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肆懿掰着竹条就似在试它的韧度,语气漫不经心,“记得当初祁家堡一役,这里的诸位好像大部分都在啊,今日再聚也算有缘。”说完轻笑一声。

  这一句话也不知哪里戳到了众人的痛处,有的义愤填膺愤愤不平,有的满脸赫然。

  李誉喝道:“不要被他这副假仁假义骗了,当初的一切还不一定就是他搞得鬼!休要废话,看招!”

  “啧啧啧……”宇肆懿举起竹条挡住李誉击来的一拳,“李庄主又何必着急,都知道宇某武功不太好,你就那么想欺负小辈?”

  “你!”李誉一个膝击,“无耻小儿,休要造谣生事!”宇肆懿提腿一挡,两人一撞又分开,“唉,实话都不让人说,所谓的武林正道就是这样的?”

  “呸!就你也配提正道二字?”李誉一跃而起向他击出一拳,拳风夹着浑厚的内力袭向宇肆懿。宇肆懿几个后空翻,拳风击到地面成了一个个坑,“哎呀呀,真是好险,要是这一招挨实了,在下怕是要成渣了,李庄主果然好功夫。”

  李誉又连续击打出好几拳,但是一拳没打到人,只在地面留下深深的痕迹。李誉恼怒非常,“你这缩头乌龟,难道就会躲躲藏藏吗?”音落,宇肆懿一下闪现在他身后,“躲也是一门技术。”李誉一惊,反手挥出一拳,宇肆懿已经退到了一丈开外,身体一侧躲开了他的拳风。

  人群中开始有人议论,“想不到这宇肆懿的轻功居然已经到了如此神鬼莫测的地步,比起祁家堡时不知高了多少!”“他要不是那样一个人,其实也算是个奇才。”“就是没把心思用在正道上,也是可惜!”“你们怎么回事?难道就看他使了一点卓绝的轻功你们就怕了?居然还在这里替那种人惋惜,请不要来搞笑,好吗?”“……我们只是实事求是。”“就是……”人群反而吵了起来,江元朝声源处一瞥,眸中冷意森森,那几个年轻子弟一激灵,纷纷住了嘴,默默低下头不敢再发出一点声响。

  宇肆懿和李誉已经过了不知多少招,但是李誉一下没打到过宇肆懿,宇肆懿再次跃起躲过那能砸碎巨石的拳头,“李庄主要是再不拿出真本事,可是赢不了在下的。”

  李誉站直了身体,脸色很不好看,因为一直用着最野蛮的打法,内力和体力都消了大半,“我还真是小看了你!”他本来以为就宇肆懿不过几招就能解决,想不到居然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摸到,可恶的流云公子,可恶的轻功!

  冷琴勾起嘴角,“看来对方终于要使出真本事了,你就不担心那小子应付不了?”

  冷怜月负在身后的手曲指一弹,金针飞出刺入身后偷袭之人胸口,那人闷哼一声倒了下去,“琴姨还没见过他的身手,这次正好看看,我教出来的人…怎么可能差!”

  冷琴疑惑,“你教的?看那小子的轻功就是出自我们月华宫,你还教了他什么?”

  “纵横。”

  “……你居然教了他‘纵横’?!”冷琴的神色终于认真了一点,“那我倒要看看他领悟了几分!”

  李誉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又是飞起一拳砸向宇肆懿,宇肆懿准备侧身躲过,突然感觉身后有异,一下停住了动作,矮身弯腰,就觉头顶一阵凉风袭过,就地一滚躲开了夹击而来的拳。宇肆懿翻身跃起,李誉又是一招袭来,宇肆懿没看到刚才背后的东西,他猜测这可能就是李誉的杀手锏了。知道对方有后手,宇肆懿一点不敢大意,也没再只守不攻,只要李誉有空档,他就会找准时机出招,竹条在他手中运用自如,一点不似其貌不扬的普通竹枝。

  李誉出现破绽,宇肆懿举起竹条击向他的左下腹,却在近前时再次感到那股凉意,他连忙收招往后一个空翻,垂下的发丝被削去一缕,他这次看清了那东西的样貌,一把无柄之剑,只有剑身没有剑柄,他落下时正好看见剑身飞回李誉腰间。宇肆懿勾唇一笑,原来如此。

  “想不到李庄主不仅拳法了得,看来剑法也是不予多让。”

  “能见识到我李誉出剑,你也算有眼福!”

  “是嘛?”宇肆懿一边拆着招,一边还能同李誉侃几句,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李誉再次一拳扑空,开始狐疑起来,他现在都感觉有点累了,为什么对方居然一点事没有?上次碰到他们都还只敢逃跑,现在居然能和他打得不分上下!李誉心中开始变得焦躁,要是再这么下去,只怕他还会输,输给这样一个人,他李誉的脸怕要丢尽了!无论怎样,他都一定要赢!

  李誉的攻击一下变得密集,宇肆懿看着对方开始变得没有章法的进攻勾起了嘴角,时候到了……

  冷琴看着陷入被动局面的宇肆懿,“这就是他的‘纵横’?未免太不够看了,被人逼入这种境地,简直丢月华宫的脸。”

  冷怜月随手一挥,迎面而来的飞沙走石瞬间消失,“琴姨见过‘纵横’的最高境界吗?”

  “自然见过。”冷琴似是陷入了回忆,“你母亲就达到了。‘纵横’最忌心思太多,跟你的‘化羽’算是同源,靠的都是心随意动,区别只在于‘纵横’有招,而‘化羽’……”无招。话没说完冷琴一下收了声,只见场中宇肆懿手中竹条出其不意地刺入了李誉胸口。

  “你!”李誉一口鲜血喷出,宇肆懿收回手,李誉“嘭”地倒地,其胸口处的衣衫完好无损。

  冷怜月勾起一边嘴角,“看明白了吗?”

  冷琴睁大了眼,“那小子居然能把气控制得如此炉火纯青!”

  远处的人群一下躁动起来,但一时居然没人敢上前,视力不及格的人根本没看清刚才宇肆懿是怎么出的招,怎么一下李誉就倒地死了?人群中发出“嗡嗡”声,流云公子再次以不同的方式震惊了世人!

  “不是说他只会三脚猫的功夫吗?”

  “怎么一下变得这么厉害?连李庄主都败了!”

  “恐怕这当今世间都找不出几个能是他的对手了!”

  “我们这些就更不够看了,也怪不得他敢单枪匹马的前来。”

  “要是宇肆懿都这么厉害,那他后面的人不是更厉害?”

  “这……我们不是死定了吗?”

  “吵什么吵?!”那些弟子被自家的掌门一声呵斥,“带你们来就是给我丢人现眼的么?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一个人不成?”

  有人接腔道:“就是!我们一人打不过,我们一群人还打不过吗?”

  有个弟子嗫嚅道:“可是…这样不是太不光明正大了?”

  那掌门道:“跟他这样的小人谈光明正大?就是因为有太多的侠义君子不懂变通,才会枉送了性命!这次我们集结了这么多人,一定要把他诛杀了,为、民、除、害!”

  “……”

  “爹!”一个身影闯入了战场,李程落在李誉旁边,远处是追着他而来的三夫人,他蹲下身颤着手想去试鼻息,但是半途又胆怯了。其实又何须试,一看便知对方已毫无生机,一拳砸在地上,“爹……”三夫人终于跑到了近前,她站在李程身后,张了张口又闭上,还在不停的喘着气。

  一片阴影挡住了李程,他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三夫人看着宇肆懿如临大敌,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宇肆懿瞟了一眼垂着头的李程,“经此一事你该已明了许多,带回去好好安葬吧。当然,你要为父报仇我也可以奉陪。还有……”他朝三夫人似是不经意地一瞥,“欲和情总归是不同的。”

  李程抱起了李誉的尸身,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三夫人连忙跟上去小心地唤了声“程儿”,李程脚步顿住,头也没回道:“我不追究你的欺骗,但是我也再不想看到你,你走吧。”

  三夫人一惊,“程儿,不是的,你听我解释,是老爷他……”

  “住口!”李程眼带狠厉,“我不想知道究竟原因为何,你自己心里最是清楚,你最好别再出现在我眼前,否则…休怪我无情!”说完再没看她一眼,运起轻功一跃消失在了原地,只余不会武的三夫人满目仓惶。

  宇肆懿看着人群,“不知接下来,你们准备派谁来?”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那些年轻弟子一个个恨不能原地消失,就怕被派出去送死。

  邵启扫了江元一眼,“你觉得呢?”语气听不出什么,但是江元就是知道他心里恼极恨极!

  江元往旁走了两步站到徐策身旁,“徐堡主是不是该挺身而出了?”

  徐策杵着戟一动不动,“连李誉都败了,你觉得我有用?”

  江元轻哼一声,“看来他宇肆懿还真是有备而来,要不是那个李誉冲了出去,我们现在何须如此被动!”

  徐策瞟他一眼,“当初是谁要叫天下人一起来的?说当今武林想要宇肆懿命的人多如过江之蟹,可以成为我们的助力,我看现在没成助力反倒成了掣肘。”

  江元眼中冒火,“我们一起上,难道他还能翻了天?”

  徐策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之前你们说那个女子知道一些秘密,你们那样对她我睁只眼闭只眼,我只当一切为了徐家堡!但我终究良心过不去,我再不会为了你们做出违背侠义之事。”他说着朝宇肆懿身后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

  江元嗤笑一声,“徐堡主说得真是动听,但你要知道如果我们失败,那你们徐家堡也没半点好处!你别忘了,你要的东西可在月华宫手上!”

  “……”徐策垂下眼。当今武林的三大堡其实早已名存实亡,三大世家却如日中天,他不想徐家堡就这样凋零在自己手中,他想要祖宗的基业重回武林巅峰,所以江元来找他时他才应了,成了对方手里的一把刀……而如今……他抬眸看向宇肆懿,那个少年,又再次意气风发地站到了世人眼前!身侧的手渐渐收紧,他绝不允许徐家堡就此没落!他离武神不过一步之遥,只要他能一步跨入武神境界,世人将永不能再无视于他徐家堡!

  在心中下定决心,徐策道:“最后一次!”

  江元勾起嘴角,“以后的话,说不定在下还得仰仗于您。”

  江元先走了出去,“不如就让在下同徐堡主来领教领教流云公子高招。”徐策随后走上前来同江元并排站定。

  人群之中出现微词,邵启往后一瞥,“不如你们来?”人群一下没了声音,邵启收回视线嗤笑一声,“口口声声嚷嚷着武林正道,结果也不过只是贪生怕死的鼠辈!”说话声音很轻,只有在他身后的邵淮瑜听到。

  邵淮瑜看着中央的宇肆懿,那人一如既往的打扮,没有花哨的衣物,玄色劲装成了他的标配,也从不戴冠,可是基本上有那人的地方他就会成为焦点。邵淮瑜一直对自己的出生和武功都是骄傲的,可他现在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坚守的一切是不是其实只是他自以为是的正义!邵家、吕家、云家……表面公允,背地里其实不过也是小人行径!而他……不过也只是个背靠大树之人。

  他突然很羡慕宇肆懿,不管世人对他如何诋毁,他依然在勇往直前,只有他自己像个井底之蛙一样处在自己的安全地界,还以为井底那片地方就是全世界。见识不一样,心境不一样,所以他们到达的高度也永远不一样!

  邵淮瑜转身往外走,邵启叫住他,“你要去哪儿?”邵淮瑜背对他,“去找云弟想想法子。”邵启往后瞥他一眼,“嗯。”声音听不出情绪。

  邵淮瑜走到云暮晟身边,朝云崇临抱了抱拳,云崇临点头算作回应。云暮晟看向他,“大哥……”邵淮瑜阻止了他后面的话,只示意他让他跟来。云暮晟看了云崇临一眼,云崇临没什么反应,他才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海边,云暮晟问道:“大哥是不是有话要说?”

  邵淮瑜把剑杵到地上,“你知道他们是在做什么吗?”

  云暮晟感到奇怪,“不是说讨伐宇肆懿来的吗?”

  “讨伐?”邵淮瑜看向他,“你真信上次袭击你的人是宇肆懿?”

  “这……”

  邵淮瑜心里有点失望,“不如我们打个赌吧。”

  “啊?”

  不远外的宇肆懿和江元、徐策已经斗到了一起,见过先前一战,江元两人一开始就用出了全力,宇肆懿应付起来明显吃力得多,江元武功虽不如李誉,但吕家武功比的本也不是高低贵贱,只要让他们近了身,身手就算高出他们许多都不见得能安全脱身。

  宇肆懿也了解,他一开始就拉开了同两人的距离,但是徐策的兵器是一把戟,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他手中竹条不过剑的长度,他为了不让江元近身,他同样也近不了徐策的身,自己反而容易被对方攻击。

  冷琴道:“这次那小子可不一定能讨到便宜了,之前他能赢不过是对方太过小看他,加上粗心大意……现在可没那么容易!”看起来还有点幸灾乐祸。

  冷怜月抬手又放下,远处的人影跟着倒地,“既然他要这么做,就不用管!”

  冷琴收回视线轻笑了声,居然生气了?“那些不停来偷袭我们的人是怎么回事?”

  “不知。”

  思缕道:“要属下去查探吗?”

  冷琴无可无不可地挥了挥手,“去吧,找到主使者,杀!”

  “是!”思缕应完瞬间失了踪影,丁然丁柯对视一眼。