗?人家现在可是什么大公司的总经理,未来可期。你他妈找纪由一个打工仔干嘛?还是你觉得他有一百万?”

  随后,司知礼恍然大悟的看着他,“不会是叶吉不认你吧?哈哈哈,也对,谁有这么个妈怕是恨不得当场羞愧死,免得你扒人家的皮喝人家的血!”

  女人双目赤红,她跳起来伸着手要去抓司知礼的脸,怒吼:“你个杂种!”

  连骂人的话都和叶吉别无两样。

  她一只手拽着他的衣领子,拉扯出半米的长度,衣服丝线断裂,硬生生被她扯破一个缺口。今天要是个男人司知礼就上手了,可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中老年妇女。

  他只能躲闪。

  “纪玲!”纪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手臂上青筋暴起,显然用了不小的力气。

  纪玲挣扎不来,怒目圆睁的瞪着纪由,癫狂的如同一个疯子。

  “你个狗崽子,老子就应该一屁股坐死你,让你活到现在,你他妈就该给老子磕头!”

  那位表哥适时说了句,“姑妈,我爸还病着呢。”

  一听这话,纪玲顿时熄了火,整个人喘着粗气,浑浊的瞳孔有些灰暗,她道:“对,给钱,给钱我就放过你。”

  纪由没了耐心,此时恨不得扇她一巴掌,但他做不出来。他不是没期待过纪玲过一个「普通」的母亲,不要求她多好,只要想其他人的妈妈一样。

  但这种幼稚的期望在一次次的失望中彻底消失了,而现在的他已经过了那个需要母爱的年纪了。

  司知礼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根烟,赤红色的火星在夜晚很刺眼,他把烟叼在嘴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他吐出一口烟雾,烟雾后的脸庞多了几分神秘色彩。

  他百无聊赖的看着纪玲,语气抑扬顿挫娓娓道来,“呵,我现在一个电话就可以让你们两神不知鬼不觉消失在这个世界。”

  他目光幽深的看向纪玲,其中蕴含的狠戾与杀意让她吞咽一口口水,她佯装镇定道:“我管你是谁?现在是法制社会。”

  她回头看了眼表哥,像是在寻求帮助,表哥微微一笑,“司先生,我听说过你。”一个名气不怎么样的小明星。

  司知礼三天两头的上热搜,不认识才奇怪吧。

  司知礼冷笑一声:“不奇怪,那你应该知道我在微博上发得东西。”

  表哥一顿,视线僵住,显然是知道的,他的笑容放了下来。

  “你猜我现在为什么一点事儿都没有?”

  表哥陷入了沉思。

  他接着火上浇油,视线转向小区里浓密幽暗的绿化带,那里生长着好几棵巨大的树,树叶密密麻麻遮挡了里面。

  “呵,我爸是谁你们知道吗?真正的黑暗是藏在树后面的,你们这种普通人。”司知礼摇头,神神秘秘道了句:“看不见。”

  表哥不知道自己脑补了什么,在司知礼一通忽悠下,惨白了脸,战战兢兢的看了眼绿化带,道:“我爸生病了我姑妈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找纪由的。”

  司知礼不想多说,垂着头看着鞋面,碾了碾地上不知名的东西。

  “我给你们最后一分钟。”剩下的话他便没再说了,只是抬起那双深黑色的瞳孔悠悠的看着他们,这时树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让人脊背发麻。

  纪由站在原地,忍着自己的笑意,故作掩饰的皱眉,抿了抿唇。

  看他这副表情,表哥意识到可能真的碰到硬茬了,“姑妈,我们走吧,我们学校快门禁了。”

  纪玲瞪了纪由一眼,下一秒就被司知礼的视线扫射,不服气的移开视线冷哼一声,跟着表哥匆匆离开,连一句话都没有再留下。

  两人一高一矮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的尽头,纪由终于忍不住笑的出来,两人对视只剩下忍俊不禁的笑声。

  直到进了屋子,司知礼看到这个在他的认知里称得上逼仄的房间,问:“你真的没钱了啊,”

  纪由苦笑着点头,“何止是没钱,我也没有工作喽。”

  司知礼收敛了笑意,想着回头给纪由介绍个工作,随后跟着他来到了卧室,也没想正常朋友谁会第一次就带别人去卧室坐。

  卧室不大,不过连接着一个阳台,一个单人沙发上放着一把吉他,不远处还有一架电子琴。

  司知礼惊讶的摸了摸,没想到纪由还会这些,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重新认识了这个人,不过换一个说法,他从来没有真正的认识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